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森然的杀气从保镖队长身上散发出来,枪口稳稳地抵在林川眉心,没有丝毫颤抖,声音就像冻结的冰碴一般:“我再说一遍,放下你手里的东西,立刻解释你的行为!否则,我有权将你就地格杀!”
包厢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连沈清棠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金属枪管反射出冷光,映在她微微颤动的瞳孔里;那股铁与火药混合的冰冷气味钻入鼻腔,让她胃部一阵紧缩。
然而,林川的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
他甚至都没去看那指向自己脑袋的枪口,只是平静地把目光从那盘颜色变了的酱汁上移开,落在了保镖队长的脸上。
指尖还残留着玻璃瓶的凉意,袖口摩擦围裙布料发出细微沙响。
他的眼神很淡,却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保镖队长莫名地心头一跳——耳中竟隐约听见一声极轻的“滴答”,如同某种倒计时悄然启动。
“想制造混乱?”林川嘴角勾起一抹几乎察觉不到的弧度,像是在嘲讽,“如果我想,你们现在已经是一群躺在地上的尸体了。”
他不紧不慢地从围裙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透明玻璃瓶,瓶壁凝结着细小水珠,仿佛刚从低温环境中取出。
无色液体在灯光下微微晃动,折射出一道几不可见的虹彩。
在众人惊疑的注视下,他拧开瓶盖,轻轻倾斜,将一滴试剂精准地滴进盘中剩下的酱汁里。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一滴透明液体落入酱汁的瞬间,仿佛点燃了某种剧烈的化学反应。
原本只是略显暗沉的酱汁,就像被泼了一团浓墨,从接触点开始迅速变黑,并剧烈地翻涌起无数细密的气泡,发出一阵几乎听不见的嘶嘶声——那声音低得近乎幻觉,却让靠近的人耳膜微微发痒。
仅仅两三秒,整盘酱汁就变成了一滩漆黑如炭、散发着淡淡腥甜气味的诡异物质,热气蒸腾而起,在空气中扭曲成蛛网般的纹路。
“‘蜂毒’,一种典型的神经毒素,无色无味,能通过消化道迅速被人体吸收。”林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和冷漠,“它的特性是遇到强碱会立刻发生变性反应,呈现出你们现在看到的颜色。而我刚才用的,是‘鬼医’特制的强碱检测剂。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在制造混乱吗?”
“黑巢”、“鬼医”……这些陌生的词汇让保镖队长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可不是没见识的莽夫,能坐到沈清棠贴身保镖队长的位置,接触到的层面远超常人。
他虽然不知道“鬼医”是谁,但“黑巢”这个名字,他曾在某个绝密档案中瞥见过,那是一个被列为最高威胁等级的恐怖组织!
他的额头瞬间冒出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肩章上留下一小片深色痕迹;握枪的手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皮革手套因汗水而黏腻打滑。
他立刻对着耳麦低声下令:“A组,封锁整个楼层,任何人不许进出!b组,立刻把这份‘证物’封存,送去市局第七处做最高级别紧急检测!快!”
指令下达,几名潜伏在外的保镖迅速冲进来,脚步沉重而有序,踩在地毯上闷响连连。
他们用防静电证物袋小心翼翼地把那盘变质的食物封存带走,塑料密封时发出“咔嗒”一声脆响,像是为这场危机画上了暂时休止符。
危机暂时解除,沈清棠紧绷的身体这才微微一软,高跟鞋跟磕在地板上发出轻微一震。
她看向林川的眼神充满了复杂和惊疑,声音因为后怕而带着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颤抖:“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仿佛抽干了林川最后的力气。
鬼眼第二次超负荷使用后的虚弱感,此刻如决堤的潮水般席卷而来,他的大脑一阵针扎似的刺痛,眼前甚至出现了短暂的重影——视野边缘泛起血丝般的纹路,耳边嗡鸣不止,像有千万只蜜蜂在颅骨内振翅。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瓷砖的寒意透过衣料渗入脊背,才勉强站稳。
“一个……不想因为过失杀人罪而进监狱的厨师。”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现在,我能走了吗?”
【深夜 · 川味小馆后厨】
后厨昏黄的灯光下,林川像一滩烂泥般瘫在椅子上,浑身止不住地发冷,额前碎发被冷汗浸透,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每一次呼吸都牵动胸腔深处的钝痛,仿佛肺叶正被砂纸反复摩擦。
鬼眼透支的后遗症终于全面爆发,他感觉自己的骨髓都被抽空了,别说抬手,就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费劲。
指尖触碰到桌角时,竟毫无知觉,像是断开连接的机械残肢。
“吱呀”一声,小馆的后门被轻轻推开,木轴转动的呻吟划破寂静。
林川连眼皮都懒得抬,他知道是谁。
除了那个女人,没人敢在这种时候来打扰他。
沈清棠走了进来,她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敲在他的神经末梢上。
她站在林川面前,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检测报告,纸张边缘还带着打印机滚筒的余温,指尖能感受到那微弱的热流。
“毒素确认是‘蜂毒’,来源锁定在厨房内部。”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第七处用的是纳米质谱联机系统,三分钟完成初筛比对。这种纯度的蜂毒,全球只有两个渠道能提供——一个是军方禁库,另一个,是‘黑巢’的地下供应链。”
她把报告放在一旁的灶台上,目光紧紧盯着林川那张苍白如纸的脸,语气里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赖和恐惧:“你救了我两次。第一次在街角,第二次在今晚。那么,第三次呢?你说过,我还有三重死劫。”
林川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在摩擦:“第三次……我可能没力气爬起来了。”
沈清棠的心猛地一揪。
她忽然做出了一个让林川都感到意外的举动——她蹲了下来,毫不嫌弃地握住了他因虚弱而冰凉的手。
那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确认眼前这个男人并非无所不能的神,而是一个会受伤、会疲惫的凡人。
“别逞强了。”她的声音很轻,“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她的触碰,她的眼神,仿佛一道微弱的电流,刺激着林川几近枯竭的神经。
他费力地抬起头,迎上她那双写满担忧的眼睛。
那一瞬间,他脑中警铃大作,几乎是本能地,他强行催动了眉心深处那只沉睡的眼睛。
鬼眼,第三次发动!
视野瞬间变成一片血色与灰败交织的末日景象。
耳中响起尖锐的蜂鸣,如同高频噪音穿透颅骨。
这一次,他看到的画面更加清晰——凤凰大厦的天台,狂风呼啸,卷起沈清棠的长发,她被人从身后狠狠一推,如断线的风筝般坠落。
风声撕裂耳膜,衣料猎猎作响,时间仿佛被拉长。
而那只推她的手上,赫然戴着一枚造型古朴的戒指,戒指上阴刻着一个狰狞的“冥”字!
视野的左上角,鲜红的倒计时再次浮现,疯狂跳动:【68:55:11】。
“唔!”林川猛地闭上双眼,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大脑深处炸开,他闷哼一声,身体一软,整个人就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你怎么了?!”沈清棠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没事……”林川靠在她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拉动一个破旧的风箱,“就是……有点饿。”
他挣扎着想撑起身子,手刚搭上灶台,却无力地滑落。
指尖蹭过冰冷的不锈钢台面,发出轻微刮擦声。
“你别动。”沈清棠咬唇,迅速接过菜刀,“你说步骤,我来做。”
“清水……两碗。”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蛋两个打散……姜丝爆锅……葱花最后放……快……”
她点头,动作利落。
炉火点燃,幽蓝火焰“噗”地一声腾起,映照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几分钟后,一碗最简单的葱花蛋花汤熬好了,香气弥漫在小小的后厨里——鸡蛋的醇香、葱绿的辛冽、姜丝的暖意交织升腾,氤氲成一层薄雾,模糊了窗玻璃。
而做完这一切的林川,已经虚弱得只能靠在灶边,连把汤端过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清棠自己动手,把汤碗端到桌上。
她没有立刻喝,而是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吹凉,再小口地送进嘴里。
温热的汤水滑进胃里,驱散了她心底积攒了一整晚的寒意与恐惧,舌尖残留的咸鲜让她几乎落下泪来。
她喝下最后一口汤,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川:“从现在开始,你是我沈清棠的专属厨师,兼贴身保镖。月薪十万,外加凤凰珠宝的VIp终身卡,你看中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拿走。”
林川缓缓摇头,气息稍稍平复了一些:“我不缺钱。但我缺一个理由,一个继续管你这件闲事的理由。”
沈清棠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那就当……是你还欠我一条命。”
【凌晨 3:17 · 后巷】
当最后一口汤咽下,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落地声——像猫跃上围墙时爪尖轻扣瓦片。
墙头黑影一闪,刀哥如夜枭般悄无声息地翻入院中,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黑巢的人在刀锋巷37号那家废弃工厂建了个临时据点,‘毒蜂’那个废物刚刚回去复命。”他把一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式手机扔给林川,金属外壳在月光下一闪,入手沉重异常,显然经过特殊加密和改造。
“今晚行动失败,他们一定会加快‘血瞳’的投放计划。”
林川接过手机,点亮屏幕,上面显示着一张工厂的红外热成像图,十几个红色的人形轮廓清晰可见,缓慢移动,如同蛰伏的野兽。
他滑动屏幕,声音低沉地问:“‘血瞳’是什么?”
“听着,不是炸弹也不是病毒……是一种声音,一种你听不见的声音。”刀哥压低声音,语气凝重,“但它能钻进脑子,让人自己吓疯自己。”
“就像……噩梦成真?”林川问。
“对。而且一旦启动,整条街的人都会变成野兽。他们想用这种混乱,为‘涅盘之核’的苏醒铺路。”
“而你那位雇主设计的‘凤凰宝石’,是目前已知的,唯一能中和并封印‘涅盘之核’能量波动的钥匙。”
林川的瞳孔骤然收缩!
难怪!
难怪沈清棠所有的设计图里,都反复出现凤凰的意象!
黑巢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杀死她,而是要阻止她,或者说,抢夺她即将完成的作品!
沈清棠不是目标,她是钥匙的铸造者!
林川握紧了手中那把跟随他多年的厨刀,刀柄的纹路硌着掌心,冰冷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冷冽,如同出鞘的利刃。
“明天起,川味小馆暂停营业。”
刀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怎么?终于要动真格了?”
林川也笑了,只是那笑容里带着森然的杀意:“我得保护好我的‘雇主’,顺便……把那些藏在暗处的虫子,一个个从洞里挖出来。”
【次日清晨 6:00 · 七贤街】
当第一缕灰白色的晨光刺破云层,洒在川味小馆斑驳的招牌上时,沈清棠的车才缓缓停稳。
她望着店门紧闭,上面贴着一张用毛笔字写的告示——“东家有事,暂停营业”。
心中正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与疑惑,手机却“叮”地一声响了。
是一条来自林川的彩信。
点开,是一张照片。
照片是七贤街路口一个高清监控的截图,一个穿着灰色环卫工制服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掀开一个下水道井盖,将一个拳头大小、闪烁着微弱红光的晶体装置塞了进去。
照片下面,附着一行简短的文字:“你第三次死劫的起点,找到了。待在家里,别出门,我来处理。”
沈清棠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心跳在一瞬间漏了半拍。
她忽然回想起昨夜那碗蛋花汤的温度,和那个男人靠在灶边疲惫却坚毅的背影,低声呢喃:“你不是厨师……你是我的救世主吗?”
而此刻,七贤街的拐角阴影处,林川已经潜行到那个井盖旁。
他一身黑衣,与清晨的阴影融为一体,袖中紧握着厨刀,刀锋闪着寒光。
他耳朵贴上井盖边缘听了五秒——锈蚀的金属下,没有电流嗡鸣,只有潮湿的滴水声。
轻轻掀开一角,一股腐土夹杂着地下水霉味扑面而来。
红光静静躺在排水槽内,像一颗搏动的心脏,每隔三秒闪烁一次。
厨刀出鞘,一道银线划过黑暗。
‘咔’的一声轻响,晶体断裂,红光瞬间熄灭。
林川屏息三秒——没有警报,没有动静。
成功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四点半。
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半小时。
他抬起头,望向城市另一端那片在夜色中蛰伏的工业区,目光犹如淬火的钢。
黑巢的老鼠,该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