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总是那般寒凉。
他刚才为了躲避人群,万不得已下又运了功。
胸口的绷带不断往外渗血,脚下的每一步如同走在刀尖上。
执拗的他也不愿停下来运功疗伤。
放任不管自己逐渐加重的伤势!
他摇摇晃晃地来到城中,经过了熟悉的街角。
迎面走来两个妇人,她们拎着菜篮子正往他这边走。
没想到这两个妇人看到他,先是没来由的虎躯一震,然后互相看了看,像是遇见了什么稀奇的模样。
她们那表情,是他看不懂的。
他怔怔地打量起眼前的妇人,心里想着难道是自己被认出来了吗?
可这两妇人一看就是普通人啊!
不知所云的他,皱起眉头,在与她们交汇时轻轻撇过身子,是不想与莫名其妙的陌生人有什么瓜葛。
擦肩而过之际,耳边就传来妇人之间的对话。
“瞧,这又是一个上当受骗的。”
“哎呦,男人懂什么?怕是那女的,还不知道呢!”
“我还当什么紧俏玩意儿,下午我就去店里看过了,根本不是!”
“真的啊~笑死人了,我告诉你啊!我隔壁的张婶早上她还跟我炫耀呢,合着呀~都是冤大头….”
两位妇人的话,让他感到奇怪,明明说的是别人,为什么他能感到和自己息息相关!?
抱着狐疑地想法,走出了街角。
视线豁然开朗。
仿佛刚才漆黑的那段萧瑟之路,被烟火气覆盖,彻底消散。
恍惚间,竟然又回到了洛阳的街头。
一个女孩正拿着糖人,笑盈盈地递给他。
画面还历历在目,却已经物是人非。
烛光相是在他眉间劈开一条裂缝,半张脸印在人来人往的影动中。
下颚绷得发颤,嘴角却挂着自嘲的角度。
像被人用笔划开了阴阳两界!
不由他多想,捂着胸口,压低了头,继续往郊外方向走去。
“卖瓶子嘞~”
“大哥,扫帚买一送一要不要带两把回家啊?”
“香囊香袋~中草药配方,驱蚊虫安眠功效两不误嘞~”
“走过路过看一看啦,大家字画收藏大甩卖啦~”
眼前的人陆续多了起来。
他的脑袋有些晕,看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有了重影。
他记得自己刚刚是准备穿越胡同,尽快离开城区的。
但好像误入了靠近北门的另一个集市!
他的脸色不太好,强壮的身体好像成了累赘,随时都会倒塌。
原本脚下成风,可现在因为凸起的石板,连带着走路都磕磕绊绊的。
喉咙里似乎还觉得很干渴,嘴里也甚是苦涩。
胡乱地打量了周围,又向着前方走。
一个拿着扫帚的中年男子凑上来询问,一脸殷勤,“小伙子买不买扫帚?带回去家去,不用也可以给娘子当趁手的家伙使!”
他无趣地偏开脸庞,身边走上前一个老者,“小伙子,香囊要不要拿一个回家给心上人啊?”
他略显烦躁,又闪身离开了主街区。
当他回眸看向这个奇怪的集市时,眼中的瞳孔立刻放大,脑中响起之前妇人的话。
他这才明白了,为什么他会遇到这些人搭讪!?
原来如此!
这些人都和自己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呢!
他的阴霾一扫而空,甚至觉得适才自己的冷漠有些不近人情了。
他珍视着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勾了线的灰衣服。
眼里心里都充满了浓浓的欢喜。
海津郊外。
戌时刚到,月牙就悄悄地爬上了枝头。
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半块土墙边,落下一道黑影。
此影速度如闪电般,几乎是从高处飘到人眼前的。
“主上!”
随着一声刻意被压低的嗓音,王尹才敢放松身子,顿时失去了支撑点,往下倒去。
澈洌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伸出双手,及时接住了主上虚弱的身子骨。
王尹卸下了所有,喘着粗气,本想依靠自己的力气再度起身,却没能如愿。
发抖的双臂,正紧紧撑在澈洌的肩膀上。
比纸还白的脸色,是他不愿面对的结果。
“他们,到了吗?”
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执念,让王尹即使是气若游丝般的这般模样,还为之牵挂着。
澈洌没了以往的吊儿郎当的气性,好像是多了一层叫厚厚皮囊的沉稳。
“两天前焱溪就到了,他听闻主上召唤,一刻不敢停歇。不过如今海津不同往日,各大门派都在各地方布下眼线,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们一直伪装成商客,散落在不同的方位。”
“那就好!”王尹听到他的复述,心中的大石头也算是落定了。
“主上,您快歇歇吧!三天三夜不曾合眼,况且您还伤的这么严重,身体会支持不住的。”
“无妨。我现在更加担心爱儿的安危,这点你比我看的清楚。有件事不能再拖了,你必须马上去办!”
王尹心急如焚,双手紧握成拳,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仿佛每一滴都在表达他的焦灼。
眉头紧皱锁成一道难以横跨的山峰,双眼布满血丝,在微弱的月光下,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且不屈的坚强意志。
每当他还想开口,喉咙就会发出低沉又沙哑的闷哼。
一定是长时间得不到休息的缘故,极度疲惫下,还在用意念强撑着。
他也不允许自己再出现这样的问题,他是一教之主,不能长时间暴露虚弱的样子。
一句一字的清晰地表达起最后的命令,“再叫焱溪多注意点那群不明势力,我怀疑他们的背后不简单。很有可能会对连家不利!尤其是…..咳咳….”
“主上,别再说了!”
“另外一件,更为重要。必须由你亲自去!”
“属下一定办到!”
“立刻去查顾畔之的底细,还有他与江月楼的关系。此事极为重要,绝不能惊动任何人。”
此话一出,澈洌立刻回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在奉命暗中保护夫人的时候,似乎听到过江月楼的名字,虽然占比不大,但他绝对听过。
细细想来,恍似顾畔之与夫人逛灯会的时候提到过的。
只是他不明白,主上怎么会对一个酒楼那么在意?
若是因为夫人的幸福,主上调查顾畔之倒也正常。
反观主上此刻的神情,身体已然超负荷了,还要让他去查这些!
面对着主上深邃的眼眸,格外凝重的脸庞,以及那承载着前所未有般的信任和决绝的凝视。
还有那一味揪着他胸口衣襟的迟迟不松手。
这话如同重拳出击,打在澈洌的心坎上。
这份沉甸甸的托付,就像巨石般压在心上。
他不是被这个任务本身吓到,而是在为其背后的深意震惊!
原来主上早就怀疑……
逐帧思考后,渐渐地一个使他后颈发凉,细思极恐的真相,正在脑海中逐渐形成!
他不可思议略带着试探的眸光,与主上交汇,“主上!放心!澈洌一定不负所托,尽早查出任何对连姑娘不利的消息。”
在得到澈洌确切的答案后,王尹也狂呼出一口浊气,彻底合上了眼睛。
瘫软着身子,昏在他怀里,没了意识。
子夜时分,月黑风高。
城中宵禁,街道早就空无一人,独有靠近烟花柳巷之地,还夜夜笙歌。
轻轻落在对面的屋檐之上,看到离主街不远,正来回巡视的城中军。
他像黑猫一般灵动,不过稍稍轻点瓦片,便翻进院墙。
在院中翻滚一周,利落地藏在大树后面。
他朝酒楼里瞄去,竟然还亮着灯。
等他还想走近点,居然有一排提着灯笼的护卫,刚好走过。
不免让澈洌起了疑心,敛着眉,暗自嘟囔。
“宵禁期间,楼内还亮着灯也就罢了,可院里为什么要安排了这么多护卫呢?难不成小小的酒楼真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澈洌虽三年未回过天宗,可他从没有断过功法修炼。
区区一个酒楼,他还不放在眼里。
不过一盏茶时间,他就看出了这些护卫的路线。
快如闪电,在四名护卫交换角度的时候,潜入楼中。
他躲在一处角落,用感知探去,周边没有任何活物。
“没人?那为何要点灯?”
澈洌不想纠结这些事情,他得先办主上交代的任务才对!
为了不被光影投射发现了踪迹,他时而贴地,时而贴壁。
连续的翻跳和摸索,总算让他在账房找到了和顾畔之相关的记录本。
就是灯会那日,他订好了酒桌。
又随便翻了几页,里面掉出了许多大额银票。
来不及细看,楼下就传来脚步声。
他是肯定不害怕的!
只是一想到主上吩咐的不能张扬,就连忙将账本别在腰间,迅速从窗边遁离。
翌日。
几乎是睡了一夜加半天的王尹,终于在阵阵药香味中苏醒。
他抬起发软的手,窗纸透过的光,很刺眼。
缓缓睁开双眼,看了一眼周围的布置和陈设,很陌生。
恍惚间,才想起他已经和自己的人接了头,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他抿着毫无血色的嘴唇,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侧身而起。
光是起个身,已经耗费了他一大半的力气。
可想而知,他现在是有多狼狈!
只是他不想承认罢了!
门被打开,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房门口。
澈洌端着一碗药,朝他迎面走来。
“主上,这药我让人检查过了,没问题。您快趁热喝了吧!”
他将药碗递过去,王尹却把视线定格在桌前拆开的药纸上。
眼中的失落感更加明显!
“我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王尹伸出手之时,好似牵动了伤口,可他仅仅皱了皱眉,顿了一下下就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澈洌见主上将药喝完,恭敬的把空碗放下。他从腰间拿出一本东西,双手递给主上。
王尹从容地接过账本翻阅起来。
“这是从酒楼里面搜出来,其中确实有顾畔之在灯会那日在江月楼订桌的信息。”
仔细查看后,王尹便发现这不是账本,只是记录日志而已。
“哗啦!”
好几张被折叠过的纸张掉落,散在床上。
不等王尹打开,澈洌连忙解释,“哦,主上!这些也是和这册子放在一处的。”
纸张被王尹翻开,一张张白花花的银票赫然在目。
“这个徽我好像见过,应该是京城的钱庄。江月楼为何要把这些钱和不起眼的日志放在一处?”
澈洌眨眨眼,脱口而出,“估计是伙计漏放了吧!”
王尹双目蒙上一层冰霜冷意,眼底带着一点诧异,满心觉得荒唐,不免的激动起来。
“怎么可能呢?再怎么说江月楼也是买卖场所,不论他们背后到底有什么牵扯,总归做生意的不就是为了钱?试问哪个生意人会把盈利的钱财肆意丢弃在某处?”
这里面或许还有点名堂也说不定!
王尹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心微皱,瞳孔一缩,急急问道:“你去的时候可有觉得哪不对?”
澈洌思考片刻,托着下巴回应道:“是有点不对。昨夜子时街道已然宵禁,除红馆以外唯有江月楼灯火通明。院中更是有不少护卫彻夜把守!可属下探进查验之时,楼内空无一人。”
“楼里无人,却灯火通明?!”王尹觉得这一切太反常了,很奇怪。
一丝暗淡的惊慌闪过眼底,问:“那你如何避开光影,寻到这些东西的?”
澈洌眉眼一挑,答:“贴地贴壁而行之时,在墙根处的柜子里翻到的。”
“墙根处?!”王尹脸色黑沉着,眼中现出几分冷峻,不由得失笑出声:“这些东西是他们故意留给我们发现的。”
“什么?!主上,您是怀疑我们的行踪早已暴露?不可能啊,属下一直都很小心的。”
王尹观察到澈洌惶恐的表情,无奈的摇摇头,言语中尽显疲态。“这不关你的事,是因为我。”
澈洌以一种复杂的担忧神色,望着主上。
清冷的命令在他薄唇中发出,王尹一脸疲惫,用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按压在太阳穴,想以此缓解头疼的症状。
“带焱溪过来见我!”
半刻不到,焱溪就被澈洌带来见到了王尹。
“主上,属下已按照您的要求,彻查了京城顾家,其中与那不明势力牵扯了不少隐情,是否要现在汇报?”焱溪一如既往的穿着死气沉沉的黑色衣服,单膝跪在他面前,对于主上都是打心底的崇敬。
焱溪稍稍打量了一下身边的澈洌,心中存着疑惑和不确定。
澈洌也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压低了脸,拱手本想开口告退。
王尹微叹一口气,继续按着穴位,有气无力地说:“这里没有外人,你说吧!”
焱溪没好气的瞅了澈洌一眼,才从地上起来,恢复不苟言笑的状态,“根据暗网传来的消息和胡姬比对,顾家在京城确实是名门望族,家族更是和当今凌王爷颇有渊源。顾畔之是家中嫡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尚未成年。”
“顾畔之家里虽然经商,但两个叔叔却在宫里当过官。他自己更是少年天才,才华横溢,擅长诗词,年仅十四便中了乡试。只因他生性淡泊,不爱名利,又不与人过多交流,在隔年去书院学习之时被孤立。因病退学以后,便再也没有继续高中!”
“根据这次他来海津与连姑娘喜结良缘,也是托了顾家老太君的面子,沾了凌王爷的光。”
“那你查到的隐情何在?”王尹一听见有关于爱儿的婚事,心中烦闷,不想再听下去。
“我们早到了两日,在此期间也没闲着。特意去连姑娘三次遇险的地方查探了一番,果然有重要发现。那不是意外,是人为。”
一双红色猩红的、狠毒的眼眸,从暗处亮起。
王尹的手指用力戳在床榻上,怒火冲天,又因屏气的关系,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低吼着。
他手上青筋暴起,样子十分可怖,像是猛虎一般。
“果然和我猜想的结果是一致的。到底是什么人,和不明势力及顾畔之是不是有关系!”
血液在这一瞬间,被点燃了翻涌不停,王尹已经压不住心中的躁动了。
焱溪嘴唇微张,欲言又止,在心里反复斟酌着语言,才让他身体变得僵直起来。
“是也不是!他们是一群孤儿、乞丐,为了生存游走在大街小巷。走访了不少居民,三个地点同一时间都有他们的影子存在。据街坊四邻说,那些孤儿孩童刚好都接过江月楼的恩惠。”
猜忌和怀疑分别在王尹脸上留下痕迹。
前倾着身体,抿紧双唇,直射的精光汇聚成一道缝隙。
“那日我的确看到了江月楼的老板领着下人分发给小乞丐们吃食!难怪先前我查不到,没想到他们竟然丧心病狂到利用孩子来伤害爱儿!”
王尹瞪着双眼,被惊出一身冷汗的他,瞳孔震动,回忆涌现心头。
那日跟踪顾畔之来到了江月楼,只不过怕打草惊蛇没有进入细究。
这样想来,很有可能是顾畔之故意引诱他去的!
如果是这样,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王尹摸了摸日志上未干的墨迹,还有刻着京城字样的钱庄银票。
这是生怕他不往顾家去想啊!
那么拙劣的手段,他怎么现在才明白?
有失水准!
澈洌听到后一直觉得哪里很奇怪,“主上,我查到江月楼的老板两个月前就病死了,现在只有个老得不像话的忠仆在代理掌管楼内一切情况。”
“你的意思是说我看的人不是老板?”王尹有些恍惚,“那日我分明….”
短促而痉挛的呼吸,连带着心头怔了一霎,不禁感慨。
难道他看到的发善心的中年人根本不是江月楼的人?
“去,把江月楼的老板及忠仆,连同小二和厨子都给我画下来。快!”
王尹勃然大怒,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说不清楚的酸涩,冲上喉咙,神色黯然恍惚,原本黑曜石般的眸子,如今只剩下不甘和苦涩。
半个时辰都没到,黑衣就拿着画像回来,交给了王尹。
七份画像被焱溪摆在桌案上,顺着黑衣的讲解和介绍,王尹拿起了其中两张。
“这就是原先江月楼的老板?还有衷心的老仆?”
金漆黑衣恭敬的说:“回禀主上,属下一接到命令,不敢怠慢。这都是属下亲自去楼里观摩下来的。还好仓库还保留了一些前店主的物件,属下便照着样子誊抄下来了。”
王尹陷入沉思,金漆黑衣见主上一句话也不说,冷着脸更是害怕,“主上放心,这画像属下专门找街坊看过了,误差不大。”
王尹似乎察觉到他刚刚不经意释放的压迫之感,下意识的收敛了许多。
焱溪见状,立刻招呼他退下。
那股淡淡地忧伤夹杂着杀意,在瞬间就感知不到了。
“那些孩童你是如何处理的?”
王尹冷不丁的一句质问,让焱溪觉着心底深处升腾着无限凉意。
一种辜负了主上的期待般自责顿生,他咬着后槽牙满脸写着羞愧,“等属下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都被灭了口。是属下办事不力,主上赐罚吧!”
王尹转头,用嫌弃地目光注视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焱溪。
即将爆发的冲动,在摸到胸口时,手揪住了衣襟,被生生克制,压了下去。
蚀骨般的疼痛,顺着欲念爬上心头。
他闭上眼,一道清爽的女声在脑海里浮现。
那段快乐的时光中,每次当他生气的时候,都有人哄着的。
“我们这一生造的杀孽太多,如果是她在绝不会再追究。你带些银两去,将他们统统都安葬了。”
焱溪猛然抬头,惊奇的无以复加,脑中就像是炸开了一般,怀疑自己听错了,满眼焦灼地仰望着王尹。
这还是睚眦必报的主上了吗?
主上不是一向来对夫人的事绝不姑息!
即使回到四年前,还是少主的主上,也做不到为了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善事!
同样震惊地还有守在一旁的澈洌,他好像也发现了主上最近的变化。
不知道是不是深受以前夫人的影响!
天宗是江湖上顶级存在的杀手组织,不是什么大善堂,那里出来的人,都会下地狱的。
可唯独,连爱儿是个意外!
她是被卷进来的,被他们这些恶鬼影响了的。
王尹渐渐睁开眼睛,眼角那颗没落下的泪,倒流回眼腺里。
他仿佛下了一个重大决定。
“你和澈洌都先留下来吧!至于海城那边,我会再找别的暗卫前去支援。”
澈洌和焱溪都面面相觑,心中都萌生出一个不太妙的想法。
抓异族,一雪前耻报仇雪恨,这都是三年来他们努力的方向。
如今消灭异族已经是教派上下所有的希望,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就差主上集结力量,最后一哆嗦!
在这个时候,主上却要…为了夫人留下来!?
“我知道你们会觉得我自私,但当年确实是我欠她良多。我发过誓,定会用余生护她周全。如今即便是她与我再无瓜葛,仍被有心之人盯上了。若因为我的事再次害了她,我也不会留恋世间。”
鼻子一酸,嘴唇被咬得发紫,胸口变得越来越闷。
还是落下泪来,只是这一刻他觉得积攒多年的压抑被释放了出来。
再次抬眸之际,双眼中血丝遍布。
好像自己终于可以为她做些什么了!
他逐渐深沉的眸底,隐藏着唯有自己才知道的情愫,一会儿透着欢喜,一会儿却又透着真诚。
还夹杂着对远方的某人,难以明说的爱恋之意。
面前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这都是一个个套在一起的连环计!
想要彻底粉碎他们的阴谋,他必须变得更加强大。
就像是三年前她那样的保护自己才行!
澈洌和焱溪立刻表明自己的态度,双膝跪地,右手放在心口,眼神异常坚定。
“主上,尔等愿意永远听命您的吩咐。”
这句话听上去有些呆板,但对现在陷入自苦破碎的王尹来说,是一剂很好的镇定剂。
“既然他们想玩,我就陪他们继续玩下去!我倒要看看,你顾畔之到底是何方妖孽!?”
他虽然是要以身入局。
但他必须制定详细的计划,事关爱儿,他不敢怠慢。
虽然还没有坐实顾畔之到底是不是和那股力量有勾结,其背后的阴谋是什么,但凭他们伤害的对象是连爱儿这一条,他就不能轻易放过。
在没有搞清楚所有的事情之前。
他不能允许爱儿与顾畔之有更加亲密的关系!
他得想个办法,搅和了连家和顾家的婚事。
然而这个方法还不能激活爱儿脑中的银针,她不能再遭受刺激了!
得用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所以要待在爱儿身边保护,他的身份是万万不可被戳穿的!
武林山庄,侧院。
连爱儿像往常那样,吃了午饭后,窝在榻上看起闲书。
小莲伺候到未时,便照常去厨房给二小姐做点心甜汤。
小憩不足两刻,连爱儿就被梦里看不清的厮杀场面,给吓醒了。
满脸虚汗的她,依稀还记得些零散的片段,一闪而过的瞬间,她只感觉天旋地转。
强忍着恶心,她迅速跑向桌案前,草草画下一幕幕场景。
“二小姐,今日小莲去了厨房,那些下人竟然偷了懒,没进到新鲜的莲子,所以啊!奴婢只能为您做了碗汤圆来食。”
人未先进声已入耳,开了门外面的热气蒸腾,随着风飘进房里。
小莲的身影,慢慢往里屋靠近。
都亏那张大屏风挡着了,连爱儿才有时间反应,将纸张接连塞进榻下藏起来。
好一顿手忙脚乱呢!
小莲满心欢喜的走向榻前,就见到闭眼休息的二小姐。
立刻收了声,放下吃食,将毯子盖在二小姐身上,便很知趣的退下了。
再次拿出之前画的无脸少年,对着窗前看。
良久出神后,脑中浮现出另一个男子的身影。
他虽然一身粗布麻衣,但眼眸间那股子清亮透彻是很特别的。
这个人就像是旋风一般,来到惊心动魄,去的悄无声息。
在连爱儿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也不知道李宸轩那日为何不辞而别?
当真是她自圆其说的那个理由吗?
还有,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她这个得之不易的朋友呢!
较好的面容上显出无尽的担忧和失落,不过几瞬,眼里的就亮起希望,眸光艳溢。
她仰着脸,半睁着眼睛,想入非非。
“李宸轩~宸轩~这个名字真好听!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算算日子,梁大夫给他开的药应该见效了才是。”
“哎,真羡慕他这样的隐士高人!即使日盘旋在山里,也是来去自由的。不像我啊,每天无所事事的被关在家里,只能干看些闲书打发日子!”
“哎呦,人都要长蘑菇了~”
她哼哼唧唧的翻过身,慵懒地吃了一口汤团。
想到前段日子,虽然每次出去的时间不长,但总归是出去了。
现在倒好,爹爹娘亲害怕她再出去又发生了什么意外,彻底不允许她出院子了!
她一脸苦闷,摇摇头叹息着,才将画纸折起来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