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横亘于前的冰寂壁垒,如同死神展开的巨翼,缓缓推进。
它并非单纯的冰墙,而是将“天渊之眼”外围狂暴的极光与雷霆,以绝对的冰寂之力强行“驯服”、“冻结”、“重塑”后形成的、兼具能量冲击与法则侵蚀的恐怖造物。壁垒表面,冰蓝色的极光如同凝固的血管脉络缓缓流淌,苍白的雷霆如同被冰封的蛇虫镶嵌其中,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寂灭气息。壁垒所过之处,连那些混乱的空间碎片都仿佛被“冻”在了原地,失去了一切活性与变化。
仅仅是被其气息扫过,阿木等人就感觉护体灵光如同风中之烛般明灭不定,体内的灵力运转变得越发艰涩,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彻底冰封。
“这老冰棍……有点门道。”墨菲斯难得地评价了一句,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中多了一丝认真。他扫了一眼那缓缓压来的壁垒,又看了看身后远处那巨大无比的“天渊之眼”漩涡,“不能硬碰。这东西和他本源相连,而且借用了天渊部分环境的力量,硬抗消耗太大,还会被他锁定位置。”
他抬手,对着众人身侧一片相对“平静”(只是相对)的、由几块缓慢旋转的空间碎片构成的区域,屈指一弹。
一点微不可察的、仿佛融入了周围极光色彩的淡银色光点没入那片区域。
嗡!
那片区域的“空间碎片”旋转速度骤然加快,并且开始不规律地闪烁、位移,很快形成了一片更加混乱、更加难以预测的、直径约百丈的“空间迷障”区域。
“进这里面去,跟他绕圈子。”墨菲斯说着,率先飞入那片闪烁不定的光影之中,“他的壁垒规模太大,在这种极度不稳定的空间迷障里不好施展,强行挤压会导致空间连锁崩溃,连他自己都可能被卷进去。”
众人立刻依言跟上。一进入空间迷障,外界的一切仿佛都被隔上了一层毛玻璃,视野和感知都变得模糊扭曲。但好处是,那冰寂壁垒推进带来的恐怖压迫感也大幅减弱,只能感觉到其庞大的能量轮廓在迷障外缓缓移动、试探,似乎一时找不到精准的切入点。
“他肯定有别的办法锁定我们。”云芷一边艰难地维持着身周小范围的稳定探测,一边说道,“冬寂使者这种级别的存在,不可能只依靠视觉或常规神识。他可能通过我们散逸的灵力波动、与环境的交互、甚至……阿木身上那些新获得的印记气息来追踪。”
阿木闻言,立刻尝试收敛气息,尤其是胸口那两枚新获得的银色风纹与幽蓝冰符。但这两枚印记与周围狂暴的“风”、“雷”环境以及自身星壤之种正处于深度共鸣与适应期,如同黑暗中熊熊燃烧的火炬,想要完全隐匿极其困难。
“不用完全藏。”墨菲斯的声音传来,“他追踪是需要时间的。利用这段时间,阿木,你全力感知‘风之信物’的确切位置,越精确越好。我们需要一个明确的目标,不能在这里跟他无休止地捉迷藏。”
阿木点头,屏息凝神,将几乎全部心神沉入体内。
星壤之种以前所未有的高速旋转着。五色光芒中,新加入的银色风纹异常活跃,它似乎对周围狂暴的“风”之法则(主要以极光和紊乱气流形式存在)与“雷”之法则(狂暴雷霆)产生了极其强烈的“渴望”与“共鸣”。而那枚幽蓝的冰之祝福符文,则如同最坚固的基石,稳固着阿木的核心,让他不至于在这狂暴的能量潮汐中迷失。
他不再试图“过滤”或“抵抗”周围环境中那些杂乱无章、充满毁灭性的风雷能量。而是尝试放开身心,去“倾听”、“理解”它们。
起初,传入感知的只有无尽的狂乱、暴戾与毁灭。极光的每一次闪烁都蕴含着撕裂灵魂的能量,雷霆的每一声炸响都代表着最纯粹的破坏。
但渐渐地,在冰之祝福带来的“绝对冷静”与星壤之种“包容调和”的底色下,阿木开始捕捉到一丝丝……“韵律”。
那并非有序的旋律,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宏大的“存在方式”。
风(极光与气流)的本质,是“流动”与“变化”。它狂暴时能撕裂一切,轻柔时能抚慰万物。它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是能量与信息的传递者,也是毁灭与新生的搬运工。
雷的本质,是“爆发”与“审判”。它代表着极致的速度与力量,是净化污秽的天罚,也是开创新局的霹雳。它迅捷、暴烈、公正(某种程度上),蕴含着毁灭的极致,也孕育着新生的火花(雷霆过后,往往会有新的秩序或生机萌发)。
在这片“天渊之眼”的外围,这两种最狂暴的法则以最原始、最不加节制的方式交织、碰撞、湮灭、再生,形成了这片永恒的绝域。
而“风之信物”,作为上古时代“风”之法则的具象化碎片与契约凭证,理应存在于这片绝域中,风雷之力碰撞最激烈、也最……“平衡”的那个点上。
不是风压倒雷,也不是雷撕裂风。而是两者在永恒的对抗中,形成的一种动态的、不稳定的、却又真实存在的“临界点”。
如同阴阳鱼眼,如同风暴的风眼。
阿木的心神顺着那微弱的信物共鸣与对风雷法则的感悟,如同逆流而上的游鱼,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艰难地向着某个方向“延伸”。
他“看到”了那庞大漩涡(天渊之眼)内部,并非完全的混沌。在靠近漩涡内壁的某些区域,存在着一些相对“平静”的“孤岛”。那些“孤岛”由某种散发着古老气息的、残破的建筑结构构成,仿佛是被漩涡从上古时空撕扯进来、又被狂暴能量打磨了无数岁月的遗迹碎片,在永恒的风暴中沉浮。
而在其中一块规模较大、形状近似断裂的尖塔顶部的遗迹碎片上,阿木清晰地“感觉”到了!
一股无比精纯、无比古老、却又带着一丝被强行“禁锢”、“压抑”的悲愤与不甘的“风”之气息!
就是那里!
共鸣前所未有的清晰!体内的银色风纹几乎要破体而出!
“找到了!”阿木猛地睁开眼,眼中银芒与电光一闪而逝,他指向漩涡深处某个方位,“在那边!一块飘浮的遗迹上!信物的气息很清晰,但……好像被什么力量束缚压制着,状态不太对!”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咔啦啦!
众人身处的这片“空间迷障”外围,传来清晰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声响!
只见那庞大的冰寂壁垒,并未强行挤压进来,但其表面,却延伸出数十根粗大的、如同章鱼触手般的灰白色“冰寂锁链”!这些锁链无视了空间迷障的部分混乱特性,如同拥有生命和意志般,朝着迷障内部众人所在的方位,精准地穿刺、缠绕而来!
每一根锁链的尖端,都凝聚着一枚不断旋转的、散发着恐怖吸力的灰白色冰晶漩涡,仿佛要吞噬一切生机与灵力!
“他锁定了!通过阿木刚才全力共鸣时散发的波动!”云芷急道。
“走!朝目标遗迹冲!”墨菲斯当机立断,身形一晃,已经出现在一根刺来的冰寂锁链前,伸出两根手指,对着锁链尖端那灰白漩涡轻轻一夹。
没有巨响,那枚看似恐怖的冰晶漩涡,如同被掐灭了火星的烟头,瞬间黯淡、崩散。锁链本身也仿佛失去了大部分力量,变得迟滞。
“跟紧我,清理挡路的!”墨菲斯的声音传来,他不再隐藏速度,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朝着阿木所指的方向电射而去,沿途手指连点,将前方拦路的冰寂锁链一一“点”废。
赵铁、阿木等人立刻全力跟上,将身法催动到极致。赵铁重剑挥舞,剑气纵横,将侧面袭来的锁链斩断或击偏。阿木则尝试着调动新领悟的“风”之灵动,结合星壤领域的推进力,让自身飞行轨迹变得更加飘忽难以捕捉,同时将一丝“雷”的净化之意融入攻击(主要是操控环境中的散逸电芒干扰锁链),效果竟出奇地好。
林月儿洒出大片的“蚀灵粉”和“爆炎胶”,这些专门针对能量结构与低温环境的药剂,对冰寂锁链的阻滞效果虽然有限,但聊胜于无。云芷则不断抛出一些小型的“干扰阵盘”,制造出短暂的灵力紊乱或视觉错位,干扰锁链的追踪。
老舟头……他紧紧跟在墨菲斯后面,嘴里念叨着“亏大了亏大了”,手里却不停,掏出几个圆球状的法器丢出去,那些圆球在半空炸开,形成一片片粘稠的、带有强烈干扰性质的灵能蛛网,也能稍微延缓锁链的速度。
在墨菲斯开道和众人协作下,他们如同一支锋利的箭矢,在冰寂锁链的围追堵截中,艰难却坚定地朝着漩涡深处那块目标遗迹碎片冲去。
后方的冬寂使者显然被这种“滑不留手”的打法激怒了。那漆黑冰裂纹面具下,传来一声低沉的、仿佛冰川崩裂的怒哼。
冰寂壁垒停止了漫无目的的挤压,所有延伸出的锁链迅速回收。紧接着,整个壁垒开始变形、收缩、凝聚!
短短数息之间,那横亘千丈的巨型壁垒,竟然收缩成了一尊高达百丈、完全由最凝练的冰寂能量构成的、身披厚重冰甲、手持冰晶巨剑的“冰寂巨人”!
巨人面部是一片光滑的冰镜,映照着周围狂暴的极光与雷霆。它一步迈出,便跨越了惊人的距离,手中冰晶巨剑带着冻结时空的恐怖威势,朝着前方逃窜的众人,狠狠一剑斩下!
这一剑,并非单纯的物理或能量攻击,而是蕴含着“冰寂”法则的“领域斩击”!剑锋所向,前方的空间、能量、乃至时间流速,都开始向着“冻结”、“死寂”的方向坍缩!
“不好!”赵铁感受到身后那令人绝望的恐怖威压,脸色骤变。这一剑的威力,远超之前的所有攻击!
墨菲斯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那斩落的冰晶巨剑和后方那尊巍峨的冰寂巨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似乎嫌麻烦般地叹了口气。
“真是……没完没了。”
他没有出手去接那一剑,而是抬起右手,对着众人前方不远处、一块正从漩涡边缘甩出的、房屋大小的、燃烧着苍白火焰的“时间乱流碎片”,轻轻一引。
那块原本毫无规律乱飞的碎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准操控,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了冰寂巨人斩落的剑锋轨迹之上!
轰——!!!
时间乱流碎片与蕴含冰寂法则的剑锋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却产生了更加诡异的现象。
碰撞点周围,时间仿佛出现了断层与混乱。冰寂巨人的剑锋、手臂、乃至半边身体,开始出现诡异的“老化”(部分区域冰晶迅速风化)与“回溯”(部分区域又恢复到更凝实的状态)并存的景象。巨人动作猛然僵住,发出无声的、痛苦的痉挛,它那光滑如镜的面部冰镜上,甚至映照出了数个不同时间点的、扭曲重叠的自身影像!
那蕴含法则的一剑,自然也被这混乱的时间碰撞所干扰、偏折,威力大减,最终擦着众人的边缘斩入了下方无尽的能量狂潮之中,激起滔天的冰蓝色与苍白色的能量浪花。
而墨菲斯则趁着这短暂的混乱,袖袍一卷,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包裹住众人。
“走!”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速度暴增,瞬间突破了最后一段距离,如同陨石般,狠狠“砸”向了那块漂浮在狂暴漩涡边缘的、古老的尖塔遗迹碎片!
砰!
坚实的触感传来。他们成功登上了遗迹!
几乎在落地的瞬间,阿木体内的信物共鸣达到了顶峰!他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精纯古老的风之气息,就在这遗迹碎片的最深处,那座半坍塌的尖塔内部!
但与此同时,一股更加浓烈、更加令人作呕的——混合了冰寂死气、风暴狂乱、以及某种血腥献祭意味的邪恶波动,也从尖塔内部,扑面而来!
而在他们身后,那尊被时间乱流暂时困住的冰寂巨人,正缓缓调整着姿态,漆黑面具下灰白色的冰焰,死死锁定着这片渺小的遗迹碎片。
更远处,冬寂使者本尊的身影,也正在穿过紊乱的能量潮汐,朝着遗迹方向,一步步行来。
前有邪恶仪式,后有强敌追兵。
这处上古遗迹,并非避风港,而是……另一个更危险的战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