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训练从破晓开始，带着铁锈味的风卷着碎雪灌进工厂的破窗，在地面积起薄薄一层白霜。林深赤着脚站在训练场上，黑豹的兽魂让他对寒冷有了一定抵抗力，但刺骨的风刮过昨夜留下的伤口时，依旧疼得他牙关发紧。
苏璃站在场地中央，指尖凝结的冰雾在晨光里泛着虹彩。她今天换了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银发用一根冰蓝色的发带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脖颈上若隐若现的冰晶纹路——那纹路比昨天更清晰了些，像某种能量即将溢出的征兆。
“今天练实战反应。”苏璃抬手一挥，十二道冰锥突然从地面刺出，呈环形将林深围在中央，尖端泛着淬毒般的冷光，“在冰锥合拢前突破防线，用你最快的速度。”
林深的心脏骤然收紧，身体本能地进入戒备状态。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黑豹在蠢蠢欲动，血液流速加快，视野边缘开始泛起淡淡的黑晕——这是兽魂觉醒时的狩猎模式，能让他捕捉到最快的动态轨迹。
“开始。”
苏璃的话音未落，冰锥已经带着破风的锐响向内合拢。林深猛地蹬地，身体像离弦的箭般窜出，右爪精准地拍在最近一根冰锥的侧面。借着反作用力，他在空中完成一个不可思议的扭身，避开从斜后方刺来的另一道冰棱。
然而苏璃的攻击远比他想象的更刁钻。就在他落地的瞬间，脚下突然炸开冰花，数根冰刺破土而出。林深瞳孔骤缩，几乎是凭着本能向左侧翻滚，冰刺擦着他的脊背掠过，带起一串血珠。
“太慢了。”苏璃的声音从冰雾中传来，带着不加掩饰的冷意，“暗域里的攻击不会给你反应时间，你的犹豫就是催命符。”
林深捂着流血的脊背爬起来，伤口的疼痛让他更加清醒。他深吸一口气，主动唤醒黑豹的兽魂，黑色的短毛迅速覆盖住手臂，指甲弹出三寸利爪，瞳孔收缩成竖瞳。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压制野性，而是将其化作利刃。
“再来。”
冰锥再次袭来时，林深的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他像真正的黑豹般在冰棱间穿梭，利爪精准地拍击冰锥的薄弱点，利用反作用力改变方向。那些足以刺穿钢板的冰棱，在他眼中变成了可以借力的支点，每一次腾挪都带着狩猎者的优雅与致命。
苏璃的赤瞳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抬手加重了攻势。冰锥的密度陡然增加，甚至开始在空中折射转向，形成无死角的封锁网。林深渐渐被逼到场地边缘，后背已经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这就是你的极限？”苏璃的声音里带着嘲讽，“守夜人的后裔，不过如此。”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中了林深的神经。他猛地抬头，江晚被拖入裂缝的画面在脑海中炸开，祖父日记里“守护”二字烫得他眼眶发热。一股更强大的力量突然从丹田涌起，他甚至能听到骨骼摩擦的声响，身体在瞬间完成了半变身——保留着人类的形态，却拥有了黑豹的速度与利爪，背后还延伸出一条布满黑色短毛的尾巴。
“吼——！”
林深甩动尾巴保持平衡，身体以一个违反物理定律的角度侧翻，利爪撕开冰锥组成的屏障，在冰雾中划出一道残影，瞬间冲到苏璃面前。他的爪子停在离她咽喉只有寸许的地方，带着凛冽的劲风，却没有再向前半分。
“你输了。”林深的声音带着兽化后的沙哑，竖瞳里还残留着野性，却清晰地映着苏璃的脸。
苏璃看着他眼中的清明，赤瞳微微波动。她抬手挥散周围的冰锥，语气听不出情绪：“还算有点进步。”但林深注意到，她指尖的冰雾比刚才稀薄了些，脖颈上的冰晶纹路也黯淡下去，像是消耗过度。
就在这时，工厂厚重的铁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碎木屑飞溅中，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晨光站在门口。男人穿着迷彩作战服，肌肉虬结的右臂是泛着冷光的机械义肢，金属关节处还残留着干涸的暗红色污渍。他的脸膛棱角分明，一道疤痕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眼神像淬了冰的刀，扫过场地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苏璃丫头，这就是你说的新觉醒者？”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金属，机械义肢的指尖突然弹出三厘米长的合金刀片，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看起来像只没断奶的猫崽子。”
林深瞬间绷紧了身体，黑豹的兽魂发出警惕的低吼。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那是经历过无数生死搏杀才能沉淀出的血腥气，比他遇到的任何暗黑物种都更令人窒息。
“陆沉，别吓他。”苏璃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林深身前，“他是来救女朋友的，不是来跟你比肌肉的。”
陆沉嗤笑一声，大步走进来。他身高近两米，站在林深面前像座铁塔，机械义肢随意地搭在腰间的战术匕首上。“救女朋友？”他上下打量着林深，目光在他胸前的青铜吊坠上停顿了半秒，“暗域里的死人比活人多，小子，别把这里当成英雄救美的游乐场。”
林深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不喜欢这个男人的语气，更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在评估一件工具的价值。“我能不能活下来，不关你的事。”
“呵，脾气还不小。”陆沉突然动了，机械义肢带着破空的风声砸向林深面门。速度快得超出常人反应极限，但林深体内的黑豹早已预警，他下意识地侧身闪避，同时挥出右爪拍向对方的手腕。
然而指尖触到的不是血肉，而是冰冷坚硬的金属。
“铛”的一声脆响，林深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手臂瞬间麻木，整个人被震得后退三步才稳住身形。他惊讶地看着陆沉的机械义肢——刚才那一下，他分明用了七成力道，对方却纹丝不动。
“就这点力气？”陆沉活动着机械义肢的关节，发出液压装置的嗡鸣，“苏璃，你确定这小子能派上用场？上次在南区，三个觉醒者都没能活着出来。”
“他的潜力比你想象的大。”苏璃走到两人中间，隔开他们的视线，“陆沉，他是林敬之的孙子。”
陆沉的动作猛地一顿，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林敬之？那个老东西的种？”他的机械义肢突然握紧，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二十年前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要炸掉实验室，我妹妹就不会……”
“够了！”苏璃的声音陡然变冷，赤瞳里泛起寒气，“过去的事别再提。现在我们需要人手，林深的黑豹兽魂是探索暗域裂缝的最佳人选。”
陆沉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情绪激动，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机械义肢。他深吸一口气，从背后扔过来一个沉重的麻袋，袋子落地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隐约能看到里面滚出半只暗黑物种的残肢。
“刚端了个畸变体的窝点，在城东的废弃屠宰场。”陆沉的语气恢复了冰冷，机械义肢按在太阳穴上，似乎在接收什么信息，“老城区排水系统的能量波动异常，比上次监测到的强三倍，估计是巢穴的核心区。”
林深的心猛地一沉：“是江晚被拖进去的地方？”
“大概率是。”陆沉从战术背心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地图，扔在地上展开，“排水系统连接着二十年前的基因实验室遗址，那里的暗域裂缝最稳定，也是暗黑物种最密集的区域。”他用机械义肢的指尖点在地图上一个标记着骷髅头的位置，“三天后出发，我会给你一套装备，但如果你拖后腿……”
合金刀片再次弹出，贴着林深的脸颊划过，切断了他几缕头发。“我会亲手解决你，省得你变成畸变体污染环境。”
林深没有退缩，迎着陆沉的目光寸步不让。他能感觉到对方话语里的杀意不是玩笑，但他更清楚，想要进入暗域找到江晚，他必须和这个危险的男人合作。“我不会拖后腿。”
陆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收起刀片转身走向控制室：“苏璃，把最新的能量分析报告给我。”经过林深身边时，他突然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看好你的吊坠，那玩意儿不止是守夜人的信物，也是很多‘东西’的诱饵。”
林深愣住了，等他回过神来，陆沉已经走进了控制室。他摸了摸胸前的青铜吊坠，金属表面似乎比刚才更凉了些，仿佛在呼应陆沉的话。
“别在意他的话。”苏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陆沉的妹妹死于初代暗黑物种袭击，他对暗域的一切都带着仇恨，包括我们这些能和兽魂融合的人。”
“他也是守夜人？”林深看着控制室的方向，能听到里面传来陆沉低沉的说话声，夹杂着机械运转的嗡鸣。
“曾经是。”苏璃的目光有些复杂，“他是‘潘多拉计划’少数存活的实验体，机械义肢里装着抑制兽魂暴走的装置。”她顿了顿，补充道，“他的兽魂是银背大猩猩，力量和防御都是顶尖的，有他在，至少能保证你在暗域里多活几分钟。”
林深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有些颤抖的右臂，刚才和陆沉碰撞的地方还在发麻。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与真正的守夜人之间还有多大差距。
“去休息吧，下午陆沉会教你使用暗域装备。”苏璃转身走向训练场边缘，那里堆放着一些覆盖着帆布的东西，“他虽然脾气差，但经验比我丰富，很多在暗域生存的技巧，只有他能教你。”
林深看着苏璃的背影，她走得有些慢，步伐不像刚才那么稳健，甚至在转身时踉跄了一下，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他想起刚才她指尖稀薄的冰雾，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雪豹的兽魂对她来说，负担远比表现出来的更重。
他走到角落里坐下，靠着冰冷的墙壁，摸出怀里的青铜吊坠。阳光透过吊坠的镂空纹路，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某种密码。祖父、陆沉、苏璃、江晚……这些名字在他脑海中交织，织成一张通往未知的网。
他不知道三天后的暗域之行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能否找回江晚。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不仅为了江晚，也为了弄清楚祖父留下的秘密，弄清楚苏璃和陆沉身上的谜团，弄清楚这个被暗黑物种笼罩的世界，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真相。
工厂外传来了车辆引擎的声音，陆沉大概是带来了新的装备。林深握紧吊坠，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他都不会退缩。因为从觉醒黑豹兽魂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踏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路——既是寻找爱人的归途，也是揭开黑暗的征途。
训练场中央，苏璃正在调试一台散发着蓝光的仪器，陆沉的机械义肢反射着金属光泽，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偶尔投来的目光落在林深身上，带着复杂难明的意味。
林深迎着他们的视线，挺直了脊梁。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黑豹正在积蓄力量，像蛰伏在暗夜中的猎手，等待着破晓时分的出击。
三天后的暗域裂缝，他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