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二平在院子里刚松了口气,隔壁屋的对话就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扎进他的耳朵里。
靳长安那漫不经心的声音裹着寒风飘过来,崔二平的血瞬间就涌到了头顶。
他攥着拳头,指节捏得 “咯咯” 响,指甲几乎要嵌进冻得发硬的肉里。
刚才还悬着的心,此刻全变成了怒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珍珠在鬼门关里挣扎的时候,这个男人在睡觉;珍珠拼了半条命生下孩子,这个男人还嫌吵。
这哪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崔二平眼睛瞪得通红,四下里扫了一圈,看见墙根下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 是前几天下雪前,靳家的老母鸡拉的鸡屎,早就冻得硬邦邦的,像块黑石头。
他弯腰就把那块鸡屎抄了起来,满脑子都是要给这个混蛋一点教训。
“靳长安!老子今天不教训一下你,你是不长记性!” 崔二平咬着牙, “噔噔噔” 地朝着隔壁屋走去,每一步都踩得积雪 “咯吱” 作响,像是在发泄心里的怒火。
屋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
崔二平伸手一推,“吱呀” 一声,门开了。
屋里的煤油灯还亮着,昏黄的光线下,靳长安正靠在炕头上,闭着眼睛打哈欠,嘴角还挂着一丝没擦干净的口水,那副懒散的模样,看得崔二平更气了。
靳团团缩在炕角,看到崔二平进来,眼睛里闪过一丝怯意,又很快被期待取代 —— 她知道,二舅是来帮妈妈的。
靳圆圆被刚才的动静吵醒了,正揉着眼睛 “哇哇” 哭,可靳长安连理都没理,只顾着自己打哈欠。
崔二平捏着手里的鸡屎,原本是想直接砸在靳长安脸上,可他看到靳长安张着嘴巴,哈欠打得老大,一股火气冲上脑门,他想都没想,抬手就把那块冻僵的鸡屎塞进了靳长安的嘴里。
靳长安正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嘴巴里突然塞进了一个冰冰凉的东西,还以为是靳团团拿着雪球玩闹,趁他不注意塞到了他嘴里。
他也没多想,下意识地咂吧了一下嘴巴,想把 “雪球” 吐出来。
可下一秒,一股刺鼻的、恶臭的鸡粪味瞬间在他的口腔里炸开,顺着喉咙往上窜,直钻鼻腔。
“呕 ——!” 靳长安猛地捂住嘴巴,胃里翻江倒海,一阵剧烈的干呕,他连滚带爬地从炕上下来,朝着炕底下 “呸呸呸” 地吐个不停,眼泪鼻涕都呛了出来。
“透他妈的!谁啊!不得活了是不是!” 靳长安吐得直不起腰,嘴里还不停地骂着,声音因为干呕而变得嘶哑。
他吐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缓过劲来,用袖子擦了擦嘴,抬起头,满是红血丝的大眼睛里满是怒火,朝着屋里扫去。
当他的目光对上崔二平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时,靳长安的身体瞬间僵住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就灭了一半。
没等靳长安反应过来,崔二平一把揪住他沾满酒渍和油污的领口,用力一拽,把靳长安拉到自己面前,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
崔二平的手冻得红肿,可抓着领口的力气却大得惊人,靳长安被勒得喘不过气来,脸色涨得通红。
“靳长安!” 崔二平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怒火,“老子当初真是瞎了眼,才把我妹子嫁给你!用你的狗脑子使劲想想,我妹子不顾家里反对,从十八弯嫁到神来村,给你洗衣做饭,给你生儿育女,她哪点对不起你?”
“她今天在雪地里走了那么远的路,差点就死在半路上,拼了半条命给你生下儿子,你倒好,在家睡得跟死猪一样,醒了还嫌吵?你他妈的还是人吗!”
崔二平越说越气,手里的力气也越来越大,靳长安被勒得直翻白眼,嘴里不停地求饶:“二平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喝多了,没醒过来……”
“喝多了?” 崔二平冷笑一声,“喝多了就能当借口?喝多了就能不管我妹子的死活?今天老子就让你清醒清醒!”
话音刚落,崔二平松开揪着领口的手,反手就是一个勾拳,狠狠砸在靳长安的下巴上。
“砰!” 一声闷响,靳长安只觉得下巴像是被铁锤砸中了一样,剧烈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他 “嗷” 地叫了一声,捂着下巴蹲在地上,眼泪都疼出来了。
这一拳,彻底把靳长安打清醒了。
他从小到大,都是被李秀兰和靳老汉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别说挨打了,连句重话都没听过。
现在被崔二平这么一拳打在下巴上,靳长安的火气也上来了。
他从猛地从炕上跳起来,朝着崔二平就扑了过去:“崔二平!我曰你十八辈祖宗!老子跟你拼了!”
崔二平见靳长安扑过来,他侧身一闪,躲过了靳长安的冲撞,然后伸出脚,轻轻一绊。
靳长安重心不稳,“扑通” 一声摔在地上。
“还敢跟我拼?” 崔二平走上前,一把揪住靳长安的头发,然后又狠狠摔下去。
靳长安也急了,两人扭打在一起,从屋里打到了院子里。
两人滚在雪地里,衣服很快就被雪浸湿了,沾满了泥和雪。
没一会儿,靳长安就落了下风,被崔二平死死地压在身下。
崔二平一只手按着靳长安的胳膊,另一只手抓起地上泥和雪的混合物,狠狠地往靳长安脸上砸去。
“老子让你睡!让你嫌吵!让你不管我妹子!” 崔二平一边砸,一边骂。
靳长安被砸得睁不开眼睛,嘴里不停地求饶:“二平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打了……”
可崔二平根本不听。
他抓着靳长安的头发,拖着他走到院子角落 —— 那里有一堆靳老汉下午扫好的雪,堆得像个小山似的。
崔二平用力一拽,把靳长安的脑袋狠狠塞进了雪堆里。
冰冷的雪瞬间没过了靳长安的脸,他喘不过气来,手脚不停地挣扎。
崔二平按着他的脑袋,直到靳长安的挣扎越来越弱,才松开手。
靳长安从雪堆里挣扎着爬出来,头发上、脸上全是雪,冻得嘴唇发紫,鼻子通红,他抹了把脸上的雪,还要朝着崔二平扑过去,想跟他争个高下。
“住手!” 就在这时,靳老汉从屋里跑了出来,一把抓住靳长安的胳膊,死死地把他拦在门口,“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不嫌丢人吗!”
靳长安挣扎着、带着哭腔:“爹!他打我!你看他把我打成什么样了!你快让开,我要跟他拼了!”
“拼什么拼!” 靳老汉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还有脸说!珍珠为了你生孩子,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倒好,在家喝酒睡觉,二平打你也是你活该!”
李秀兰看到靳长安被打得鼻青脸肿,心疼得直跳脚,她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天抢地:“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被人打成这样,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哭着哭着,突然坐在地上,拍着自己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妈妈呀!爹爹呀!你们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啊!你们不生下我,我就不会嫁到这个神来村,就不会受这种罪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她的哭声又尖又亮,在寂静的雪夜里传得很远,引得邻居们都从家里探出头来,朝着靳家的方向张望。
崔二平走到靳老汉面前,指着靳长安,语气坚定地说:“靳叔,今天我把话放这儿了,要是以后靳长安再敢欺负珍珠,再敢不管孩子,我照样揍他!”
靳老汉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二平呀,好孩子,你放心,我知道珍珠在我家受委屈了,以后我一定好好管着长安。”
他说着,又狠狠瞪了靳长安一眼:“你听到没有!以后再敢乱来,我打断你的腿!”
靳长安被打得没了力气,又被靳老汉死死地拽着,只能不甘心地哼了一声,没敢再说话。
崔二平看了一眼屋里,他放心不下,又朝着屋里走去。
屋里,接生婆已经把孩子包好了,放在珍珠身边。
崔珍珠脸色像撒了霜苍白,她虚弱地靠在枕头上,看到崔二平进来,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忧:“二哥,你没事吧?没跟他闹得太厉害吧?”
崔二平走到炕边,心里一阵发酸,他摇了摇头,声音放软了一些:“我没事,你别担心,我就是教训了他一下,让他以后不敢再欺负你。”
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孩子,小小的一团,闭着眼睛,睡得正香,心里的火气彻底消了,只剩下心疼:“这孩子…… 长得真俊,像你。”
珍珠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又带着一丝喜悦:“二哥,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今天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崔二平揉了揉眼睛,强忍着眼泪,“你好好休息,我在这陪你一会儿,等你好点了我再走。”
靳团团刚才在隔壁屋目睹了一切,吓得瑟瑟发抖,她跑到珍珠的屋子,拉了拉舅舅的衣角,小声说:“二舅,爸爸以后不会再欺负妈妈了吧?”
崔二平蹲下身,一把抱起团团,捏捏团团的小脸说:“以后有二舅在,谁都不能欺负妈妈和你们。”
团团点了点头,把小脑袋轻轻靠在了二平肩膀上。
屋外,李秀兰还在哭哭啼啼,靳长安被靳老汉拉进了屋里,时不时传来靳老汉的训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