这安稳了三年的日子,终究是起了一丝不该有的涟漪。
凤凰大厦,这座城市的璀璨明珠,如同一柄刺向夜空的银刃,在万家灯火中独占鳌头。
它的顶层餐厅“云顶”更是将奢华与格调演绎到了极致——水晶吊灯如星群垂落,洒下琥珀色的光晕,在抛光大理石地面上投出细碎星芒;空气里浮动着香根草与晚香玉交织的冷香,混着远处小提琴手拉奏《月光》的残音,如丝如缕,缠绕在耳际,仿佛连呼吸都染上了诗意。
沈清棠一袭墨色长裙,衬得肌肤胜雪,她坐在窗边,宛如暗夜里最夺目的女王。
裙摆垂落处,丝绸滑过指尖,凉而顺滑,像夜风拂过湖面。
她的指甲涂着酒红色甲油,在灯光下泛着微光,每一次轻叩桌面,都像是在为这场静默的对峙打节拍。
窗外的城市灯火如倾泻的星河,车流划出流动的金线,霓虹广告牌明灭不定,映在她深潭般的眼底,却照不进那层薄冰似的疏离。
她为林川倒上一杯猩红的酒液,酒面微微晃动,折射出妖冶的光泽,仿佛凝固的血。
她举杯示意,声音低哑带笑:“敬你,我的‘厨神英雄’。”
林川没有碰那只高脚杯,只是端起了面前的白水,与她的酒杯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叮”声,余音微颤,像一根绷紧的弦。
他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侍应生皮鞋踏地的轻响、食客低语的气流、盆栽叶片阴影中细微的反光……一切都在他的感知里被拆解成数据般的存在。
他的左眼深处,一道淡金色纹路若隐若现,那是三年前那场大火后留下的印记——也是“鬼眼”的觉醒之痕。
沈清棠红唇微勾,笑意未达眼底:“是吗?我倒觉得,你藏着的秘密,可比这杯酒深多了。”
话音未落,她的刀尖已切入那块顶级和牛。
黑松露酱汁被搅动,释放出浓郁的泥土芬芳与脂香,热气升腾,带着微微的辛辣感扑上面颊。
就在那一瞬——
林川左眼骤然灼痛,如针扎火燎!
鬼眼发动!
视野瞬间褪成灰白废土,唯有沈清棠与她的餐盘如染血般鲜亮。
血红倒计时在她头顶炸开:【00:02:58】!
与此同时,幻象撕裂现实——她吞咽的动作、喉结滚动、瞳孔骤缩、嘴角溢出漆黑毒血,身体抽搐三秒后彻底瘫软!
“别吃!”
暴喝声撕裂寂静。林川弹身而起,手臂横扫,掌缘狠狠撞上瓷盘!
“哐当——!”
瓷片飞溅,牛排翻滚落地,黑松露酱汁泼洒如墨,溅上沈清棠裙角,留下湿冷黏腻的触感。
音乐戛然而止,连空调风声都仿佛被冻结。
只有碎瓷在地面轻颤的嗡鸣,在耳膜上持续震颤。
一名女侍应生失手打翻托盘,银器砸地的声响像惊雷滚过大厅。
“你发什么疯!”沈清棠猛地站起,心跳撞击胸腔,脸颊因惊怒而滚烫。
她盯着林川,像看一个失控的疯子。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椅背,指节发白,丝绸手套在摩擦中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林川却已蹲下,指尖悬于酱汁上方半寸——那幽蓝光泽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像深海毒藻的呼吸。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凿入她耳中:“松露酱里被人加了‘神经蜂毒’,无色无味,两分钟内心搏骤停,神仙难救。”
“神经蜂毒?”她冷笑出口,却在下一秒僵住——目光落在那抹幽蓝上,记忆如电光闪过:三年前父亲书房,那份标注【S级禁用】的档案照片,正是这种毒素在特定光线下呈现的荧光反应……而文件末尾赫然写着:“仅存样本由沈氏集团实验室保管。”
她呼吸一滞,寒意自脊椎窜上天灵盖。
餐厅的服务经理踉跄跑来,对讲机握在发抖的手上:“封……封锁现场!报警!”
两名保安刚冲进门,便被一股大力撞开。
数名黑衣保镖如铁流涌入,战术靴踏地声沉重如鼓,瞬间形成环形防御,将沈清棠护在中央。
为首的刀疤脸队长,眼神如狼,枪套扣环已被拇指悄然顶开。
他右手已按在腰间,动作标准得近乎冷酷。
林川缓缓挺直背脊,肌肉紧绷如猎豹蓄力。
他知道,解释此刻毫无意义。
这群人只认命令,不问因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清棠忽然抬手,挡在了保镖队长面前。
“等等。”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坚定,“让他……把话说完。”
保镖队长眉头一皱,但还是收手退后半步,眼神仍死死锁定林川。
林川没有动,只是从袖中抽出一根细长银针——那是他随身携带的“镇魂针”,据说是祖上传下的医门信物。
他并未靠近,而是将银针轻轻插入自己左手虎口处的合谷穴,指尖微微一颤,一滴血珠渗出,滴落在酱汁边缘。
刹那间,血珠与幽蓝接触,竟泛起一圈诡异的紫黑色涟漪,如同活物般蠕动扩散。
“看到了吗?”林川声音平静,“这是‘神经蜂毒’与人体血液反应的典型特征。它不是普通的化学毒素,而是基因改造过的生物制剂,源自南美雨林某种绝迹蜂类的神经毒素基因片段。一旦入体,会迅速侵入中枢神经,阻断电信号传导。”
沈清棠瞳孔微缩。
她当然知道这些——沈氏集团曾秘密参与过这项研究,后来因伦理争议被迫终止。
可这份技术本应封存,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晚餐里?
“你是谁?”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再带有玩味,而是透着一丝警惕与探究。
林川收回银针,轻轻擦拭:“一个厨师。一个恰好能看见死亡的人。”
“鬼话!”保镖队长低吼,“小姐,这人明显有预谋!先打翻餐盘制造混乱,再编造谎言混淆视听——”
“闭嘴。”沈清棠冷冷打断。
她盯着林川的眼睛,那双眸子深不见底,却没有任何慌乱或表演的痕迹。
更让她心悸的是,刚才那一幕幻象——嘴角溢血、抽搐倒地——竟与她童年梦魇中的画面惊人相似。
她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转身,从手包中取出一枚微型检测仪,对准地上的酱汁扫描。
几秒后,屏幕跳出红色警告:【检测到NSV-7型神经毒素,浓度超标300%】。
全场死寂。
就连保镖队长的脸色也变了。
沈清棠缓缓抬头,看向林川:“你说……三重死劫?”
林川点头,语气沉静:“第一次,是你在停车场遭遇‘刹车失灵’,实则是有人远程干扰了车载系统;第二次,是你办公室的空气净化器释放了微量致幻气体,意图让你签署错误合同——我都替你化解了。而这一次,是直接下毒。”
她心头剧震。
那两次“意外”,公司调查结果都是机械故障和设备老化……可眼前这个男人,竟能一一指出真相?
“为什么?”她问,“为什么要救我?”
林川沉默片刻,目光望向窗外那条流淌的星河:“因为三年前,你也救过我。那时我浑身是伤,倒在巷口,是你让司机把我送到医院。我没忘。”
沈清棠怔住。她确实有过这么一次善举,但从未放在心上。
“可你不该插手。”她低声说,“沈家的事,外人最好别碰。”
“我也想不管。”林川苦笑,“可我的鬼眼一旦锁定目标,就会自动预警。而你的命格……太特殊了。三重死劫,层层叠加,每一重都来自不同方向——有人要你死,还不止一个。”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而且……第三次,已经开始了。”
众人一凛。
“什么意思?”沈清棠追问。
林川抬起手,指向窗外某栋高楼的顶端——那里有一道极其微弱的红点,一闪即逝。
“狙击手。”他说,“刚才打翻餐盘的巨响,掩盖了消音枪的射击声。他原本计划在你惊怒起身时开枪,制造‘情绪激动突发心脏病’的假象。但我打乱了他的节奏。”
沈清棠脸色煞白。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张精心编织的死亡棋盘中央,每一步都被设计,每一秒都在逼近终结。
保镖队长立刻通过对讲机下令:“封锁周边楼宇!排查制高点!”
林川却摇头:“没用的。那人已经撤离。这只是试探。”
“试探?”
“他们在测试你的保护体系。”林川目光锐利,“第一次车祸,他们看你会不会死于意外;第二次致幻,他们想让你自我毁灭;这次下毒,是确认你身边有没有‘变数’——也就是我。”
他缓缓站直:“现在,他们知道你有了帮手。所以……真正的杀局,还在后面。”
沈清棠久久不语。
她低头看着裙角那片污渍,仿佛看着命运泼洒的墨迹。
良久,她抬起头,声音冷静如冰:“林川,从现在起,你正式受聘为我的私人安全顾问。薪资翻倍,权限等同于家族核心成员。”
林川一怔:“我不适合——”
“你没得选。”她打断他,“既然卷进来了,就别想全身而退。而且……”她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敢在我的地盘上动刀。”
就在此时,林川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低头查看,是一条匿名短信,只有一行字:
【你救得了她一次,救不了她一世。三日之内,命归西。】
他眯起眼,将手机熄屏。
窗外,城市依旧繁华如常。可在这片灯火之下,暗流早已汹涌成河。
银针落地,发出轻不可闻的一声“叮”。
整个世界仿佛重新开机——远处传来女人压抑的惊呼,侍应生颤抖的手扶着托盘,碎瓷片间蜿蜒的酱汁像一条黑色的小蛇,缓慢爬向阴影深处。
林川喘了口气,指尖微颤。
他知道,自己刚刚跨过了某条看不见的线。
冰冷的金属触感,死死抵在了他的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