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卡吉镇还笼罩在一层薄雾中。
小智一行人已经聚集在道馆门前,柳伯比他们到得更早。老人换上了一身便于登山的装束,背着行囊,手里拿着那个陈旧的脚环。
“这是当年我和长毛猪一起戴的。”柳伯摩挲着金属环上的刻痕,声音比昨日温和了些,“我们的名字缩写,还有相遇的日期。它离开后,我一直留着这个。”
小刚用他那部灰色的洛托姆手机调出地图:“根据柳伯先生描述的长毛猪习性,再结合这一带的地形和气候,我认为最有可能的区域是西北方向的雪山。”
“雪山?”伊利斯拉了拉绿色外套的领口,“那里会很冷吧。”
“长毛猪喜欢寒冷的环境,进化成象牙猪后更是如此。”柳伯点头,“这些年我主要搜索那片区域,但范围太大,一个人难以覆盖。”
“那这次我们分头行动!”小智提议,黑蓝色的外套在晨光中显得很有精神,“我和皮卡丘一组,小刚和伊利斯一组,柳伯先生单独一组,用洛托姆手机保持联系。”
“皮卡皮!(没问题!)”
柳伯看了看这几个年轻人认真的表情,微微颔首:“那么,三小时后无论有无发现,都在雪山脚下的露营地汇合。注意安全,那里的天气变化很快。”
雪山脚下,气温已经明显下降。
小智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成白雾。皮卡丘缩在他肩上,抖了抖身体。
“冷吗,皮卡丘?要不先回精灵球?”
“皮卡皮!(不要!)”皮卡丘摇摇头,耳朵竖起,警觉地观察四周。
他们沿着一条结冰的溪流向上走。小智的洛托姆手机不时传来其他人的汇报。
“这里是伊利斯,东侧区域没有发现。”
“小刚报告,南坡正常。”
“继续搜索。”柳伯的声音透过通讯传来,依然简洁。
走了约一小时,小智忽然停下脚步。
“皮卡丘,你听到了吗?”
“皮卡?(什么?)”
远处传来隐约的轰鸣声,像是雪崩,又像是……战斗?
“过去看看!”
他们加快脚步,绕过一片冰岩。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屏住了呼吸。
一片开阔的雪原上,一头体型巨大的象牙猪正在与一群狃拉对峙。象牙猪的獠牙在雪地反射下闪着寒光,身上覆盖着厚厚的毛发,但仔细看,能发现几道伤痕。
“是象牙猪!”小智压低声音,“它在被围攻!”
狃拉们显然是把这头落单的象牙猪当成了目标。它们灵活地跳跃,用锐利的爪子发起攻击。象牙猪虽然力量强大,但动作相对迟缓,在围攻中逐渐落入下风。
“得帮忙!”小智正要冲出去,皮卡丘已经跳下他的肩膀。
“皮卡丘,十万伏特!注意别伤到象牙猪!”
金色电光划破雪原,击中一只扑向象牙猪背部的狃拉。其他狃拉一惊,纷纷后退,露出警惕的目光。
小智跑到象牙猪身前,张开双臂:“够了!离开这里!”
狃拉们犹豫片刻,在头领的示意下,转身消失在雪林中。
小智松了口气,转身看向身后的庞然大物。象牙猪低头看着他,眼神复杂——有警惕,有疑惑,还有一丝……熟悉?
“你没事吧?”小智轻声问,慢慢靠近,“我们是来帮你的。柳伯先生一直在找你。”
听到“柳伯”二字,象牙猪的身体明显一震。它后退一步,发出低沉的吼声,那声音里有痛苦,有抗拒。
“等等!他从来没有责怪过你!”小智急忙说,“他一直很自责,认为是他没有理解你的心情。那个脚环,他一直带在身边——”
象牙猪突然转身,朝雪山深处跑去。
“等等!皮卡丘,我们跟上!”
“皮卡!(明白!)”
象牙猪的速度很快,但在雪地上留下了明显的足迹。小智和皮卡丘艰难地追赶,最终在一个冰窟前停下了脚步。
洞口覆盖着冰凌,里面隐约有光芒透出。
小智打开洛托姆手机:“找到象牙猪了!在雪山北侧的一个冰窟附近。柳伯先生,请快点过来!”
“坚持住,我马上到。”
小智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冰窟。里面的空间比想象中大,冰壁反射着幽蓝的光。象牙猪站在洞穴深处,背对着入口,身影在冰光中显得格外孤独。
“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小智轻声说,慢慢靠近,“柳伯先生告诉了我们当年的事。你离开,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够强,没能保护他,对吗?”
象牙猪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但你知道吗?柳伯先生从来没有那样想过。对他来说,你不仅是搭档,是战友,更是……家人。家人之间,没有谁辜负谁的说法。”
小智在距离象牙猪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从背包里拿出水壶和伤药。
“你受伤了,让我帮你处理一下好吗?”
象牙猪缓缓转身。在近距离的观察下,小智才发现它的状况比想象的更糟——不止是刚才的伤痕,身上还有许多旧伤,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渗血。最触目惊心的是左前腿的一道深疤,看起来已经很久了。
“这是……”
“皮卡皮卡丘……(这是为了保护别人而受的伤……)”皮卡丘跳到地上,慢慢靠近,用轻柔的声音说着。
小智忽然明白了。这些年,象牙猪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变强”——保护弱小的宝可梦,与强大的对手战斗,独自承受一切。它在惩罚自己,也在寻找一种救赎。
“你一直在保护其他宝可梦,对吗?”小智的声音有些哽咽,“就像当年保护柳伯先生一样。你认为只要足够强,就能保护所有人,就能弥补当年的‘过失’。”
象牙猪低下头,发出一声几乎呜咽的低吼。
洞穴外传来脚步声。柳伯冲了进来,呼吸急促,显然是一路跑来的。
当他看到象牙猪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时间仿佛静止了。老人和宝可梦对视着,二十年的分离,二十年的自责与寻找,在这一刻化作无声的冲击。
“……真的是你。”柳伯的声音颤抖着,他向前迈出一步,又停下,似乎不敢靠近。
象牙猪也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涌动着太多情绪。
小智悄悄退到一边,将空间留给他们。
柳伯从怀中取出那个脚环,金属在冰窟的微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我一直留着。每一天,我都在后悔。后悔没有早点发现你的痛苦,后悔用自以为是的温柔束缚了你,后悔让你觉得必须离开才能变强。”
他向前走,这次步伐坚定。
“我改变了自己的训练方式,变得冷酷,认为情感是软弱的。但我错了,大错特错。不是你不够强,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信任。我没有告诉你,对我来说,重要的从来不是你能不能保护我,而是我们在一起这件事本身。”
柳伯停在象牙猪面前,伸手,却没有触碰它,只是将脚环举到它眼前。
“看看这个。这是我们一起选的,记得吗?那天在镇上的集市,你在一堆饰品中挑中了这个最简单的。我说可以选更漂亮的,你只是摇头,用鼻子轻轻碰了碰它。”
象牙猪凝视着脚环,眼睛里有什么在闪烁。
“这些年,我走遍了我们一起走过的每一个地方。愤怒之湖,冰之洞窟,甚至回到了我们最初相遇的那片雪原。我总在想,如果那时我能说清楚,如果我能告诉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错’,你会不会留下来。”
柳伯的声音终于哽咽了。
“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觉得你辜负了我。你救了我的命,用体温温暖了濒死的我。那场暴风雪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自然,只是意外。而你却把一切责任都扛在自己肩上……”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说出那句话: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久,对不起。”
象牙猪发出一声长嚎,那声音中压抑了二十年的情感终于爆发。它低下头,巨大的头颅轻轻抵在柳伯胸前,像很多年前那样。
柳伯终于伸出手,颤抖着抚上象牙猪的脸颊。粗糙的皮肤,冰凉的触感,但那份熟悉的感觉从未改变。
“欢迎回家。”
冰窟里安静下来,只有隐约的风声。小智擦了擦眼角,发现伊利斯和小刚不知何时也到了洞口,两人也红了眼眶。
良久,柳伯转过身,朝小智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你,小智。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没有勇气说出这些话。”
“不,是您和象牙猪之间本来就有这份感情,我只是……推了一把。”小智不好意思地挠头。
皮卡丘跳回他肩上:“皮卡皮卡丘!(太好了!)”
象牙猪走到小智面前,低下头,用鼻子轻轻碰了碰他的手——那是它表达感谢的方式。
“柳伯先生,象牙猪身上有很多伤,需要处理。”小刚拿着医疗包走过来。
“让我来。”柳伯接过医疗包,动作熟练地为象牙猪清理伤口。那些年积累的医术,终于用在了最重要的伙伴身上。
处理伤口的过程中,柳伯轻声说着这些年的经历,象牙猪则不时发出低鸣,仿佛也在诉说自己的旅程。虽然语言不通,但那份理解超越了言语。
“你进化了。”柳伯处理完最后一道伤口,轻抚着象牙猪的獠牙,“是触碰到了冰之石吗?”
象牙猪点头,用鼻子指向洞穴深处。那里有一小片冰之石的矿脉,散发着幽幽蓝光。
“独自进化,一定很寂寞吧。”柳伯低声说,“下一次进化,我会陪在你身边。不,没有下一次了,因为我会一直陪着你。”
傍晚,一行人回到卡吉镇。
象牙猪庞大的身躯引起了不少镇民的注意,但当他们看到柳伯走在它身边,手轻轻搭在它背上时,都露出了笑容。西玛大妈站在道馆门口,擦着眼睛。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道馆内,柳伯重新拿出那个脚环,但这次,他没有保留,而是请小刚帮忙,将它改造成一个可以戴在象牙猪獠牙上的装饰。
“这样更好,你可以一直戴着它,而我也能看到。”
象牙猪用獠牙轻轻碰了碰柳伯的手,温顺得完全不像那个在雪原上独战群兽的宝可梦。
“小智。”柳伯转向少年,“明天,道馆战。我会用现在的全部实力与你对战。不是考验,不是测试,而是真正的、训练家之间的对战。”
“是!”小智眼睛发亮,“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在此之前……”柳伯看向窗外的夕阳,“我想请你和你的伙伴们吃顿饭。西玛已经准备好了,她的手艺是镇上最好的。”
晚餐很丰盛,气氛温馨。象牙猪趴在一旁,面前是特制的大份食物。它吃得很慢,时不时抬头看向柳伯,仿佛确认这不是一场梦。
饭后,小智一行人在道馆的客房住下。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小智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皮卡丘,你能理解象牙猪的心情吗?”
“皮卡……(能理解一点……)”皮卡丘靠在他枕边,“皮卡皮,皮卡丘。(因为如果让小智陷入危险,我也会责怪自己。)”
“但我不会希望你离开。”小智侧过身,看着搭档,“我们会一起变强,一起面对所有困难。这才是伙伴,对吗?”
“皮卡丘!(没错!)”
隔壁房间,柳伯没有睡。他坐在垫子上,象牙猪趴在他身边。老人轻轻梳理着伙伴厚实的毛发,就像很多年前那样。
“明天,要和我一起对战吗?”他轻声问。
象牙猪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战斗的光彩。它低吼一声,那声音里充满了斗志。
柳伯笑了,那是小智他们从未见过的、真正温暖的笑容。
“好,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这二十年,我们各自成长了多少,以及……重新在一起后,能发挥出怎样的力量。”
月光如水,洒在一人一宝可梦身上。二十年的距离,在这一夜,被月光温柔地缝合。
而在某个角落,那个曾经承载着分离与自责的脚环,如今挂在象牙猪的獠牙上,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它不再是一件遗物,而是一个约定——从此以后,无论风雨,共同前行。
窗外的雪山静静矗立,山巅的积雪映着月光,洁白而温柔。仿佛连这座见证了他们分别与重逢的雪山,也在为这个结局而微笑。
夜还长,但漫长的冬天,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