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轻飘飘的疑问，不知为何，杨清越想起了那个暑假在鹿南中学她所说过的话。
她说不要等她。
她说不要为了她回头。
也许她还说，那就分手。
“没有为你放弃什么。”杨清越脑子转得很快，他咬字清楚地回，“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闻言，对面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在等待的时间里，杨清越看着地面不知是谁捻灭的一堆烟头，嘴角扯开一个很淡的弧度。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苦情人。
每个人各有各的烦恼。
他的痛苦也不过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种。
“杨清越，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她没有说全，两个人却都心知肚明。
勾到一半的嘴角蓦然僵住。
杨清越拿着电话的手有点颤抖，他抢在她说下一句话之前开口。
语气冷静，却带着几分祈求。
“陈见，我只有你了。”
所以——
求求你了，不要说出口，不要再抛下我了。
-
沉默再次在两人之间蔓延。
隔着冰冷的电子设备，两人没有办法感知对方的情绪。
相比杨清越这边的寂静无声，陈见那头显得闹哄哄的。
过了很久，他听到陈见叹了一口气，温柔而坚定的声音顺着网线传到他的耳里。
“杨清越，你知道吗？陈见和其他无数个仰望你的女生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像你这么耀眼的人，不缺人爱你，只要你想，有大把大把的人为你前赴后继。所以，你的世界里不会只有我，你的世界里也不应该只有我。”
她比谁都清楚两个人的差距。
但是哪怕心知肚明，她仍然倔强地想要伸手，拥住属于她的月亮。
哪怕明知月亮的光也许会灼伤她，她仍然固执地不肯放手。
黑暗中前行的人，多么贪恋这来之不易的光明。
可如果……
如果有一天，是她的拥抱让月亮的光失了色，那她情愿松手，还他自由。
“杨清越……”
她的话还未说完，电话已然挂断。
这是第一次，杨清越和她通话，没等她先切断。
陈见垂眸看着已经返回桌面的手机，嘴角扯开一个很苦的笑。
原来，任对方先挂断，是这种感受。
-
杨清越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陈见接通的时候，她正在点餐。
所以电话接通那一瞬，杨清越清楚地听到了陈见带着口音的地方话：“你好，我要一个牛肉汉堡。”
他无力地闭了闭眼。
陈见还有心思吃饭。
怎么到头来，难过的只有他。
“可是我只想你爱我。”
纵然心里那般不是滋味，他仍然嘶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拨回这个电话，只想告诉她自己的答案。
因为真的舍不得，所以杨清越宁愿先低头。
对杨清越来说，陈见很重要。
也许这个世界有比她更好的女生，但那又怎样？
他只被她驯服。
在一片嘈杂中，他的声音无比坚定地顺着手机传入陈见的耳朵。
多么诱人。
差一点，陈见就快不愿放手。
“杨清越，我是真的爱你，所以我是真的希望你好。只要你好，怎样都可以，不需要非得与我有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从一开始她就说过，她不希望自己的爱是困住他的牢笼。
她想他是高高在上的月亮，奔他的万里前程，得他的万丈荣光。
“陈见。”杨清越郑重地唤了她的名字，毫不退让，“你为什么非要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实现所谓的对我好？对我来说，爱我，就是永远陪在我身边，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顺利还是失意。”
他原本是如此强硬地说着，然而在陈见大片大片的沉默中，他的语气渐渐变得卑微，卑微地乞求她留下，不要离开。
“陈见，我就是想要你与我有关，你不要放手，好不好？”
陈见没有回答。
她有节律的呼吸声从电话那头传来，一下、两下，让杨清越的心仿如被放在了油锅里煎烧，又痛又无助。
终于，她开口了，她说：“杨清越，现在的你也许不理解，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如果两个人的步伐不同频，那他们肯定是没有办法一起走下去的。明明可以走得更远的人为了所谓的爱停下，是，最开始的确会很感动，甚至成为一段人人羡慕、人人歌颂的佳话，可是然后呢？”
陈见突然住了口，戛然而止的话让杨清越的心提到了嗓子口，他烦躁不安地原地打转，甚至想要抽一口烟冷静冷静。
对面的陈见似乎是咬了一大口汉堡，她嚼了一会，才含糊不清地继续说着，语气又冷淡又破碎。
“然后，等到生活磨完了两个人之间最后的情意，这个因为爱做出的决定，就会变成感情支离破碎的导火索。簌地一下，把相爱的两个人烧的面目全非，到那个时候，两人之间就只剩下了怨恨和指责。”
与其这样，还不如停在相爱的时候。
抽离，然后只剩下回忆。
这样至少在记忆里，他们不会为这些事情争执或者歇斯底里。
“杨清越，我不想和你变成这样。”
所以，我们就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