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
那个眼神空洞、被金色数据流占据的夏萌萌,带走了最后一丝属于“她”的微光。
徐顺哲低下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左手。
圣痕的光芒在昏暗的光线下明灭不定,纹路似乎比之前更加复杂了几分,边缘处甚至隐约浮现出极淡的、暗红色的细丝——
那是夏萌萌暴怒力量残留的印记,如今已与哈迪尔的戒律烙印扭曲地交织在一起。
“顺哲哥......”艾拉拉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你还好吗?”
徐顺哲没有回答。
在她背后的家伙,是谁?万机之灵?还是......哈迪尔?
拳头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不知道......那种控制方式很奇怪,不完全是机械的,也不完全是精神的......”
“顺哲哥,我......我需要休息一下......刚才尝试干扰圣痕,消耗太大了......”艾拉拉的声音越来越弱。
“睡吧。”徐顺哲轻声说,“辛苦你了。”
艾拉拉的气息沉寂下去。
徐顺哲独自坐在黑暗中,只有左臂圣痕微弱的光芒和远处废水池水面反射的诡异天光照亮一小片区域。
他需要思考。
他缓缓站起身,双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麻木刺痛,差点再次跌倒。
他扶住岩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夏萌萌离去的裂缝处移开。
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赏金猎人虽然暂时退去,但肯定会回来,带着更多人手、更精良的装备。
格温酒店的悬赏像一块散发着血腥味的肉,吸引着这片混乱之地所有的鬣狗。
而哈迪尔复制体…......那个玄袍重瞳的存在,此刻就在上方的“棱镜”分店内。圣痕的异常波动,很可能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
必须离开这里。
哈迪尔复制体就在上方的“棱镜”分店内,随时可能通过圣痕锁定他。
夏萌萌被某种力量控制,变成了冰冷的杀戮机器。
吴山清和凯保格埃应该也在“棱镜”分店里,但他们是否安全?赫妮瓦的治疗怎么样了?
还有徐舜哲......他应该已经抵达“奥法斯之脐”附近,准备执行那个疯狂的计划。
所有人都在不同的轨道上奔行,而他自己,此刻被困在这阴暗潮湿的地下,身受重伤,被多方追捕。
必须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清晰而坚定。
他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成为悬赏榜上的一个数字,不能就这样消失在黑暗中。
徐顺哲咬着牙,用右手撑地,艰难地站起身。
每一次动作都牵动全身的伤口,左臂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强迫自己站稳,强迫自己迈出脚步。
他看了一眼夏萌萌消失的那个裂缝。深邃的黑暗中,隐约能听见水流声和远处传来的、沉闷的能量震动——那是“奥法斯之脐”主战场的余波。
不能去那里。
夏萌萌往那个方向去了,控制她的力量很可能与主战场有关。
以他现在的状态,去那里等于送死。
徐顺哲转身,选择了另一条路——
一条沿着废弃排水管道向上延伸的、布满锈蚀扶梯的通道。
这可能是旧时代维护人员使用的路径,通往地面。
他需要回到地面,需要找到吴山清,需要了解现在的局势,需要......一个计划。
攀爬的过程如同酷刑。
每一级锈蚀的铁梯都在他的重量下发出呻吟,随时可能断裂。
左臂几乎使不上力,他只能靠右手和双腿艰难向上。
伤口在攀爬中重新裂开,血混着汗水滴落,在铁梯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不知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米,也许有上百米。
当徐顺哲终于看到头顶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时,他几乎虚脱。
那是从一个破损的井盖缝隙透下来的光——
不是自然阳光,而是那种扭曲的、混杂了多种能量色彩的天光。
徐顺哲用尽最后力气推开井盖,爬了出来。
他躺在地面上,大口呼吸着空气。
这里的空气同样污浊,充满了硝烟和能量湮灭后的焦糊味,但至少比地下那腐臭的气息要好。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条偏僻的小巷,两侧建筑大多废弃,墙壁上布满裂痕和涂鸦。
远处能看见“棱镜”分店那高耸的建筑轮廓,淡蓝色的能量屏障在扭曲的天光下闪烁。
距离不算远,大概只有几百米。
但这段路,此刻看来如同天堑。
徐顺哲挣扎着坐起身,背靠墙壁。他需要观察,需要判断。
巷子里很安静,但远处的主街上隐约传来嘈杂的人声、机械运转声,还有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
那是“棱镜”分店附近常见的景象,各方势力的人员在那里聚集、交易、冲突。
他必须避开主街。
徐顺哲撕下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袖,重新包扎了脸上和手臂上较深的伤口。
然后,他从附近的废墟里找到一根锈蚀的铁管作为拐杖,支撑着身体站起来。
左臂的圣痕依旧在发光,但光芒比之前更加黯淡了。
也许是因为艾拉拉之前的干扰起了一些作用,也许是因为他失血过多、生命力衰弱。
无论如何,这是个好消息——圣痕的信号减弱,意味着被追踪的风险降低。
徐顺哲开始移动。
他选择沿着小巷的阴影前进,避开任何可能有人监视的开阔地带。
每一次迈步都小心翼翼,耳朵竖起来,捕捉着周围的任何声响。
转过两个街角后,他看到了第一个人。
不是赏金猎人,也不是格温酒店的安保。
那是一个穿着残破圣袍的男人,靠在一栋半塌建筑的墙角,手里拿着一瓶劣质烈酒,正仰头灌着。
他身上的圣袍原本应该是纯白色,现在沾满了污渍和干涸的血迹,胸前的圣焰徽记也破损了。
圣焰十字的成员,看起来像是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兵。
徐顺哲的心提了起来。
圣焰十字的人对他绝不会友好——他是哈迪尔的“造物”,是“亵渎”的象征。
他正要悄悄绕开,那个男人却突然转过头,浑浊的眼睛看向徐顺哲的方向。
四目相对。
徐顺哲僵在原地,右手悄悄握紧了铁管。
但男人并没有攻击的意思。
他只是盯着徐顺哲看了几秒,然后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
“又一个......逃兵?”男人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酒气,“还是......被悬赏的小可怜?”
徐顺哲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放松点,小子。”男人又灌了一口酒,“老子没兴趣管闲事。圣焰?哈迪尔?都他妈一样......都是把普通人当柴火烧的杂碎。”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踉跄着朝巷子另一端走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徐顺哲看着他消失在拐角,才松了口气。
继续前进。
接下来的路上,他又遇到了几个类似的人——
有缺了条胳膊、正在给自己注射镇痛剂的雇佣兵;有蹲在废墟里摆摊、兜售各种来历不明物品的商人;还有两个正在低声争吵、似乎是为了分赃不均的搭档。
这里就像是“棱镜”分店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滋生出的阴暗脓肿。
聚集着在神战边缘挣扎求生的残兵败将、投机者、亡命徒。
徐顺哲尽量低着头,加快脚步。
他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也许是注意到了他身上的伤,也许是察觉到了他左臂那无法完全掩盖的微光。
但没有人动手。
在这种地方,每个人都像受伤的野兽,保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