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昭栄总部大楼地下的某间安全会议室，空气冷得刺骨。
中村孝介看着屏幕上那份刚刚解密、权限极高的内部调查报告摘要，脸色铁青。报告由总部监察部与中央研究所安全课联合提交，标题是：《关于pIS-200c“翠鸟”系统及相关技术信息潜在泄露途径的初步排查报告》。
报告结论像一把冰锥，刺入他的眼中：
“一、排查确认，技术专家渡边绫博士在近期课题合作期间，存在异常数据库访问记录，其检索关键词序列与‘翠鸟’系统定制模块、含氯前驱体应用等高度敏感领域存在统计学显着关联。访问行为具备明确的目导向性，不符合其当前公开课题的正常研究需求。”
“二、对其对外通讯（含加密通道）的元数据分析显示，在异常访问时间段前后，存在指向中国境内的、经过高强度加密的数据流峰值，通信模式与常规学术交流差异显着。虽未能破译内容，但关联性高度可疑。”
“三、对‘翠鸟’系统关联的早期内部技术备忘录（编号Im-tc-09-044）的调阅日志追查发现，除渡边博士外，近期无其他授权访问记录。该备忘录摘要层级信息可能已外泄。”
“四、综合研判，渡边绫博士涉嫌违反公司最高保密条例，向合作方燧人科技泄露核心工艺关联信息及设备机密的可能性**极高**。建议立即启动内部纪律审查程序，并对其采取限制措施。”
报告没有提及崔浩，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渡边传递了具体内容，但“可能性极高”的结论，在昭栄内部，几乎等同于定罪。
中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渡边绫是技术骨干，也是此次合作课题的关键节点。动她，课题必然受影响，也可能打草惊蛇，让燧人警觉。不动，则意味着默认核心机密持续外泄的风险。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份报告也间接印证了燧人法律文件中那份“录音”的来源——内部确有关于专利撰写瑕疵的争论，且知情范围有限。泄密的阴影，笼罩的远不止“翠鸟”一条线。
他按下通讯器：“让高桥君线上接入。”
几秒钟后，高桥健一严肃的面容出现在分屏幕上。
“高桥君，总部这边有了结论。”中村没有废话，直接将报告的结论部分简要告知，“渡边博士的问题，基本可以确定了。”
高桥在屏幕那头沉默了片刻，显然也在消化这个冲击。“中村部长，课题现在正处在关键验证期，渡边博士是信号数据分析的核心。如果此刻对她采取措施，燧人那边一定会察觉，课题很可能停滞，甚至……”
“课题的重要性我明白。”中村打断他，“但公司的核心机密高于一切。监察部的意见是立即控制。不过，”他话锋一转，“考虑到与燧人当前的复杂局面，或许可以……稍作变通。”
高桥立刻领会：“您的意思是，用这个作为筹码？”
“不是筹码，是‘事实’。”中村纠正道，“我们需要让燧人明白，他们的某些行为，已经越过了红线，触碰了绝不能触碰的领域。渡边博士的命运，取决于他们接下来的选择。”
他顿了顿，说出总部的决策：“你以中国公司的名义，正式向燧人提出进行一次‘高级别、综合性磋商’。议题可以涵盖：联合研究课题的知识产权共享框架、双方近期法律争议的解决途径、以及未来在特定市场（比如中国高端半导体设备市场）的合作可能性。姿态可以放低一些，表示昭栄有诚意解决分歧。”
“而在非正式场合，”中村的眼神变得冰冷，“你需要‘私人’地向燧人的陆晨或沈南星，透露一个信息：昭栄非常欣赏渡边博士的才华，希望她能长期专注于公司的研究。但如果外部环境对她造成‘不当影响’或‘误导’，公司为了保护她和技术的纯粹性，可能不得不考虑为她提供一个更‘安静’、更‘专注’的内部研究岗位，暂时远离国际合作事务。你明白吗？”
高桥心中凛然。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以“保护”和“内部调岗”为名，行“软禁审查”之实。而是否触发这一“保护”，取决于燧人在正式磋商中的表现——尤其是，是否撤回法律挑战，并在知识产权等问题上做出重大让步。
“我明白。”高桥点头，“我会安排。”
“记住，正式磋商是舞台，私下传话才是核心。”中村强调，“我们要看到燧人的‘诚意’。另外，总部法务部会同步准备一份针对他们专利的‘反制性’无效宣告请求，作为后备。如果他们不识时务，那就法律战场上一决高下，同时，渡边博士将‘因个人原因’无限期退出课题。”
双管齐下，恩威并施。昭栄亮出了它的手腕。
燧人科技，陆晨办公室。
沈南星刚刚挂断与高桥的通话，脸色凝重地将昭栄提出“高级别综合性磋商”的意向，以及高桥私下那段“关于渡边博士未来发展”的暗示，原原本本汇报给陆晨。
“他们急了，也开始下狠手了。”沈南星冷声道，“用渡边博士的安全，来逼我们就范。所谓的磋商，不过是他们画好的谈判桌，等着我们带着让步坐上去。”
陆晨站在窗前，背影挺拔。他早就预料到对方会有反制，只是没想到会直接用人身安全作为威胁。这既说明了“翠鸟”证据对他们的致命性，也暴露了对方在常规商业和法律博弈中未能取得优势的焦躁。
“渡边博士……”陆晨缓缓开口，“她送出关键信息时，就应该预料到风险。但我们不能让她因为帮助我们而陷入绝境。”他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不过，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们屈服，也太小看燧人了。”
“您的意思是？”
“将计就计。”陆晨走回办公桌，“正式回复昭栄中国，同意进行高级别磋商。时间、地点、议题，让他们提。我们会派团队参加。”
“那渡边博士那边？”沈南星追问。
“通过我们可能的一切间接渠道，向渡边博士发出最高级别的‘危险确认与静默坚守’指令。告诉她，对方可能已掌握部分证据，但未摊牌。要求她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但除非被直接控制，否则保持绝对静默，一切工作如常。同时，”陆晨声音低沉，“让周律师和国际合作顾问秘密研究，在极端情况下，以外籍技术人员遭遇‘不公正对待’为由，通过商业、外交乃至舆论途径施压的可能性。这不是首选，但必须是备选。”
他要让昭栄知道，人，不是可以随便拿捏的棋子。
“另外，”陆晨补充，“崔浩那边有动静吗？”
李明恺此时正好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打印出来的、经过复杂解密和翻译的简短文字。他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坚定：“陆总，沈总，崔浩的第二条信息，刚刚解析出来。”
陆晨接过纸条，上面只有三行字：
“1. ‘鸟笼’已检视，‘翠鸟’关联报告结论：高危。建议友方停止一切相关试探。
2. 东京已定策：以‘鸟’为筹，迫和。法律备‘钝刀’。
3. 可接触‘钝刀’之柄在于：Jpxxxxxxx 专利，2009年美区审查员非正式沟通记录，关键词‘过度宽泛’、‘教导不足’。记录存于原审查员私人笔记，该员现已离职，居西雅图。”
信息量巨大！
第一点印证了渡边绫的高危处境和昭栄已拿到内部报告。
第二点直接揭示了昭栄的策略（以渡边为筹码逼和）和后备法律手段（准备无效宣告，被崔浩称为“钝刀”）。
第三点……则是反击“钝刀”的关键线索！崔浩指出了昭栄可能用来发起无效宣告的专利，并给出了一个隐秘的突破口——当初美国专利局审查员的非正式质疑记录！这种记录通常不录入官方档案，但如果能找到当事人或笔记，就可能成为质疑该专利“教导是否充分”、“范围是否过度”的有力旁证，从而先发制人，削弱甚至化解对方的“钝刀”攻击！
“这份情报……太及时了。”沈南星看完，深吸一口气。崔浩这是在刀尖上跳舞，给出了破局的关键路径。
“立刻让周律师和我们的美国专利顾问，秘密调查这条线索。不惜代价，但要绝对保密。”陆晨立即下令，“同时，将这条信息作为最高机密，纳入我们的谈判应对预案。”
他感到手中的牌正在增加。法律上，有“瑕疵之剑”和这条新的“审查员记录”线索；情报上，对对方策略了如指掌；技术上，有国家背书的硬核成果；道义上，对方用人身安全威胁已落了下乘。
但谈判，从来不是简单的牌面比较。
就在这时，张明远有些疲惫但兴奋的声音从内部通话器传来：“陆总，改性YSZ工程放大制备的第一次连续性试产刚结束！工艺基本跑通，但出现了两个新问题：一是沉积速率提升后，梯度结构的均匀性控制难度指数级增加；二是大尺寸基片边缘的应力集中问题比小样时突出。需要立即调整工艺方案和反应器设计。林海他们已经在开会讨论了。”
工程现实的挑战，从不缺席。技术突破的荣耀背后，是无数个需要攻坚的具体难题。
陆晨按下通话键：“张教授，放手去解决。需要什么资源，直接提。记住，工程化的问题，必须在工程化阶段解决。这同样是硬仗。”
“明白！”
放下通话器，陆晨看向沈南星和李明恺。谈判的帷幕即将拉开，法律的暗战在升级，技术的攻坚在继续，而一位勇敢博士的命运，悬于一线。
“准备吧。”陆晨的声音平静而充满力量，“去会会他们。让他们看看，燧人的‘诚意’，到底是什么样子。”
系统界面适时浮现，蓝光流转：
【关键情报“崔浩密报”接收解析。】
【对手策略“以人质为筹码逼和”已确认。】
【反制武器“审查员记录线索”获取。】
【谈判前准备度提升。】
【警告：渡边绫个人安全风险升至最高等级（红色）。工程放大出现预期内技术挑战。】
【新阶段任务触发：在高级别磋商中，粉碎对手的胁迫企图，并争取有利于我的和解或合作框架。任务奖励：行业影响力大幅提升，技术护城河加固。失败惩罚：关键情报源可能丧失，技术合作受阻，战略威慑失效。】
一切，都将汇聚到那张即将摆开的谈判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