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苏墨坐在办公桌前。手机屏幕亮着,系统推送的三位专家资料已经整理成列表。她把技术简报第一版导入终端,检查了一遍内容结构。陈舟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杯热咖啡,递了一杯给她。
“准备好了?”陈舟问。
苏墨点头,打开通讯界面,拨通了第一个电话。
对方是北方工业大学的李振邦教授。电话接通后,苏墨简单说明来意,提到《星骸建筑师》中的模块化建筑设定和系统推演结果。李振邦听完,语气平缓但明确:“你的想法很有想象力,但科研立项需要理论基础和实验数据。小说设定不能作为研究依据。”
“我们有初步的技术路径分析。”苏墨说。
“那不是论文,也不是专利文件。”李振邦停顿了一下,“我很欣赏创作者的热情,但学术研究不能靠故事推动。”
通话结束。苏墨放下手机,没有说话。陈舟看了她一眼,没问结果。
两人出发前往中科院材料所。路上阳光照进车窗,路边的树影快速掠过。到了研究所门口,保安核实身份后放行。他们在会议室等了二十分钟,对接的研究员才过来。
研究员姓张,四十多岁,穿着白大褂。他接过苏墨递出的技术简报,翻了两页就放下。
“你们这是想让我们给科幻项目做技术支持?”他说,“我们做的是国家课题,不是拍电影。”
“这个设定已经在系统中完成可行性建模。”苏墨解释,“材料适配度、连接稳定性都有数据支持。”
“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小说里的东西能拿来当科研参考。”张研究员笑了笑,“你们不如去找投资公司。”
他们离开研究所时,外面开始起风。陈舟把外套搭在手臂上,走在苏墨旁边。两人一路沉默。回到车上,陈舟启动引擎,却没有立刻开走。
“还有南江院那位总工。”他说。
苏墨点头,输入导航地址。车子驶向城南。
南江建筑设计院在一栋老楼里。电梯运行缓慢,墙面有些发黄。他们找到办公室,门开着,里面没人。等了半小时,一位工作人员过来通知:总工临时出差,近期不会回来。
“不是拒绝,是躲。”陈舟低声说。
苏墨收起平板,走出大楼。天空阴了下来,空气闷热。她站在台阶上,看着街对面的公交站。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挤在遮阳棚下等车。她忽然觉得累。
回程的路上谁都没说话。车停在公司楼下,苏墨没有下车。她盯着前方红绿灯的变化,一次,两次。
“其实……”陈舟突然开口,“还有一个人。”
苏墨转头看他。
“林教授。”陈舟说,“我没在名单里看到他,但他可能合适。”
“谁?”
“林致远。早年在省绿色建筑研究中心做过课题,后来一直低调。我参加政府评审会时见过他一次。当时他在讲一种可变结构的应急建筑系统,思路很特别。”
“为什么没列入系统推荐?”
“信息太少了。没有公开论文,不参加论坛,连单位官网都查不到他的名字。如果不是那次会议,我也不知道这个人存在。”
苏墨拿出手机,调出系统资源匹配界面。搜索“林致远”,结果显示无关联记录。她切换到外部数据库,输入姓名和机构关键词,终于跳出一条信息:某省级科研园区307实验室,登记负责人为林致远,研究方向为“动态适应性建筑结构”。
“地址在郊区。”她说。
“现在去?”陈舟问。
“现在去。”
车子重新发动。导航显示需要五十分钟。途中信号断了几次,最后靠陈舟记下的路线指引才找到地方。园区很小,几栋灰白色小楼分散在树林之间。他们走到b区三楼,敲响307室的门。
门开了。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在门口,穿灰色夹克,戴一副旧眼镜。屋里灯光偏暗,墙上贴满图纸,桌上摆着多个机械模型。有的像建筑骨架,有的像是能折叠的金属屋。
“我是苏墨。”她出示证件,“这位是陈舟。我们想找林致远教授。”
“我就是。”男人说。
“我们有个项目,关于模块化生态建筑。”苏墨说,“想请您看看。”
林教授没让进门。他站在门口,双手插在口袋里,态度平静但保持距离。
“很多人来找我合作。”他说,“带着各种概念,大部分是商业包装。”
“这不是商业推广。”苏墨打开平板,调出系统生成的简报首页,“这是我们六年前在小说里提出的设定,现在发现它有现实落地的可能性。”
林教授看了一眼屏幕,没接话。
“我知道这听起来奇怪。”她说,“一个作家跑来说她的书能变成技术方案。但我们做了推演,也找了材料和工程方面的匹配数据。今天来,不是要您立刻接受,只是希望您愿意听十分钟。”
林教授盯着她看了几秒,侧身让开。
“进来吧。”
他们走进房间。陈舟轻轻关上门。屋里有股淡淡的金属味,混合着纸张和电子元件的气息。林教授走到桌边,拿起一个微型装置,手指转动它的关节。
“你说的模块化建筑,具体指什么?”他问。
“不是预制板拼装。”苏墨说,“是能根据环境变化自主调整形态的建筑单元。比如地震后,模块可以自动重组为避难所;城市更新时,它们又能拆解迁移,重复使用。”
林教授停下动作。
“你提到了‘自主重组’?”
“对。每个模块内置感应系统和轻量能源核心,通过分布式网络协同工作。它们不是固定的,而是像生命体一样响应外部条件。”
林教授走到墙边,取下一张图纸。上面画着某种六边形单元的连接结构,边缘标注着力学参数。
“三年前我做过类似设计。”他说,“但卡在能量供给和节点耐久性上。没有实际应用场景,课题也没继续。”
“我们的系统推演显示,现有材料技术已经可以支撑第一代原型。”苏墨调出投影,展示自适应连接件的工作逻辑,“这里的关键是动态拓扑结构,不是单一材料强度,而是整体系统的协调能力。”
林教授走近投影,仔细看连接节点的运动模拟。
“你说这个设定来自小说?”
“是。我在写《星骸建筑师》时,设想人类在废土上重建家园。这些模块是角色活下去的工具。当时只是故事需要,但现在我觉得,它也许不该只留在书里。”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林教授抬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别人不做?”
“因为没人相信这种东西能实现。”
“不。”他摇头,“是因为没人愿意承担失败的风险。科研要经费,要成果,要考核。没人敢拿职称去赌一个作家的想法。”
“我不是来赌的。”苏墨说,“我是来试的。我们可以从小规模开始,不需要大团队,也不用立项。只要有人愿意一起验证这条路能不能走通。”
林教授没说话。他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后拿出一块金属片。表面有细微纹路,像是电路,又像是生长痕迹。
“这是我去年做的样品。”他说,“单个模块能感知温度和压力变化,但无法与其他单元通信。我一直在找解决方案。”
他把金属片放在桌上。
“你说的能源回路拓扑结构……是怎么设计的?”
苏墨立即调出系统报告中的示意图。她指着其中一段线路分布,说明信号如何在模块间传递,以及能量如何循环补给。
林教授蹲下身,眼睛贴近投影。
“如果把这个节点改造成双向反馈机制……”他低声说,“是不是就能解决同步延迟问题?”
苏墨点头。“系统推演中提到过这个方向。我们可以通过调整初始权重,让模块优先响应紧急状态。”
林教授抬起头。
“你这个想法……有没有做过仿真模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