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要住有厕所的主卧
“那我们就先出门了，出海的事暂时先按原计划进行。”诺诺一边整理自己的行李，一边对楚子航说：“保险起见，夏弥交给你来照看。”
“我知道。”楚子航点点头：“之后的安排，还是得取决于雷蒙德能给出的情报。”
“走了。”诺诺带着路明非往门边走，正好经过夏弥的小床。
“你们要走了么？”夏弥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子，听她的语气明显是还没睡醒。
“嗯，我和你路师兄要出门一趟。”诺诺拍拍夏弥的脸蛋，轻声说：“别说师姐没提醒你喔，记得买泳衣。”
“嗯嗯，记住了。”夏弥点点头，又重新倒回了床上：“拜拜，师兄师姐。”
“拜拜，夏弥。”诺诺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小师妹之后，推门离开了。
……
2009年7月19日，早上6:30。
天刚蒙蒙亮，清晨的小区里空荡荡的，会这个点出来劳作的，也就几只在树枝间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小鸟而已。
“咱们现在就去医院吗？”路明非打了个哈欠，嘴巴张得很大，像是等小鸟飞来给他剔牙的鳄鱼。
“不差这一会儿，先去吃早饭吧。”诺诺搓了搓自己微凉的双臂，她和路明非都穿着短袖，可香港大清早的天气多多少少是凉爽的有些过了头。
“要上楼拿件外套么？”路明非问她。
“不用，待会儿太阳就出来了。”诺诺摇摇头：“这附近有早餐店吗？”
“有有有，出了小区右拐五百米。”路明非嘿嘿一笑：“天津老板开的，油条包子牛奶豆浆再加上煎饼果子一应俱全，我跟雷蒙德以前常去吃。”
“好，带路。”诺诺说。
诺诺很有经验的后退半步，在学校里她也经常跟路明非一起去食堂吃夜宵，但那个时候两人总是肩并肩的走，再加上嘴里总是聊些不着边际的闲天，这样一来就很容易走过头，每每等他们从叽叽喳喳的聊天中回过神来的时，都快一路走到体育馆门口了。
她抬起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和路明非，很有些像是那些普通的上班族，因为家住得离上班的公司有点远，只好每天都起个大早去赶前几班的地铁，然后在步行路上步调一致地打打哈欠，顺路买两个包子加一杯豆浆当做早餐。
上了地铁，单位更近些的她会先一站下车，跟车门边被挤成派大星的路明非挥手道别，偶尔赶上他表情特别滑稽的时候，她还会摸出手机拍张照片，在上班摸鱼的时候发给他看。
“早上挤地铁的你。”
但是回信大概要等到一两个小时后的午餐时间了，因为最近他公司里好像很忙的样子，天天鸡飞狗跳的加班，本来，平时下班回家的自己在上地铁前总是会发一句“我准备上车了”，如果他回复说‘我也到位了！’的话，她就会上车，如果还没回信的话就说明他还没赶到地铁站，那她就再等下一班地铁的到来，然后在下一站碰面，一起回家。
“我今天还要加班呢，师姐你先回家吧。”手机震动起来。
“好，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饭。”她眨眨眼，目送着刚刚远去的列车，低下头回复道。
“哦哦，你想吃什么？”
“干炒牛河，不要放豆芽。”
“还要加点辣椒对吧，收到收到！”
她把手机放回包里，虚靠在车站的广告牌上，等下一辆列车到来，心里想着明天不能再穿高跟鞋了，回家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泡脚。
……
“想什么呢，师姐？”身前传来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没事，就是没睡醒。”诺诺随口回了一句。
只是想入非非而已，她心里很明白，自己和路明非大概永远不可能过上那样的生活。他们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体内流淌着龙血的混血种，在毕业后的未来会同期加入执行部，手握手枪和长刀仗剑天涯什么的，才是归宿。
至于自己的脑海里为什么会蹦出那样的场景，大概只是因为最近的生活节奏过快了些，这种忙碌的感觉很充实，却也很不真实。
说起来，她这次跟着路明非一起来香港其实根本就是阴差阳错，本想着给他庆祝生日再顺道一起玩两天，结果却因为那一通来自楚子航的电话，被卷入了莫名其妙的漩涡之中。
直到来了这儿才发现，原来这次香港的任务还有自己的份，这样也好，至少路明非不会觉得欠自己什么。
她最讨厌这种被别人认为是‘被亏欠’的感觉，一时兴起帮他的忙也只是因为晚上想睡个安稳觉而已，干这种事儿就像是扶老奶奶过马路，谁会指望老奶奶会为这种事挂念自己一辈子呢？
诺诺看着身前边走边打哈欠的路明非，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多管闲事”，明知道哪怕自己不跟来，只要有楚子航在的话也不可能真出什么事，她却还是来了。可是，又怎么能不来呢？见到了傻猴子一副被人抢走了香蕉的衰样，就算是硬心肠再的人也狠不下心撂下手说“不管我的事”吧？
心里越想越气，她上前半步，怒气冲冲地把路明非的头发挠成了鸡窝，可路明非似乎是习惯了，淡定地拍拍脑袋规整了一下自己的发型，继续带路。
这下子一拳打在了海绵上，心里头的那股无名火也自然而然地消散了。
她有点诧异，原来不知何时起，就连路明非这种家伙居然也摸清了自己的脾气，知道要如何与时不时就会疯疯癫癫的自己相处，会记住她喝拿铁咖啡只加一颗糖的习惯，想到在出门回来的时候给她买蛋挞，吃饭的时候顺理成章地接受她夹进自己碗里的豆芽菜。
诺诺默默叹了口气，她头一次意识到出任务居然要死这么多脑细胞，这不禁让她回忆起去索马里的那次任务，虽然那个流弹漫天飞的鬼地方比香港要危险了千百倍，但那次带队的人是恺撒，作为组员的自己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可以，反正加图索家的公子哥对自己下达的指令有绝对的信心，虽然执行的过程中因为个别人员执行力的问题出了点小岔子，但结果总归是让大家满意的。
可这次的情况不同，路明非和楚子航的定位更像是打手，尤其是得到了执行部负责人施耐德真传的楚组长，单枪匹马惯了，突然让他带队也实在是有点为难人。
只是可怜了要替楚子航出谋划策的自己，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估计是逃不过熊猫眼的命运了。
“我们到咯。”路明非停住了脚步，提醒她：“坐外面吃吧？”
“好，我要吃煎饼果子，多加一个蛋。”诺诺想了想：“还要喝豆腐脑。”
“豆腐脑要放辣椒吗？”路明非回头问她。
“豆腐脑当然是喝甜的！”诺诺鄙夷地说：“我们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别这么说嘛。”路明非小跑着跟老板打招呼去了。
这个点的早餐铺子人还不是很多，诺诺拎着两张小板凳坐在了没人的桌板前，望着端着豆腐脑小心翼翼向自己走来的路明非。
按照小学期开学的日子来算，今天其实还是她和路明非的假期，在假期里的诺诺是极少吃早饭的，因为每天起床的时候基本已经快中午了。
还记得之前跟苏茜去旅游的时候，两个人在睡前下定决心明早一定得早起，去吃一顿当地的特色早点来着，结果闹钟“叮铃铃”的响起后，她们默契地穿好睡衣，在一次剪刀石头布决定了输家过后，苏茜半梦半醒地下楼买回了一串糖葫芦，两人一人三颗地蹲在床边吃完，果断继续倒回床上睡起了回笼觉，完全把特色早点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煎饼果子还要一会儿，先喝豆腐脑。”路明非把手里的碗放在诺诺面前，感慨地说：“老板居然还认得我，真感动。”
“在香港，豆腐脑加辣的人本来也就没几个，记得你也很正常。”诺诺吐槽。
“嗯，老板还问我，‘以前跟你一起来的那个老外呢？怎么没见他？’”路明非咂咂嘴：“我说他跑回法国推销青岛啤酒了，过两天回来。”
“看来你心情不错。”诺诺一挑眉：“明明昨晚没睡好。”
“雷蒙德醒了，我心情当然好。”原本正哼着不着调小曲的路明非忽然一愣：“师姐你怎么知道我昨晚没睡好？”
“昨晚听到你说梦话来着。”诺诺小口喝着豆腐脑，暖暖的热饮入胃，总算是驱散了大清早飕飕凉风带起的寒意：“反正是在叽里咕噜的在说什么，是不是梦到美女了？”
“哪能啊。”路明非摆摆手：“我这人从来都记不住昨晚的梦，一觉醒来就是全新的一天，一直向前看才是当代积极向上好青年的做派嘛……哦哦，来了老板！”
“你说。”诺诺看着一手拿着一个塑料袋，一路小跑着来的路明非说：“等毕业了，要不然就来香港生活吧，这里也挺不错。”
“什么意思？”路明非一愣，把手里的煎饼果子递给师姐：“我记得学校没有开设香港分部吧？莫非师姐你有小道消息？”
“我不是说加入执行部。”诺诺接过袋子，连着饼皮咬了一口煎饼里的薄脆，酱香里甜中带咸的甜面酱让她回味了半天，才继续道：“就是在这里住下来，早上没事干的时候下来吃早饭，夜宵就吃不加豆芽的干炒牛河。”
“啊？”路明非嘴里叼着一块里脊肉，含糊不清地说：“师姐你是要来香港开公司创业吗？”
“不是啊，没钱了就去找家公司上班呗。”诺诺耸耸肩：“你师姐就算别的都不行，去前台当个花瓶还不够么？”
“够，肯定够。”路明非没明白诺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之先竖起大拇指夸了再说：“只是听说前台小姐很辛苦，一天要站好几个小时，还不让玩手机。”
“是吗，那就不去上班了。”诺诺说：“在家里当家庭主妇，每天浇花遛狗晒衣服，你觉得怎么样？”
“那买房的钱哪里来？”路明非问。
“当然是你去挣咯。”诺诺用手戳他：“卡塞尔学院‘S’级学员，想必未来到了哪行哪业都是璀璨的明星吧？”
“得了吧，我不被屎壳郎当成宝贝推走就不错了。”路明非撇撇嘴：“师姐你这是想要隐退了么？”
“不知道，也可能只是随便说说。”诺诺平静地说：“我也知道那种生活好像有点遥远，就当是在做梦吧。”
“要住下来……也不是不行啦。”路明非忽然说：“但是得等几年。”
“为什么？”诺诺问。
“要挣钱啊！”路明非咬咬牙：“你是没听雷蒙德说过，香港的房子一平有多贵！还是先等我毕业去执行部接几趟大活儿，然后再来找师姐你吧，实在资金紧张的话，只能先合租一下了……”
“是么？”诺诺笑了笑：“你真的相信会有那一天？”
“这有啥不相信的，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享受吗？”路明非满不在乎地说：“难道真得为屠龙事业奉献一生吗？得了吧，拯救世界的活有恺撒和楚子航他们前仆后继呢！我们这种一看就不是主角的人，去了也是飞蛾扑火啦，所以喊喊加油就够了。”
“我说的是，跟我一起生活的那一天。”诺诺用手托着下巴，眯着眼睛看他：“用俗话说，就是‘过日子啦’。”
“想……想过吧……”路明非结结巴巴：“主要是我还想着咱们合租有点浪费钱，买房的话或许会比较划算……”
“合着你是想当包租公，收我的房租啊？”诺诺问他。
“没有没有，咱们这么铁的关系，哪里会收你钱。”路明非连忙摆手：“我一个人住着也怪寂寞的，肯定欢迎师姐你咯！”
“这还差不多，没白疼你。”诺诺仰头望着天：“挺好的，等你的新家装修好了，记得喊我去。”
“好好，一定……诶？师兄怎么来电话了。”路明非掏出手机，脸上飞快地变化了几个表情，嗯嗯哦哦了几声之后，挂断了电话。
“师姐……一个坏消息。”路明非抓抓头：“医院那边说，雷蒙德又昏睡过去了，果然受的伤还是太重，需要多休养几天。”
“我早就猜到了。”诺诺起身，晃晃自己手里的行李：“上次你住院的时候，我闲得无聊就跟护士聊天，他们说这种重伤病人在初次醒来后，清醒状态并不会持久，这只是本能反应而已，在确认了自己的处境没有危险之后，便会很快再度陷入昏睡。”
“那我们为什么……”路明非满脸疑惑地看着诺诺。
“雷蒙德的身上有太多谜团了，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医院里，本来就准备去那儿待几天的。”诺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回去睡觉了，有新的情况我会联系你或楚子航的，辛苦了。”
“那我也陪你一起！”路明非连忙抽出一张餐巾纸擦擦嘴，起身道。
“夏弥还是新生，没有出任务的经验，而且出海很辛苦的，楚子航也需要你帮忙。我们是一个小组，组里的每个人都必须各司其职才行，这次的任务没那么简单。”没征兆的，诺诺忽然踮起脚凑了上来，轻轻抱了抱路明非：“谢谢你陪我吃早饭咯，小弟。”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路明非双手不知道该放哪，结结巴巴地说。
“又不是生离死别的，那么煽情干嘛？看护病人而已。”诺诺在他耳边说：“我还等着你邀请我合租呢，先说好，我要住有厕所的主卧。”
诺诺松开了手，她拍了拍路明非的脑袋，晃荡着自己的小行李袋走远了。
怪不得她突然说了那些拧巴的话，其实只是因为那句“拜拜”说不出口而已，所以才一直说些有的没的。
望着诺诺的背影，路明非默默地站在原地，朝她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