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没得选择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不就到了六月初。
海津,郊外。
一个不起眼的洞穴中,埋伏着好些人。
他们一部分身穿黑纱,另一部分又穿着形式各异的粗布麻衣。
在他们手里都拿着一把刀,死死盯着洞口的位置。
脚步声越发清晰,直到看到来的人是个身穿蓝色衣袍的蒙面男子,他们才放下刀来。
为首的一个男人迎着蓝袍人进了洞穴深处,其余人将石块和杂草搬回门口,继续隐蔽。
蓝袍者身高八尺,一袭素锦华服跟眼前矮他一截的麻布先生站在一处,格格不入。
不管怎么看,蓝袍者的气质,都是万里挑一的存在。
反观麻衣先生虽然人模人样,但眉眼间透出的阴险之气,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其中差距。
“公子,请坐。”
麻衣先生将蓝袍者引到一间天然的洞穴内。
刚进去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焦炭味道。
麻衣先生伸出手指着木桌前的两张椅子。
蓝袍者似乎只是草草打量之后,嫌弃的瞥过头。
只露出半张脸的他,露出的眼睛冷冽如冬日锋利的冰刃,闪烁着不屑的目光。
“说说吧!这些天你们都干了什么?我不能久待,待会儿还得去城西买芙蓉糕呢!可不能叫连家起了疑!”
麻衣先生见眼前人并不愿意入座,露出不想被察觉的尴尬一笑,“那是自然。公子身负重任,我们的大计还需要公子多多费心。是这样的,昨夜江月楼遭窃,来人是个练家子。我们的人追到郊外十里左右,就再也找不到行踪。”
迟疑的沉默后,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们觉得应该是鱼上钩了,没想到钩子却断了。”
蓝袍者斜眼打量了一下麻衣先生,双手叠放在一起,微微点头。
那眼神,仿佛是能洞察出人心底最深的秘密,又似乎在嘲笑着世间万物的渺小和无知。
“人家好歹是几十年来被整个江湖正派围攻且屹立不倒的魔教。你们随便派几个小喽啰去,能顶什么用?”
麻衣先生眼神闪躲,挠挠下巴,贴近他问:“那不知道公子,有什么妙计呢?如今虽然人已经灭口,可还是会被查到的。况且,首领留给公子的时间也不多了!”
被阴阳怪气的话顶撞,蓝袍者也不恼,衣袖一挥,眸光中全是睥睨天下的肆意。
“母亲和本少爷的关系,用不到你等下作之人的挑拨,我自会陈情。另外母亲好像是叫你们来配合我的,怎么半月未见?倒反天罡了不成?”
麻衣先生的脸色愈发不和善,一顿抽搐后,趋于面子,还得尊敬的点头哈腰。
“公子误会了,我只是一时嘴快,没有冒犯公子的意思。”
蓝袍者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不是微笑,更像是一种近乎嘲讽的轻蔑。
仅仅只是不起眼的一次冷笑,让人生畏。
眉宇间凝聚着不容忽视的力量,会把眼前的空气和环境都变成狂风骤雨,席卷一切。
好像是在预示着什么好戏悄悄上演,而他更像是悠然自得,掌控全局的主导者。
“你只要把我交代的一一做完,脱掉的钩子还会重新勾上的!和王尹那种人斗,只能用阳谋,你们那些阴谋诡计小心被反噬。你们死了就也就罢了,要是耽误了母亲的事,岂不是要连累到本少爷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个字都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势在必得的一步步引人不由得相信。
麻衣先生一扫阴霾情绪,爽朗的笑着,态度更加恭敬了,弓着背道:“哈哈,公子的命当然比我们这些人重要。您的吩咐已经做完了,请问公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他转过身,双手交叉于胸前,姿态里满是不可侵犯的尊贵和高傲。
“如果我是他,一定不会让我带连爱儿离开。这层窗户纸势必要捅破的,而我玩的就是他的心态。江湖和女人,我倒要看他该怎么选!?”
趋于一种玩味的戏谑反讽,声音不大,却听的很让人浮想联翩。
麻衣先生思考片刻,答复。
“听闻王尹这个人多疑且狠戾,凡是被他盯上的,都得脱一层皮。公子不怕惹祸上身吗?”
“我要的就是他把我视为眼中钉,但凡我牵制住了王尹。母亲在海城就能轻松一些,不是吗?”
当说到此刻,感觉他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似的,眼神也变得更明亮了起来。
那是对胜利的一种期待!
麻衣先生一拍大腿,连连鼓掌,阿谀奉承这套动作发挥的是淋漓尽致,行云流水。“公子讲的对,一切都是为了首领的大计。”
“行了,马屁就拍到这里吧!过不久我会以结婚为理由,带连爱儿离开海津,王尹定会前来阻止。等我功成身退之时,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蓝袍者眉心紧锁,透露出一股浓浓的不满和愤怒,他将双手轻轻负于背后,眼里只剩下俯看的审视。
“公子放心!我们一定会将他们赶尽杀绝,不留后路。”
蓝袍者特意提高了声音,这似乎是他高兴的表现。
“是吗!那本少爷就替母亲等着风将军凯旋而归啦!”
说完之后,挥动衣袖,伸出手轻轻拍在麻衣先生的肩头,给予鼓励。
之后背过身,朝洞外走去。
麻衣先生规矩的耷拉下了脑袋,直到蓝袍者彻底离开了洞穴,才缓缓抬起头。
眼里全是对高位者的鄙夷,阴森地像墓地的阴风。
呈着狠戾与毒辣,咬牙切齿的暗自发誓!
“一个被亲母遗弃的臭小子,敢这么跟本将说话!要不是看在首领的大计必须由你完成,我定要把你抽筋扒皮!”
武林山庄。
午后斜阳,如画般诗意。
顾畔之穿的隆重,金绣纱衣与蓝色蜀锦拼接而成的衣袍,脚下的靴子更是由羊脂玉镶嵌打造。
头戴白色羽冠,两条蓝色纱带飘垂至腰后。
大拇指戴着蓝玉扳指,上面似乎刻着云纹,很精巧别致。
他白皙光滑的肌肤上,透红的粉唇,更显高雅。
这一套搭配下来,王孙贵胄也不过如此。
连爱儿还没吃完饭就被白叔叫到祠堂去了,穿过了三个院子才走到底,一间常年关着门的实木屋就是了。
她本想让小莲一起去,却被白叔制止。
这样一来,她不安的心,打起鼓来。
“以往除了祭祖以外,就是做了错事去老祖宗面前挨罚的。可,前天昨天今天,我也没干什么呀!这白叔也不说清楚,害我现在东想西想的。心里没底啊!”
眉眼间,闪着不解和思索的微光,她正这样想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人。
“爱儿。”
顾畔之?
他怎么来了?
在这里怎么会刚好碰上顾畔之呢?
而且面前的顾畔之好像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整得跟花孔雀似的,那脸感觉都能掐出水来的白嫩。
她抬起眉毛,意外的询问:“顾畔之?你…这…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顾畔之轻笑一声,走近了些。
“伯父伯母召见你我二人去祠堂,说是有重要事情宣布。我想大概是你我二人的婚事了。所以,一高兴就穿得繁重了些,爱儿!你别怪我!”
连爱儿有些无语,嘴巴微张,表情僵硬。
悬着的心也终于死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她还是想想一会儿该怎么面对娘亲和爹爹吧!
“你穿的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都没有答应过和你结婚,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误会!不行,待会儿见到娘亲爹爹得说清楚!”
她也不管顾畔之有什么反应,提起裙摆,连忙跑进祠堂。
庄重肃穆的感觉扑面而来。
爹爹娘亲站在右侧,她和顾畔之一前一后的来到排位前。
香案上摆放着各种糕点水果,还有一本族谱。
白叔摆手示意,看门的下人都同他一块儿下去了。
连爱儿看着些许昏暗的房间,除了爹爹娘亲以外,就是身边站着的顾畔之。
强大的肃穆之气,扑面而来,连爱儿本想说的话全被堵在喉咙口。
她看着面前一排排祖宗的牌位,手足无措的站着。
“爱儿,畔之。你们过来,跪下。”
连爱儿和顾畔之对视了一眼,走过去,双双跪在蒲团上。
无霜儿从一盘拿出了六根香,分给她和顾畔之,“给老祖宗和你祖母上香!”
连爱儿进祠堂总共也没几次,所以在祖宗面前不敢怠慢,很虔诚的祈祷着。
顾畔之也学着连爱儿的模样,做完了整一套的祭拜仪式。
“爱儿,现在你也到了该配人的年纪了,就不再是孩子了。今日将你们叫到这来,想必都知道其中含义。你爹我其实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爱儿!爹爹希望你今后跟着畔之可以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
连爱儿越听越不对,难道真被顾畔之说中了,要跟她谈结婚的事情?
之前不是说好不强迫她接受顾畔之的吗?
才一个月不到就变卦了?
这不像是爱她的娘亲会做出的决定。
她求救般的望向娘亲,可娘亲非但没有阻止,还躲开她的眼神。
连爱儿的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目瞪口呆的凝视着眼前的一切。
“爹,您在说什么呀?我什么时候答应他,要跟他生活了?娘亲,我和顾畔之其实…”
顾畔之皱起眉,心有不忍,连忙接住连爱儿掉落的话,帮腔道:“伯父伯母,爱儿她如果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的。这是我给她的承诺,晚辈希望伯父伯母别再逼她了。”
无霜儿和连无锡面面相觑。
特别是无霜儿,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
连无锡大手一挥,皱眉不悦,无奈道:“都怪我太惯着小女了,畔之啊,是我连家对不起你。”
连爱儿满脸通红,强大的压力让她无所适从,心中更是充满了委屈。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娘亲爹爹背锅。
可话到嘴边,却又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顾畔之吞了吞口水,急忙上前解释。
“伯父,请恕小婿直言。我虽然和爱儿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早在一见倾心后,暗许芳心。可是爱儿她毕竟久居深闺,单纯至上,让她悖心而动,是害她。”
连爱儿虽然担心自己的婚姻大事,但也很诧异,很感激着顾畔之能在这个时候,说出为她考虑的话。
心里流过一道暖流。
“看看,人家畔之等你这么久,怎么连这样的好男儿都要辜负呀?连爱儿,真不知道你脑袋里在想什么!”
连无锡怒喝,脸色变得越来越黑起来。
连爱儿紧张兮兮的握着衣角,出乎意料的情节,她也是第一次碰到。
她一时间,竟然忘记了争辩!
她对顾家少爷确实没有任何感情基础,要跟这样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在一起过一辈子,太草率了!
她以前也是用了缓兵之计,只想让父母高兴,没成想真能把自己框死啊!
“婚事在即,不办是不可能的。十天后,我会广邀江湖豪门侠客,在此期间希望你不要给我再闹出什么动静。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连无锡像是下达命令一般,郑重其事的说。
十天!
连爱儿被突如其来的惊吓,惊出一身冷汗。
连身子都站不住了,往后挪了一步,险些摔倒。
她脸色惨白地盯着娘亲,原本温柔的无霜儿此刻也板着凝重的面庞。
顾畔之望着大受打击的爱儿,像是被她牵动了心一样,也有不忍。
“为什么?”
连爱儿急得都要哭了,急切的脚步不停的跺地。
面对连爱儿快急哭的问题,无霜儿的心如刀绞,眨眼间也红了眸。
她一把拉过爱儿的手,拥在怀里。
连爱儿紧紧搂着娘亲的肩膀,哽咽的哭泣:“娘,爹为什么要急着把我嫁出去啊!?我待在娘亲你身边不好吗?”
无霜儿抽泣起来,赶忙安抚爱儿。
“傻孩子,天底下哪有急着赶孩子出去的父母。可是娘亲和你爹也有苦衷啊!”
从前她也许是无理取闹,可现在她想的很清楚,她不愿意跟一个陌生人结婚。
更不会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不清不楚的就放弃了自己的婚姻。
“什么苦衷啊?娘亲,我不要嫁人!我要一直陪着你和爹爹!”
无霜儿也是心软,她瞧着连无锡背过身子去表态的强硬立场,更是舍不得把爱儿交给别人。
“江湖中不仅有党争,更有甚者会危及到朝廷。其中细节,娘亲没办法跟你细讲。你爹他,也是怕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希望你有归属,这样你爹和我不在身边的时候,至少有个人能照顾你啊!”
“爹娘为何不在我身边?难道就因为江湖动荡,就要把亲生女儿推给别人嘛?我不要谁保护!我只要爹爹和娘亲!”
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骤然响起。
她双眼如炬,燃烧着不屈的火焰,随着胸腔内愤怒和绝望的情感交织。
连爱儿面目狰狞,再也没了理智,爆发了。
“连爱儿,这事没商量!你们已经拜完祖先了,顾畔之的名字便会写进族谱的。”
连无锡依旧没有解释,不容置疑的命令仿佛彻底封住了她的退路。
“不!我不会嫁的。你们不能逼我!”
连爱儿双眼圆瞪,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她先倔强地擦去脸上的泪,盯着门框直直冲了过去。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一只手强有力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爱儿!别做出什么令自己和伯父伯母不可挽回的傻事!”
顾畔之满眼都是劝导的意味。
连爱儿的冲动在他逐渐劝言下,慢慢消退。
她望着顾畔之郑重的表情,还有那双期许她留下的目光,才停下了脚步。
无霜儿见状立刻拉住了她,紧紧握着爱儿的手,不松开。
顾畔之转身,衣袍一翻。
“噗通!”他双膝跪地,拱手低眉。
连无锡这才将眼神从爱儿身上转开,投射到他脸上。“畔之,你这是干什么?”
顾畔之坚定的说道:“伯父伯母,我是爱慕爱儿,但我早就说过如果她不同意婚事,我也不会强求。江湖上的事情,我顾畔之无能为力。但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我不能强人所难。这婚,我不能答应。”
“荒唐!顾畔之,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嘛?我也是为你们好啊!若是朝廷在海上一旦开战,你我皆为战兵!那时,你要爱儿一个人面对危险吗?”
连无锡被气得已经什么都不顾了,他要兼顾的东西太多,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把最爱的那女儿给安排妥当。
可偏偏一个两个都要跟他对着干!
一怒之下,竟然说出了一些真话。
顾畔之微微蹙眉,不禁浮想联翩,他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原先他也疑惑,为何这么着急?
现在倒是想开了。
朝廷与异族之间似乎有他不知道的交易和羁绊存在。
顿时思绪万千,心中想出一法子。
或可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
“两老若是觉得在下能给爱儿幸福,能护着她,那就请答应爱儿与我回去祭祖。在我苏州老家,有房产有田地,吃住行绝不比武林山庄差!而且,那里还有顾家太老的亲信,他是都督府的总兵,一定能庇佑我们。”
见不吃软话的两人,连无锡没得闲工夫再给他们时间去考虑。
指着顾畔之的鼻子,面红耳赤的怒吼。
“顾畔之!别以为你是我们看重的女婿就可以为所欲为!公然违背我连家祖训,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连无锡把无霜儿给拉走了,祠堂里只留下了连爱儿和顾畔之。
连爱儿无奈的目送爹娘离开的背影。
她擦了擦眼角未干透的眼泪,连忙来拉他,“顾畔之,你快起来吧!”
顾畔之轻轻将她的手挪开,平静且从容的说:“若是伯父还如此逼你,你当如何?我既然已经认定了你,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畔之!”
无奈的喊了句。
连爱儿已经被闹的无暇顾及别的,若不是因为眼前的顾畔之为她说了些中肯的话,她也懒得管。
心意已决的顾畔之,仍旧没有理会她的劝诫。
“当然即使最后…没关系的。我相信伯父会想通的。这样一来,趁与我回去的这段时间,你或许能发现我的好呢?爱儿,闹了半天你也累了,快回去歇息吧!”
顾畔之表完态,依旧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无动于衷。
连爱儿只觉得好累,心里脑里全是不愿,可偏偏两边都无可奈何。
踏出门,白叔恭敬的迎在她眼前。
“老爷交代,您这两天不得在外闲逛,只能回院里休息着,有事情让小莲找我就行。”
连爱儿冷着脸,回头看了看屋内跪着的身影,又瞥向白叔。
“知道了。”
连爱儿尽管气不顺,但也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离开了祠堂。
大厅内,气不顺的连无锡一掌竟然打碎了面前的茶具。
无霜儿皱眉的回头看着撒气的他,“你干什么?拿着茶壶撒气!爱儿她不想嫁,就别让她嫁了。我们就带着她不好吗?”
“妇人之仁!连爱儿她长不大,就是你惯的。她喜欢的是谁?难道你要让她重蹈覆辙?!”
“无锡!”
倔强的连无锡言之凿凿地回绝了无霜儿的提议。
“没得商量,我不会同意他们离开海津。”
这时,陷入僵局。
白管家匆匆赶来,焦急惶恐的喊道:“老爷夫人,周盟会的赵会长带着些人,闯进来了。”
无霜儿忧心忡忡的望向大门的方向,连无锡顿住了手上的打砸,强烈的喘息声在一时间还未平息怒火。
阿福率众人纷纷拔出刀剑,挡在门前。
赵会长势如破竹般的冲进门,身后的几十名成员,也毫不迟疑的散开队形,各个手里也带着武器。
“赵会长,你大白天的带着一帮子人不由分说就冲进山庄,是何居心?同在江湖,应该讲些道理吧!”
“谁跟你这种看门狗讲道理!连无锡呢!”
“你以为我怕你吗?你个老东西,盟主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阿福抽出宝刀,喊的面红耳赤。
“怎么?三年前做了缩头乌龟,三年后一样被人指着腰杆子骂。这样的武林盟主,我看也该让贤了!”
阿福背后传来一道声音,“我当什么人呢?原来是赵会长啊?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啊?”
连无锡手背着,不慌不忙的走上前来。
阿福立刻将刀背到身后,跟随走来。
赵会长一脸鄙夷,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小喽啰,趾高气昂的站在连无锡对面,距离一臂的距离停下。
“三年前,你放过了他。而现在他们这些败类又出现了,连同朝廷也出动了。你是不是该给天下人一个解释?如果你怕了,你就该把这个位置腾出来,让有魄力的人来当。江湖正派,不需要一个怂蛋来指挥!”
赵会长咬牙切齿的恨意难平,他说的这件事也是连无锡永远不能忘怀的耻辱。
记忆回溯。
三年前,至连爱儿回来不足半月。
连无锡就集结了多方势力,还借助了整个江湖的力量,势必打算在两天内,灭掉整个天宗。
就在出发的前夕,不约而同的两伙人,在他去的路上,先后见了他。
一是南晟国的皇命,二是粉碎异族的请求。
桩桩件件,他都无法反驳。
在那两次谈话后,彻底浇灭了他复仇的念头。
三年来,他不无时无刻想着如何报复天宗。
好不容易这次天宗集结力量远赴海城,稍加部署,盘踞在中原武林的一颗毒瘤就可以连根拔起,他当然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思绪抽离,霎那间,怒目圆睁的盯着赵会长那张不屑一顾的脸。
“你不在我的位置,怎好代替我做决定?我在位整整二十五年,兢兢业业。没有我这些年在朝廷和江湖之间周旋,你周盟会在三年前就已经被灭门了!还轮得到你今日跟我计较对错?”
赵会长气得半死,脸一阵青一阵紫的。
他用力推开连无锡,阿福本想上手对付,被连无锡一把拦住。
连无锡无所谓的拍了拍被他碰过的地方,深吸一口气说:“我不日就要启程,希望到时候在海城也能见到赵会长这般模样对付天宗和异族!不要当怂蛋才好啊!”
连无锡人狠话不多,盯着赵会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
闷哼声伴随着低吼,“阿福,送赵会长下山!”
此刻一股强大的气场逐渐逼近赵会长,六月的午后是那般燥热,可平底起的风,却是那样的凛冽。
漫山遍野的花瓣,翩然起舞,混着独有的青草香,还有尘土的灰蒙之感,将整个山庄都笼罩在里面。
赵会长心有不甘,却心底生畏的盯着周遭环境的变化。
他不过是周盟会的会长而已,在这么大也大不过领引江湖二十余年的盟主。
更何况,他本就是来探探口风的。
没想到外界对三年前连无锡的止战猜想是错的,他们都以为连无锡被王尹攻山时打成重伤,一直到现在还未痊愈,才没有继续下去。
今日看来,并不如此!
如果连无锡恢复了鼎盛时期的内力,别说是他们这些人了,再翻一倍都不够连无锡大开杀戒的。
赵会长悻悻地退后了几步,阿福见对方已经不堪忍受压迫,乘胜追击的带着人贴上去了。
“赵会长,请!”
赵会长微微侧头,敷衍的一笑,“那兄弟我就在海城恭迎武林盟主大驾!到时候引领着众武林,除邪教,灭倭寇,再创辉煌!”
连无锡斜着目光,一身狠劲。
直到赵会长等人彻底消失在山门,连无锡才收去了周身的力量。
听不到动静的无霜儿,匆匆忙忙跑出来。
她疯狂地奔向气色看上去并不好的连无锡,“无锡,周盟会的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霜儿,我没事的。老东西带着区区几十个狼崽子,在玩虚张声势呢!这不,被本盟主给吓跑了!”
无霜儿扶住摇摇欲坠的连无锡,心中不安。
赵会长这次来势汹汹的,恐怕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
连无锡轻咳两声,嘴里已经灌满了血,不受控制的吐了出来。
“呵~无锡,来人啊!快来人啊!”
他抓紧无霜儿的手,艰难地吞咽着,眼角泛泪,“无碍的。只是旧伤复发了,霜儿!我们得尽快安排好爱儿的后路,海津已经不安全了。咳咳咳….”
“无锡你别说了,别再说了!快啊,来人呢!”
白管家带着众护卫赶来搀扶住渐渐昏迷的连无锡。
“盟主!”
“老爷!”
“无锡!”
侧院住宅。
小莲正给连爱儿奉茶,而她的二小姐正焦虑地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这场婚礼!
想着想着,天空就飘下花瓣雨。
场面十分壮观,意识被硬拉回了现实。
“小莲,外面怎么了?闹哄哄的!”
“二小姐,管什么外面。知道了又怎么样?您又不能离开院子,还是别想了。喝点降火茶吧!”
不管是什么时代,她都是承受的那一方。
她以前也不多愁善感啊!
沮丧的看着眼前的风景,“哎,我要是也变成这花瓣就好了,随便一阵风我就能飘啊飘的下了山!”
“二小姐,您先看书吧!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给您带点回来。刚才中午您都没怎么吃呢!”
连爱儿注意到手里的菊花枸杞茶,芳香扑鼻,抿了一口,唇齿留香。
忽然,茶杯中闪现出一位蓝色衣袍的男子。
她狠狠叹了一口气,因为犹豫不定的主意反复横跳,最终确定。
“小莲!”
小莲踏出院门的脚又伸了回来,恭敬且不解的询问:“二小姐,还什么吩咐吗?”
连爱儿脸色一僵,附在小莲耳旁小声说了一句。
小莲惊讶地看着她,差点愣住,“是!二小姐。”
小莲慌慌张张地关上了院门,往外面走去。
子时过半,月色朦胧。
在幽暗的烛火边,榻上躺着一位女子。
连爱儿在几个大喘气中再回了自己,汗水早已染湿了衣服,一种从心底升腾上来的阴冷,让她感到非常劳累。
她撑起软得像蛇一般的身子,房间里昏暗极了,摇曳的烛火也渐渐熄灭。
发抖的冰凉指间,抹去额头挂着的汗珠,一种后怕的感觉悄然爬上心头。
“又做梦了吗?我最近是怎么了?哎呦,脑子浑浑噩噩的。小莲!小莲~”
她现在觉得口好渴,可房里一点光亮都没有,她又惧怕黑,赶忙喊了两声。
在床上等了好久,都没见到小莲身影。
凭借着纱窗的月色,她一小步一小步的磨蹭到屋中央。
她伸手去台子上找替换的蜡烛,可是摸了半天都没找到。
“啪嗒!”
连爱儿立刻警觉起来,黑暗里明明什么也看不清,却还是拼命的睁大眼用力看。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随着门被外面打开。
“啊~”
“爱儿,怎么了?”
连爱儿吓得大叫,随之前来看望爱儿的无霜儿也跟着喊了起来。
“娘亲?”
“爱儿,你怎么了?你不是最怕黑的吗?怎么不点灯啊?”
无霜儿快速地走进烛台,点燃了几根灯火。
黑暗的房间终于被照的通亮。
强烈的光感让她一时间无所适从,举起手偏过头去。
连爱儿奇怪的盯着身后的烛台,她刚刚摸过啊,并没有摸到新的蜡烛。
这几根蜡烛是怎么凭空出现的呢?
“爱儿,你怎么流这么多汗啊?没事吧!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连爱儿怔怔地回头,恍如置身梦境一般,身边的事情和景象都变得越来越不真实。
不过为了不让娘亲担心,她还是镇定的挤出一个微笑。
“没事,我刚刚起床做运动呢!娘亲,您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呀?”
无霜儿面色也不好看,犹豫了好久,才拉起爱儿的手,语重心长的交代:“爱儿,你知道吗,你爹其实也有苦衷的。他希望在危险来临之时,你可以有自保的能力。”
“娘亲,爹爹怎么了?哪有危险啊?白天你们就非要我嫁给顾畔之,逼着我做决定。我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娘亲快告诉我!”
“傻孩子,我们能有什么事啊?不过是江湖动荡,娘亲和你爹只是希望你早做打算。娘亲只问你一句,那顾畔之你当真不愿意试一试吗?”
连爱儿看着从来没有见娘亲,有过这般哀伤的眼神。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娘亲…我没有不愿啊!只是一切都太快了,我与顾畔之不过认识月余!女儿只是想多留在你们身边陪着就好!”
“又说傻话!”
“娘亲…”
“哎,算了。娘亲从不会逼迫你什么的。不如这样吧!你就和畔之去苏州好了,顺便两人再培养培养感情。不用着急回来,一路游山玩水的,岂不是快哉?”
连爱儿惊讶的望着娘亲,好像还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娘亲和爹爹白天还好大气性,怎么突然转变了态度?
她瞧着娘亲和蔼可亲的脸庞,眼中满是期许的神情。
还想刨根问底的想法就被拦腰折断。
连爱儿就是觉得,哪里说不出的怪,可她反复观望娘亲的样子也不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道快速闪过的哀伤,就好像从来不存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