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瑾安盯着那根人参,忽地又笑了:“不动手也没关系,他这不是自己送来了把柄吗?”
弄墨看见他这幽幽的笑容,心里顿时有些毛毛的。
世子一笑,生死难料。
跟在世子身边多年,他自是清楚世子憋着多少坏招……啊呸!智慧!
“世子的意思是……”弄墨知道世子要主动出击了。
段瑾安吩咐道:“先去备浴汤,本世子要沐浴,再用这人参熬碗汤来,二叔的好意,本世子岂能浪费?”
弄墨眼睛骨碌一转,当即会意,“属下知道了。”
段瑾安爱干净,虽换了干净衣裳,但被湖水浸泡过,他哪忍受得了身上一股水草味儿?
浴汤很快备好。
平时是弄墨伺候他沐浴的,但这会儿弄墨去处理那人参了。
段瑾安又不想叫其他人,便自己进了浴室。
在屏风后脱衣裳时,他忽地想起一件事,试探性喊了一声:“桑酒?”
“属下在!”
桑酒悄无声息从暗处现身,如鬼魅一般,让人无知无觉。
段瑾安:!!!
他知道暗卫为了贴身保护他,一直都是隐藏在他身边不远处的。
但这岂不是说明,平日里他沐浴睡觉,甚至是解手时,她也在他身边?
若她是个男子,他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她是女子,这就让他有些别扭了。
桑酒单膝跪在屏风前,看着那道僵硬的人影,见他迟迟没说话,有些奇怪:“世子有何吩咐?”
段瑾安冷静问道:“平日里本世子沐浴,你也在一旁看着?”
桑酒愣了下,如实回道:“是啊。”
段瑾安正要发作,却听她又补充道——
“还隔着一扇屏风呢,属下只见着影儿,不敢亵渎世子玉体……”
段瑾安不说话了,那还好些儿。
半晌,他才沉声吩咐:“你虽是暗卫,但到底男女有别,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自己掂量着,明白了?”
桑酒当然听懂了,他这是警告她,不许乱看他的隐私?
不过,他贵为世子,从小被人前呼后拥伺候着,不是一向不把下人当人看的吗?
那些伺候的奴仆,在他眼里和桌椅板凳这些物件没什么区别。
这会子他又开始在意男女有别了?
或许她能理解为,世子不仅把她当人看,甚至还会在她面前害臊?
“世子放心,属下绝不会乱看。”
桑酒保证道。
段瑾安这才摆摆手,“退下吧。”
桑酒又隐回了暗处。
不过,他说不看就不看吗?反正她看了他又不知道。
嘿嘿。
不知是觉得别扭,还是没人伺候,段瑾安沐浴比平时快些,没泡多久就起身了。
等他穿好衣裳,弄墨也端着参汤进来了。
“世子,属下都安排妥当了……”
段瑾安端起那参汤,轻抿了一口。
随后,他便缓慢而优雅地上床躺着了。
弄墨则是把汤碗一摔,慌慌张张跑了出去,“不好了,世子吐血了!”
随着他这一声叫喊,清风院的下人们都忙乱了起来。
有请府医的,有去禀报王爷王妃的。
平南王夫妇很快赶来,府医也到了。
此时段瑾安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仰躺在床上半昏迷着,一副虚弱得气若游丝的模样。
府医诊断后,下了结论:“世子这是中毒了。”
平南王段庆面露吃惊:“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王妃李氏早已扑到床边,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安儿,安儿……”
弄墨跪地回道:“禀王爷,世子是吃了二老爷送来的人参,才这样的……”
“什么人参?”段庆已有四十多岁,看上去老实敦厚,此刻也不禁怒了。
弄墨赶紧把那剩下的半截人参递了过来。
“就是这个,二老爷今儿送来的,说是外边得来的百年人参,奴才想着正好给世子补补身子,便熬了参汤给世子喝了,哪想到……”
府医上前拿起人参,检查了一番,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此人参用寒枯草浸泡过,虽看似与普通人参无异,却含有剧毒……”
段庆脸色大变:“岂有此理!他竟敢害世子!”
府医跪地道:“寒枯草少见,恐怕只有宫里才有解药,恕老朽束手无策……”
王妃又是担忧又是气,早已泣不成声:“王爷,妾身早就说过他们不怀好意,您一再为他们开脱,才让他们猖狂至此……”
“只可怜我安儿,自幼多灾多病,好不容易养到现在,还是遭了他们的毒手!”
王妃声泪俱下哭诉着。
段庆只觉痛心疾首,当年王妃早产,怀疑是二房害的,他一直不信。
这些年为了家宅和睦,维护手足之情,他也一再对二房三房忍让。
岂料到他们竟然敢谋害他的儿子!
“夫人先莫慌乱,本王即刻入宫求圣上赐解药,至于那人参的事,也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段庆说着匆匆离开了。
桑酒隐在暗处,看完了这一切的经过,只暗暗佩服段瑾安手段之诡诈狠辣。
那人参应该是弄墨调包了。
这样一来,二老爷即便没想着用人参害段瑾安,也有嘴说不清了。
不到半个时辰,段庆便带回了解药,还请了一名太医前来诊治。
段瑾安服下了解药,面色这才渐渐好转。
他缓缓睁开眼,鸦羽般的睫毛轻眨了一下,似乎还有些懵。
“父王,母妃,孩儿这是怎么了?”
王妃用帕子擦了一把泪,才哽咽道:“安儿,你二叔送给你的人参里,含有剧毒……”
段瑾安露出震惊之色,虚弱道:“怎么会?二叔一向对我极好,怎可能害我?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弄墨在一旁道:“错不了,那人参就是二老爷送来的,奴才都没来得及拿去库房呢,顺手就熬了汤给世子喝了……”
主仆俩一唱一和的,桑酒看得一愣一愣的。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段瑾安这般俊美如仙的外表下,竟是黑芝麻馅儿的呢?
段庆叹道:“安儿你放心,父王会给你讨一个公道,你只管好好养身体,别的不用操心了。”
说罢嘱咐王妃照看好儿子,便带着一众人离开了。
段瑾安嘴角勾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对床边的王妃道:“母妃,孩儿已经没事了,不必担心。”
王妃红肿着眼睛,心有余悸道:“好在你父王及时求来解药,否则你就有性命之忧了。”
确定儿子身子无碍后,王妃又派了几个护卫守住清风苑,不让闲杂人等进来打扰儿子休息。
直至傍晚,便听说平南王亲自带人拿了自己的二弟,把人押到宗祠,家法伺候。
消息传来时,段瑾安正坐在桌边,慢悠悠喝着粥。
“听说王爷把二老爷打了个半死,还是王爷亲自挥的鞭子,二老爷直喊冤枉……”
弄墨说着,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