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市的“雾”来源于当地的自然现象,每年一半时间都处于朦胧的雾之中,看到的东西都若隐若现,所以叫“雾隐”,也有种神秘的感觉。
杨序舟把动车上关于雾隐市的简介宣传单看了一遍,放在一边,拿出手机找出悬镜寺的定位。
悬镜寺位置在市郊的归禅峰,依悬崖而建,虽然已经是个景点,旅行大巴只能到半山腰,还是得自己爬上去。
下车后,杨序舟先是打了一个报平安的电话给奶奶,然后走了一个多小时台阶,终于到了悬镜寺的寺门。
此时下起了毛毛细雨,悬镜寺被水雾和烟雾缭绕,确实像在云里雾里的。
门口和寺内都有一股香火的味道,看来这里香火还是挺旺的。
杨序舟先是在外面的建筑参观,一个个观察正在做功课的和尚的脸。
虽然他没有见过大伯,但是从老宅的照片也能看出一二,他还用手机拍下照片,在动车上看了好几遍。
令他失望的是,所有碰到的和尚都不是大伯。
他叹了口气,看来也许是张大爷看错了,这次白走一趟,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远离人群打算在别院坐一下,调整心情。
突然瞟了一眼一个正在打扫的和尚,发现侧脸有点眼熟,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走到和尚面前。
“这位大师,”杨序舟开口问,“你是在这寺庙修行的吗?”
和尚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杨序舟确认了这就是大伯,轮廓和眉眼跟照片一样,就是整个人皱纹多了,整体锋芒收敛了。
“对的,这位施主,”和尚双手合十,平静地看着杨序舟,“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大师,您记得刘衍吗?”杨序舟话音刚落,和尚的扫把就掉在地上。
“你……你是?”和尚略带激动地看着他。
“我不是,”杨序舟摇摇头,“你就是大伯吧?我是刘序。”
“你是小序,”和尚透过他陷入了回忆,“你的眼睛跟老二长得像。”
“大伯,堂哥刘衍已经死了。”
这句话把和尚从回忆里拉出来,他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是悲伤难过,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透出一股从灵魂深处的无力感。
“我知道会有那么一天,”和尚把扫把捡起来,放在桌边,叹了口气,“刘家的命运都注定了,谁也没法改变。”
“但是您还活着呀,这不就是诅咒失效的证明吗?”杨序舟拿出手机,让和尚看之前堂哥的稿纸。
“堂哥花了很长时间,研究破解诅咒的办法,那您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早点把破解方法告诉他?”
“破解?”和尚摇摇头,“我哪里破解的了?我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还活着吗?”和尚认真地看着杨序舟,“其实我早就应该是个死人了。”
他把扫把放到一边,示意杨序舟一起坐下说话。
“我在那年离家后,四处流浪,浑浑噩噩,也是十分倒霉,不是被车撞,就是差点掉坑里。”
“不过幸运的是我遇到了我的师父,他并没有嫌弃我,反而收留了我,还告诉我可以跟他回悬镜寺修行。”
和尚边说边将桌上的黄叶用手拂成一堆,用脚旁的簸箕装起来。
“我十分感激他,也告诉他我们家族诅咒的事情,他跟我说只要诚心向佛,佛祖会保佑我的。”
“在我30岁那年,师父说佛祖显灵帮我挡了一次诅咒,他告诉我,从此以后,只要我不出寺门,就不会有危险。”
“也就是只要待在这寺内,就是安全的?”杨序舟看着周围的院墙感叹,“这像是一间安全屋,也像一个牢笼。”
“你大伯我确实贪生怕死,所以我甘愿在这牢笼,”和尚向杨序舟笑了一下,这下比哭还难受。
“佛祖曾托梦给我,说前世因今世果,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我救不了任何人,我也救不了自己。”
杨序舟扪心自问,如果为了活着,他是否也愿意在这样一个牢笼呆着?
不用思考多久,他都能得出结论,如果没有了自由,活着的意义不大。自由才是比较重要的,他不愿意受到束缚。
“大伯,我想通了,”杨序舟站起来,语气坚定,“你的选择也许并没有错,但就算是只有几年时间,我也要过得自由自在,这是我的选择。”
“你有我没有的勇气,”和尚欣慰地看下杨序舟,“希望你一切安好。”
杨序舟点点头:“会的,大伯你保重。”
他鞠了一躬,往门口走去。
在下山的路上,他时而想到也许在几年后就结束生命的自己,时而又想到刚毕业本想宏图壮志干一番事业的自己,现实和希望交织,让他不知道往哪里走。
但转念一想,如果就几年可活了,还有什么可想的。何不肆意一些,让自己享受生活?
想到这,他也看开了,当他不再纠结那解不开的诅咒,全身都像摆脱了严肃和紧绷一样。
之前的他总想着要想方设法破解诅咒,现在当他放下之时,就像是拨开迷雾看到一缕缕阳光一样,心里充实了不少。
当身心放松之后,他突然特别想念妈妈,他等不及坐高铁回去,马上掏出手机订了最近一趟回家的飞机航班,发了信息说明回去的时间和想吃的菜。
顺利地回到家,杨序舟刚放下行李,就听到赵晓梅招呼他吃饭。
饭桌上,看着比平时丰盛太多的菜和赵晓梅欲言又止的表情,杨序舟露出一个安慰笑容:“妈,今天爸和弟弟回来了吗?怎么做那么多菜。”
“他们还没回,这些菜都是你的,吃不完明天继续吃。”赵晓梅没好气地说着,“你到底去了哪里,去那么久。”
“我不是跟你说了,去了刘家老宅,然后去了雾隐市吗?”杨序舟边吃边把经历又简单地说了一下。
“真的是没有办法破解诅咒吗?”赵晓梅叹了口气,面带忧伤地看着杨序舟。
“妈,我已经很努力找了那么多办法,没一个有效,”杨序舟语气中带着十分认真,“我想还是好好用剩下的时间过想过的生活,那不是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