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句“千古明君”,焱渊侧头,与姜苡柔对视一眼。
柔柔,听见没?
朕的百姓,还是知晓好歹的。
姜苡柔唇角微弯,递过一个“是啊,百姓还是懂陛下的”的含笑眼神。
焱渊肃声宣判:
“薛氏,你救了殿前司和三公主,此功属实,但你贪心不足,诬陷朝廷命官,此过难容。
念你救人在先,尚能坦白,朕姑且饶你欺君诬告之罪。”
薛寡妇磕头如捣蒜。
“然,赏罚须分明。
赏你黄金百两,上等田百亩,足以保你母子后半生衣食无忧,富足安乐。
但你心术已偏,不宜留居京畿。即日离京,返回原籍,非诏令,不得再入。
你儿子大牛,若愿意从军,朕可给他一个名额,前程功名,靠他自己真刀真枪去挣。
如此处置,你可心服?”
薛寡妇哪里还敢有半分不服?
这简直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好结局。
大牛还有了正经出身,泼天富贵砸得她头晕目眩。
砰砰磕着响头,激动得泪流满面:“服!民妇心服口服!谢陛下天恩浩荡!谢娘娘恩典!”
语嫣如释重负,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笑容。
薛寡妇千恩万谢地爬起来,到了廊下,一把拉住语嫣的手,感慨万分,压低声音:
“大妹子,之前……对不住了!你放心,我薛秀儿说话算话,以后绝对不再纠缠云大人。”
陛下不让你再入京,便是断了你所有的可能。
语嫣心里明镜似的,微微一笑:“大嫂保重。”
薛寡妇拉着大牛,欢天喜地跟着领路的内侍离开。
不料,一直闷不吭声的大牛突然像头被激怒的小牛犊,猛地甩开他娘的手,朝着偏殿方向,咆哮道:
“明渔!明渔!”
嗓门洪亮粗粝,吓得殿内正接过茶盏的姜苡柔手一抖,险些泼了茶水。
“柔柔,过来。”
焱渊将她从座上拉起,两人一同走到窗边,透过半开的菱花格,饶有兴味地看热闹。
院中,薛寡妇吓得魂飞魄散,死命扯着儿子胳膊:“我的小祖宗!快走了!别喊!你想杀头啊!”
大牛眼睛都红了,梗着脖子,不管不顾地又喊:“明渔!明渔!你出来!”
偏殿门里跑出两个小娃娃和一只兔子,曦曦和星星歪着小脑袋,一脸思考。
兔贵妃一脸明了。
紧接着,沐浴后换了一身崭新鹅黄宫裙、梳着双丫髻的明瑜走了出来。
乳母想拦住她:“公主……”
明瑜声音软糯:“嬷嬷,大牛是好人。”
她提着裙子,慢慢走下台阶。
大牛挣脱薛寡妇,几步冲到台阶下,想抱她,却被院子四周的持刀侍卫吓得缩了回去。
“明渔!我去从军了!你……你要快些长大!等我有了功名,就来娶你!”
殿内窗边,焱渊低笑:“听听,这黑小子……可真敢想。”
姜苡柔故意逗他:
“说不定人家日后真成了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呢?若真有那一天,陛下肯不肯把女儿嫁给他?”
焱渊哼笑一声,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下巴亲昵地搁在她发顶。
“大将军?那又如何?”
“想娶朕的公主?先打过她父皇再说。”
姜苡柔在他怀里闷笑,掐了一下他的腰:
“陛下……您跟个孩子较什么真。”
院中,明瑜眼睛一亮,噔噔噔转身跑回偏殿,又跑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小漆盒。
“大牛,这个给你。是宸娘娘给我的牛乳糖,可甜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
“你……长大后,来找我玩。要是……要是你还能找到我,我就……我就跟你玩。”
大牛双手捧着漆盒,重重地点头,
“嗯,我一定来找你!给你带好多好多糖!比这还多!”
薛寡妇在一旁看得又心酸又着急,连忙拉着儿子:
“快,儿子,快朝着这边……给陛下和娘娘磕头谢恩!”
大牛朝着主殿方向,又结结实实地磕了几个响头,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被拉走了。
临到宫门口,他猛地回头,再次用尽力气吼道:
“明渔!你等我!我一定来娶你!”
院中的明瑜,小手拢在嘴边,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回道:
“好!我记下了!”
殿内,姜苡柔感叹,
“这未尝不是一段美好的儿时回忆呢。纯粹,干净。”
焱渊搂紧她,眸光落在怀中人妩媚动人的脸上,眼神柔软,
“柔柔,朕真想……在小时候就认识你。”
姜苡柔伸出纤纤玉指,捏他下巴,眼波流转,带着娇媚的挑衅:
“哦?那陛下会如何?也像对明瑜这般,看着我从小豆丁长大?”
焱渊顺势低头,鼻尖抵上她的,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她一个人,那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独占欲。
“那还用说?自然是将你早早带到身边,亲自教养。”
“教你读书写字,看你蹙眉思索;带你骑马射箭,护你安然无忧;陪你春看百花,秋赏明月……”
他的唇贴上她的,温热的气息交融:
“然后,在你及笄那日,便用最隆重的典礼,迎你做朕的太子妃。”
“再然后,凤冠霞帔,母仪天下,做朕唯一的皇后。”
他的指尖抚过她的脸颊,眼神认真得近乎偏执:
“不让旁人窥见你半分美好,不让你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
你的喜怒哀乐,从小到大,都只能与朕一人有关。”
姜苡柔被他这番话撩得心尖发颤,面颊绯红,眼底漾开幸福的笑意。
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啄一下,声音又娇又软:“陛下如今这般……也不算晚。”
“嗯,不晚。” 焱渊满足地喟叹一声,加深了这个吻。
东边耳房。
云影半靠在榻上,伸长脖子朝外张望了不知多少次。
语嫣端着小笼包进来,夹起一个,细心吹了吹,送到他唇边,
“陛下和娘娘一番问下来,薛大嫂什么都招了。
说起来,还感谢那半截迷香,让她自己也晕乎了,没造成实质……伤害。”
云影心头大石彻底落地,张嘴咬住包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又望向门外,嘀咕道:“咦,陛下怎么还不来看我?我都伤成这样了……”
语嫣又夹起一个包子,嗔道:
“娘娘还没出月子呢,陛下不得多陪陪吗?
你呀,有小笼包吃,还有我在这儿陪着,还不够啊?”
云影情绪激动:
“那不一样,陛下心里,必须有我一席之地!
我得让他看看,他忠勇的狗……呃,忠勇的臣子,差点为国捐躯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