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不知道刘欣妍为什么要同她讲这么多的秘密，她只是握着刘欣妍的手，沉默地听着。
看着眼前女生情绪一次次崩溃又重建，她突然明白为何之前会觉得刘欣妍成熟了许多。
这不是错觉。
疾病生生地把她和骆豪都磨成了另一个人。
陈见心知，今天刘欣妍向她倾诉的，只是关于两人故事的冰山一角。还有很多的事情，比如骆豪母亲去世以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觉得是自己让骆豪变成了这样以及她后来见到骆豪发生了什么，这些统统都没有提及。
她和刘欣妍在德克士里待了很久。
等到刘欣妍终于冷静下来，才觉有些不好意思，别扭地小声说道：“对不起陈陈，我不知道该跟谁说这些事情，我憋得太难受了。本来只是想开开心心和你一起吃顿饭的，可是……”
如果你没有一看到我就立刻牵我为我暖手，如果你没有理所当然地回复为了见我马不停蹄地就出门，我也不会情绪决堤，向你坦诚我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可是你太温柔，让我放下了所有的戒备痛哭。
这是刘欣妍所未能说出口的可是。
“没事。小哭包，每次见到我都哭。”陈见体谅刘欣妍的所有情绪，也包容她踌躇着没有说出口的可是，“下次见你，我一定好好梳妆打扮，美得你只想看我，没心思再哭。”
这下刘欣妍被逗笑了。
她娇憨地笑着，说话的声音很糯，“陈陈，以前我没觉得，但我现在发现你挺漂亮的。”
陈见被刘欣妍天真无邪的表情噎住。
这人儿说话好像老是不过脑子，常常用最纯真的表情说着最气人的话。
罢了。
叹了口气，喝完最后一口可乐，说：“走吧。陪我去买个东西。”
坐在对面的刘欣妍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哪里不妥，她眨巴着大眼睛，乖乖地站起来，拉住陈见的手，问：“我们去哪里呀？”
“去商场，我想给杨清越买个礼物。”
闻言，刘欣妍的手一僵。
她顿了两秒，才神色自如地说：“你们现在已经确定关系了吗？”
“没有。”陈见并不想过多地提及关于她收到的新年礼物，她领着女生往商场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回，“我单方面的。就想买个东西送他。”
“哦……”
一进商场，陈见便目标明确地往三楼走去。
从今年第一天，她就开始思考。想了很久，才确定自己要买的东西。
“你准备买什么？”
刘欣妍见她没有分出丝毫眼神给一楼的精品店，于是好奇地开口询问。
“你猜。”
陈见卖了个关子，没有直说。
于是刘欣妍开始了盲猜游戏。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没一个对的。
最后把她逼急了，她灵光一现，答案脱口而出：“袜子！你是不是要给他买一打袜子？”
？
这是什么奇葩的礼物。
陈见只觉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
见到陈见一副嫌弃的表情，刘欣妍不满地抗议：“你这表情什么意思嘛。送袜子多实用。”
可以，但没必要。
为防止刘欣妍继续无厘头的脑洞，陈见拽着她进了一家运动用品店。
大约是因为刚才陈见的表情嫌弃意味太过明显，刘欣妍还在絮絮叨叨地列举着送袜子的理由和好处，一副不把陈见说服她不信刘的架势。
“好了。”陈见无可奈何地点头，“袜子很好，但我想买的是护腕。”
两人就站在琳琅满目的护腕之前，蓦地陷入了沉默。
刘欣妍不再执着于说服陈见，她默了两秒，伸手拿起一个白色的护腕，对着自己的右手比了比。
没有评价它的好与不好，她只是又把它放回了原位。
“怎么了？”刘欣妍突然的沉默让陈见有一些不习惯。
她摇了摇头，闷声回道没事。
刘欣妍的情绪向来变化多端，陈见已经渐渐习惯。
因此陈见也没再追问什么，只是专心致志地选起了护腕。
杨清越很白，黑色戴在手上会非常显眼。
但是白色似乎又很容易弄脏。
陈见纠结地看着面前五花八门的护腕，最后犹豫着把手伸向了灰色那款。
“你是不是也知道？”
正当陈见拿着这款护腕对着自己的右手比划时，沉默许久的刘欣妍忽然出声。
知道什么？
陈见的动作一滞，她侧头看向刘欣妍，眼里充满了不解。
“他手上的伤。”刘欣妍的视线落在了陈见拿着的护腕上，“你是不是也知道？”
脑海里闪过那夜杨清越白皙手腕上狰狞的割痕，陈见转过身，正对着刘欣妍，眼神微沉却没有说话。
她的反应已经告诉了刘欣妍答案。
刘欣妍随手拿起另一款护腕，什么也不做，只是定定地看着，许久她才重新开口。
“17年最后一天，骆豪出事了，我给他打了电话。”
最不想联系的人是他，但是最后走投无路求助的人还是他。
“当时在医院，我跟他讲了一些关于骆豪的事情。”
刘欣妍的眼神有些游离，她似乎沉浸在那个冰冷的夜晚里。
“他很冷淡，哦了一声之后没什么反应。我当时还在想，他怎么会这么冷血。
后来他帮着办了入院手续，就不见踪影。我以为他走了，结果我出去接电话的时候才发现他在医院门口的树下抽烟。
我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但是垃圾箱上的灭烟缸里全是烟头。
那天其实很冷，他早把外套脱给我了。他就穿着一件灰色卫衣，低着头在那里一口一口地抽。
我不知道为什么，接完电话我也不想叫他。我就站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看他抽了很久。
他点燃最后一根烟的时候，抬手的幅度有点大，宽松的袖口往下落了一点。我看到了他的右手腕——以前那里裹着纱布的地方，他从来没有揭下给我看的地方，是密密麻麻的伤痕。”
刘欣妍突然抬头，肃然地对着陈见一字一句地说：“那些伤口，我在骆豪的妈妈手上也见到过。”
“陈见，杨清越他自杀过，也许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