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嘶吼如同海啸般涌入狭窄的裂缝通道，与岩石守卫沉重的撞击声、骨爪刮擦甲壳的刺耳噪音混成一团，在封闭的空间里反复激荡，震得人耳膜生疼。三个岩石守卫像三座移动的堡垒，牢牢堵在入口最狭窄处，每一次挥臂、每一次撞击，都能将冲在最前面的怪物拍飞、砸碎。污血和残肢四处飞溅，很快就在它们脚下堆积起来。
然而，怪物的数量太多了，而且它们似乎被那几个次级守卫驱使着，完全不顾伤亡，前仆后继。狭窄的地形虽然限制了怪物一次性投入的数量，但也让岩石守卫无法完全施展开，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持续不断的冲击。
更麻烦的是，那几个次级守卫并未亲自冲锋，它们站在怪物群后方，用那双冰冷的紫色“眼睛”观察着战局，不时发出短促尖锐的嘶鸣。每当岩石守卫将某一片区域的怪物清理得稀疏一些，次级守卫的嘶鸣就会响起，立刻有新的怪物填补上去，保持着持续的压力。
它们在消耗岩石守卫的体力！这些次级守卫显然具备一定的战术意识。
甄嬛站在守卫防线后约五丈处，紧握着短匕，手心微微出汗。她能清楚地看到，岩石守卫身上那些厚重的甲壳，在持续不断的攻击下，也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和凹痕。虽然它们依旧沉默地执行着守卫命令，但动作似乎比最初慢了一丝。
“这样下去不行。”桑坤喘着粗气，他胸口和手臂又添了新伤，草草包扎的布条已经被鲜血浸透，“那三个石头疙瘩再硬，也经不住这么无休止地撞！一旦它们撑不住，咱们这点人根本挡不住！”
“必须打掉那几个指挥的！”甄嬛目光锐利地盯住怪物群后方的次级守卫，“它们才是关键。只要没了指挥，这些怪物就是一盘散沙，威胁大减。”
“可怎么打？隔着这么多怪物，还有那三个大石头挡着，咱们的箭射不过去，人也冲不出去。”鲁铁急道。
甄嬛的目光扫过洞窟内部，最后落在了黑色祭坛基座上那些流转的紫色光纹，以及悬浮在黑暗漩涡前的净化星光上。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尚姑娘，鲁师傅，那基座的光纹，现在能量稳定吗？能不能……短暂地、局部地增强净化星光的强度？比如，把星光聚焦，当成武器？”
尚青莲和鲁铁都愣住了。把净化星光当武器？这想法太疯狂了。星光本质是温和的净化能量，对怪物有驱散和伤害效果，但从未想过主动操控它进行攻击。
“理论上……星光也是能量的一种表现形式。”尚青莲快速思索着，“基座光纹现在被我们加固引导，能量流动可控性增强了。如果我们能在某个输出节点，临时‘超载’一下，将更多能量导入星光路径，或许能让星光在局部瞬间变得非常强烈……但这样做非常危险，可能破坏我们刚刚建立起来的平衡，甚至引发能量反冲！”
“顾不了那么多了！”甄嬛斩钉截铁，“不解决那几个指挥的，我们全得死在这里，平衡一样保不住！鲁师傅，立刻找出能量输出最强、最容易局部调控的节点！尚姑娘，你感应能量流动，告诉我时机！桑坤，等星光变强，照向那几个次级守卫时，你带两个最好的弩手，用绑了最后一点幽蓝晶石粉末的弩箭，给我射它们！不要省！全部用上！”
这是孤注一掷。用他们刚刚稳定下来的能量系统作为武器，并押上最后一点可能造成额外伤害的晶石粉末。
鲁铁和尚青莲不敢怠慢，立刻扑到基座旁。鲁铁指着光纹回路中一处特别明亮、如同枢纽般的节点：“这里！‘能量分配节点’，理论上可以通过临时输入额外能量，增强特定方向的输出！”
尚青莲闭上眼，全力感应：“现在能量流动平稳……可以尝试……但只能持续很短时间，三息！超过三息，节点可能过热，整个回路都会受影响！”
“三息……够了！”甄嬛看向桑坤。
桑坤已经和两名弩手准备好了三支特制弩箭，箭头上牢牢绑着油布包，里面是仅剩的所有幽蓝晶石粉末。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凶光闪烁：“师母放心，只要星光能照到它们，老子保证把箭送进它们眼窝子里！”
“准备！”甄嬛低喝。
鲁铁深吸一口气，拿起一小瓶洞窟“源液”（最后一点），对着那个明亮的枢纽节点，悬而不滴。尚青莲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紧盯着能量流动的细微变化。
裂缝入口处的战斗更加白热化。一只岩石守卫的左臂甲壳被几只怪物合力撕开了一道大口子，暗紫色的、仿佛岩浆般的粘稠液体从伤口渗出，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那守卫的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
不能再等了！
“就是现在！”尚青莲猛地睁眼。
鲁铁手腕一抖，源液精准地滴入枢纽节点！
嗡——！！！
整个基座发出低沉的震颤！紫色光纹骤然变得刺眼！原本均匀投射向黑暗漩涡的净化星光，其中一束猛地变得粗大、凝实、亮度激增，如同探照灯的光柱，瞬间穿透洞窟的昏暗，精准地扫过裂缝入口，照向了怪物群后方那几只次级守卫！
乳白色的强光如同实质，照射在次级守卫暗色的甲壳上，立刻冒起了嗤嗤的白烟！次级守卫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嘶鸣，试图躲避，但强光如影随形！
“放箭！”甄嬛厉声喝道。
嗖！嗖！嗖！
三支绑着幽蓝晶石粉末的弩箭，借着强光的掩护和指引，从岩石守卫的间隙中电射而出，直取被星光重点照顾的三只次级守卫！
次级守卫的注意力被炽烈的星光和甲壳灼伤的痛苦吸引，等到发现弩箭时，已经来不及完全躲避！
噗！噗！噗！
两支弩箭射偏，擦着甲壳飞过，但箭头绑缚的油布包在撞击中破裂，幽蓝粉末溅洒在甲壳上，立刻与星光能量和怪物本身的异变能量发生剧烈反应，爆开一团团小型的幽蓝电火，烧得甲壳滋滋作响，黑烟直冒！
而第三支箭，桑坤亲自射出的那一支，则带着他全部的恨意和精准，如同毒蛇般钻入了一只次级守卫那竖直的紫色“眼睛”裂缝！
“嘶昂——！！！”
凄厉到无法形容的惨叫响彻洞窟！那只次级守卫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般猛地人立而起，双手疯狂地抓向自己的“面门”！幽蓝粉末在它最脆弱的能量感官核心处爆发，瞬间摧毁了它的内部结构！暗紫色的光芒从眼缝中疯狂喷涌而出，它的动作僵住，然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首领之一，毙命！
另外两只被幽蓝粉末溅射到的次级守卫也受了不轻的伤，甲壳焦黑，行动明显迟滞，发出的指挥嘶鸣也变得紊乱。
强光只持续了三息，便迅速黯淡下去，恢复成正常的净化星光。基座上的紫色光纹剧烈闪烁了几下，才渐渐稳定，但明显比之前暗淡了一些。鲁铁和尚青莲脸色发白，刚才那一下对能量系统的负担显然极大。
但战果是显着的！失去了一只次级守卫的有效指挥，另外两只也受了伤，怪物群的进攻节奏瞬间被打乱！它们出现了明显的迟疑和混乱，进攻的势头为之一缓。
“就是现在！守卫！反击！把它们赶出去！”甄嬛抓住机会，对三个岩石守卫下达了更主动的命令。
三个岩石守卫，包括那个受伤的，同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不再固守原地，而是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挥动沉重的臂膀，主动撞入怪物群中！如同三辆开足马力的战车，在狭窄的通道里犁出了一片血肉胡同！
怪物群本就因指挥混乱而士气下降，面对岩石守卫突然的猛烈反击，顿时崩溃了！前面的怪物拼命想后退，后面的怪物还在惯性前冲，互相践踏，乱成一团。那两只受伤的次级守卫试图重新控制局面，但它们的嘶鸣被淹没在混乱的噪音和岩石守卫的狂暴攻击中。
防线，被一举推回到了裂缝入口之外！岩石守卫如同门神，重新扼守住狭窄的入口，将残余的怪物和次级守卫挡在了外面。外面传来怪物惊恐的嘶叫和逐渐远去的奔跑声——它们逃了！
洞窟内，暂时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和岩石守卫身上滴落的暗紫色液体发出的轻微滋滋声。
“赢了……我们守住了……”一个护卫瘫坐在地，喃喃道，脸上分不清是血水还是泪水。
桑坤走到那只被射杀的次级守卫尸体旁，拔出自己的箭，看着箭头上残留的晶石粉末和污血，啐了一口：“狗东西，看你还嚣张！”
甄嬛也长长松了口气，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但她知道，危机只是暂时解除。外面的怪物并未被消灭，只是暂时退却。能量系统经过刚才的强制超载，需要时间恢复稳定。而他们自身的体力和物资，也到了极限。
她走到基座旁，看着略显暗淡的光纹和恢复平缓的星光：“鲁师傅，尚姑娘，系统情况怎么样？”
鲁铁检查了一下，眉头紧锁：“那个枢纽节点有些过载损伤，能量输出效率下降了大约两成。整体回路还算稳定，但不能再进行那种强度的操作了，否则可能崩溃。”
尚青莲也点头：“净化进程受了影响，速度会变慢。不过好消息是，因为刚才的强光照射和怪物溃退，附近区域的污染被清除得很彻底。而且……我感觉到，岛屿深处，那个主泄漏点的能量波动，似乎也……更加平稳了？好像我们这里的操作，对它也有正面影响。”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们的冒险举动，虽然损伤了自身系统，但也重创了敌人，并可能对源头产生了意料之外的良好影响。
“抓紧时间休息，处理伤势。”甄嬛下令，“鲁师傅，带人尽量维护基座光纹，能修复一点是一点。桑坤，安排好警戒，虽然怪物退了，但不能大意。”
她自己也找了块相对干净的石头坐下，检查左肩的伤口。绷带已经被血浸透，伤口边缘红肿，传来阵阵灼痛，可能有些感染了。她咬咬牙，用清水简单冲洗，重新上药包扎。
尚青莲走过来，递给她一小块用叶子包着的、晒干的紫色浆果：“吃一点吧，我们在外面林子里找到的，没毒，能补充点体力。”
甄嬛接过，道了声谢，慢慢咀嚼。浆果味道酸涩，但汁液流入干渴的喉咙，确实带来了一丝清凉和力量。
“你说，我们真的能净化这座岛吗？”尚青莲在她身边坐下，望着那平稳旋转的黑暗漩涡，轻声问道。
“不知道。”甄嬛诚实地回答，“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的路。”
她看着洞窟内这些疲惫不堪、伤痕累累，却依然坚持的同伴，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从旧港的血火，到海湾的挣扎，再到这恐怖岛屿上的生死搏杀，一路走来，失去了太多，但也让这些幸存者之间的联系，变得异常紧密和坚韧。
“等这里稳定一些，净化效果再明显一些，我们得想办法联系海湾那边。”甄嬛说道，“只靠‘潜蛟号’来回运送，效率太低，风险也大。如果这座岛真的能恢复……我们需要把人都接过来。”
“怎么联系？‘潜蛟号’回去报信？”尚青莲问。
甄嬛摇头：“‘潜蛟号’目标太大，回去的路上可能再次遇到荷兰人或海盗。而且船上也需要人手操作。”她想了想，“或许……可以试试那些幸存者。”
她指的是岛上那些神智尚存的原住民幸存者。他们熟悉岛屿环境，或许知道其他隐秘的通道或联系方式。
休息了约莫一个时辰，众人的体力恢复了一些。鲁铁报告说基座光纹的过载损伤暂时稳住了，能量输出维持在当前水平，净化星光虽然弱了些，但依旧持续工作。
甄嬛决定，派出一支小分队，由桑坤带领，前往之前发现幸存者岩洞的方向，尝试与对方接触。目标有两个：一是获取更多关于岛屿、关于能量源头的信息；二是探寻是否有其他路径可以通往海岸，或者建立稳定的联络方式。
桑坤点了三名伤势较轻、机警灵活的护卫，带上一些食物和药品作为礼物（从祭坛石室和洞内找到的），准备出发。
临走前，甄嬛叮嘱：“以接触和获取信息为主，不要轻易起冲突。如果对方敌意太重，立刻撤回。安全第一。”
“明白。”桑坤咧嘴一笑，“师母放心，论打交道，我在行。”
桑坤的小队离开后，洞窟内又恢复了相对的安静。只剩下星光流转的微响和岩石守卫偶尔调整站姿时锁链的轻响。
甄嬛靠在岩壁上，闭上眼睛，试图理清纷乱的思绪。令牌、漩涡、净化、幸存者、海湾的同伴、虎视眈眈的荷兰人……千头万绪，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感应能量的尚青莲，忽然轻声“咦”了一下。
“怎么了？”甄嬛立刻睁眼。
尚青莲指着黑暗漩涡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星光……好像……在漩涡中心，勾勒出了什么东西的轮廓？很淡，刚才还没有。”
甄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束相对凝实的净化星光，在射入黑暗漩涡中心后，并没有完全被吞噬或散开，而是在漩涡那浓稠如墨的能量中，隐约映照出了一个极其模糊的、巨大的……阴影？那阴影的形状很不规则，边缘模糊，但随着星光的持续照射，似乎正在变得稍微清晰一点点。
“那是什么？漩涡里面有东西？”鲁铁也凑了过来，眯着眼睛看。
“像是……建筑物的轮廓？或者……一艘……特别大的船？”一个护卫猜测道。
漩涡里有船？这想法太荒诞了。但联想到“渊蛟”号的实验目的是“深潜共鸣”探寻“归墟之眼”，以及“归墟”传说中的种种神秘，似乎又并非完全不可能。
难道，这黑暗漩涡，不仅仅是能量泄漏点，还是……一道“门”？通往某个更深层、更神秘空间的“门”？而“渊蛟”号当年想找的，就是门后的东西？
这个念头让甄嬛背脊发凉。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现在所做的“净化”和“稳定”，到底是在修复一个故障的能量源，还是在……关闭一扇不应该被打开的门？
而“影月”组织不惜代价寻找“归墟之眼”，其目的恐怕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惊人。
她感到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谜团的边缘，窥见的一角已足够惊心动魄，而全貌可能远超她的理解。
桑坤的小队直到傍晚才返回。带回来的消息令人振奋又带着一丝诡异。
他们成功找到了那个幸存者的岩洞，并且通过展示食物、药品和相对友好的姿态（桑坤甚至表演了一套简单的拳脚表示没有恶意），初步赢得了那个疤脸男子和另外两个幸存者的有限信任。
据疤脸男子用简陋的手势和几个生硬的词汇（夹杂着古语和变调方言）表述，再结合桑坤的连蒙带猜，大致了解到：这座岛原本叫“星晖之屿”，是古老“守坛人”一族世代居住和守护的地方，他们负责维护“星晖祭坛”和稳定“星门”（可能就是黑暗漩涡）的能量。大约百年前，星门的能量开始出现不稳定的波动，守坛人一族逐渐衰落。几十年前，“影月”的“渊蛟”号到来，进行了一场可怕的实验，导致星门能量彻底暴走，污染了整个岛屿，大部分族人变成了怪物，只有极少数像他们这样躲在最偏远、污染最轻区域的人，勉强保持了神智。
他们一直在等待“钥匙”（令牌）和“星使”（可能指能操控星晖祭坛的人）归来，重启祭坛，净化岛屿。这也是为什么炭笔画会留下指引。
关于其他路径，疤脸男子表示，有一条极其隐秘、只有历代守坛人头领才知道的、通往岛屿北面一处隐蔽小海湾的地下通道。但通道入口在岛屿中央一处被严重污染、怪物巢穴密布的区域，非常危险。而且，通道内部似乎也受到了能量污染的影响，情况不明。
至于联络海湾，他们也没有办法。岛屿周围的海域因为能量泄漏，磁场混乱，洋流诡异，寻常船只很难靠近和航行，这也是为什么浮槎屿在航海图上一直是个模糊的传说。
消息有好有坏。好处是确认了岛屿可以净化，并且存在一条可能通往新登陆点的秘密通道（虽然危险）。坏处是联络外界依然困难，而且岛屿中央区域比想象中更加危险。
“那个疤脸还说，”桑坤补充道，脸色有些古怪，“他们最近在岛屿西侧海岸，发现过一些陌生的痕迹，不像是怪物留下的，也不像是他们自己的人。像是……有人从海上登陆过，但很快就消失了，没深入岛屿。”
陌生的痕迹？难道是“影月”又派人来了？还是……荷兰人的侦察队？或者其他势力？
甄嬛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这座岛屿，就像一块逐渐浮出水面的磁石，吸引着各方的目光和野心。
他们必须加快行动了。
（第16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