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澡在浴室洗了将近两个小时。
尹凝然在浴室磨蹭了很久，身上都快泡泛了才慢慢从浴缸里挪出来。
她还是有些紧张的，似乎只要躲在浴室就可以万事大吉，这样不用出去面对那个冷冰冰的男人，也不去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这里没有她的衣服，她只好伸手裹了一件浴袍穿上。
灰色的，穿在身上有些大，像是男人的尺码，露出小半个肩膀来，领口处也松松垮垮，她连忙对着镜子把带子系紧，防止春光外泄。
一照镜子，这才感觉比刚才好了一些，洗完澡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她又想起刚进来的时候，镜子里的人儿头发乱蓬蓬地缠在一起，她头发很长，都打结了，刚才没注意，连衣裙后摆满是污垢，除了腿上的淤青，胳膊上也擦破皮了，一开始没什么感觉，一沾水就火燎燎地疼。
面容憔悴，眼睛肿得像杏仁，嘴唇毫无血色，活脱脱就是半个女鬼，怪不得刚才时知宴让她先来洗澡。
她被嫌弃了。
不过想想也是，她那模样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也不怪别人嫌弃，怕是没有哪个男人能下得去嘴吧，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喜欢长得漂亮的身材好的。
想到这里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不知是不是浴袍太宽大遮住了的缘故，一马平川。
刚才时知宴还给她伸手把头上的草叶拂去，想到这里她居然又莫名觉得他人还怪好的，似乎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只是不说话的时候凶了些而已。
尹凝然啊尹凝然，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尹凝然甩甩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想刚才那些事。
低头一看，上次来的时候那些洗护品和新衣服还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一动未动。
她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这段时间方清婉都没来过吗？
化妆品连包装都没拆，她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方小姐看不上这些东西，方氏集团在宁城也能排的上号，主要是华宇集团未来少奶奶的头衔比较厉害，说出去响当当，应该没几个人不知道。
若是在往常，她在里头磨蹭了这么久，男人在外面早该等得不耐烦了，就会来敲浴室的磨砂玻璃门，问她洗好了没有。
可是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觉得有些反常。
三两下又裹紧了身上的浴袍，趿拉着拖鞋轻手轻脚走出去。
轻轻伸手推开磨砂玻璃门，门外没人，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洗好了？”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男声，因为很久没有开口的原因，听起来沙哑得厉害。
尹凝然冷不丁一个激灵差点没站稳，浴室里很亮，刚才洗澡的时候开了灯，外面仍旧是昏暗着的，只有一盏侧壁灯，这才发现沙发上还坐了个人，男人半仰着身子陷在沙发里，只有指尖的一点猩红在黑夜里明明灭灭。
出了浴室，一进客厅就到了危险地带。
“洗好了，”尹凝然一看到他就有点神经过敏，像老鼠遇见猫，原本宁静的心情又立刻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过来，”这女人又呆呆地一动不动，怕是这辈子在他面前都学不会主动二字怎么写，男人慢慢直起身子，伸手掐了烟。
尹凝然穿着拖鞋一步步慢慢朝他挪过去，走到近前才发现他仍旧是穿戴整齐坐在那里，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好几个烟头。
结合他身上浓重的烟草味，还有这几个烟头来看，她得出一个结论，这男人烟瘾很重。
电视上经常报道每年有多少人死于吸烟导致的肺癌，还有经常看到吸烟有害健康的警示语，她脑子一抽风就开口，“吸烟对身体不好，你抽得太厉害了。”
其实她本来想说的是抽烟死得快，话到嘴边才想起这话多少有些不大文雅，虽然是这么个理。
又后知后觉地想咬自己的舌头，他爱抽就抽 ，他是死是活，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周遭空气静默了一会儿，时知宴没说话，面上表情不显，她无法判断他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有没有生气，因为她多管闲事这件事。
过了一阵，她忽听他问，“你在关心我？”
“我，”尹凝然下意识想矢口否认，这样又显得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继续把这个谎给圆下去，硬着头皮道，“我没有。”
刚想说你想抽就抽，反正这是你的事。
男人先她一步开口，“方清婉去找过你？”
他刚才在车上就想问她了，事情一多就给忘了，凭着他对方清婉的了解，他不相信她们之前没见过。
尹凝然垂手站在他身侧，虽是他坐着她站着，主动权在谁手里还是一看便知，她不想撒谎，这男人的厉害她在警察局已经见识过一次了，刑侦队长对着他点头哈腰，还亲自把他们送上车。
就算她对他撒了谎说没见过，他可以让手底下的人去查，到时候事情会更麻烦，而且人一旦撒谎，后面就要说更多的谎话来圆最初的那个谎言。
想想就累得慌。
她低着头，张张嘴，“方小姐之前来找过我一次。”
时知宴对她的回答不感到意外，状似漫不经心地接着问，“她找你做什么？”
尹凝然左手捏着右手，忐忑地解释，“一个月前她来找过我，给我一百万让我离开你身边，让我给姨妈转去更好的医院。”
“所以，”男人默了默，这阵子嗓音没有刚才哑得那么厉害了，“你怎么没答应她？”
“你怎么知道？”
尹凝然原本低垂着的头倏忽抬起来，一双明眸在夜里闪着光，一眨不眨地低头望着他，随后又想到姨妈现在还躺在仁济医院，随便动动脑子都能想到她没答应方清婉的要求。
又默默低下脑袋，摇摇头，“我不能忘恩负义。”
“你借给我二十万，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让我能给姨妈做手术，我很感激，”她说都是肺腑之言，当时情况危急，多拖一天危险就多一分，说得不好听点，是这个男人救了姨妈一条命。
虽然他经常变脸，她实在捉摸不定他的心情。
可在他帮了她这件事上，她不能否认。
“还不算太笨，”时知宴啧了一声，果然和他猜的八九不离十，这么多年方清婉还是一点没变，他身边一直没有女人能轻易近得了他的身，其中一半的功劳要归于方大小姐。
“啊！”
尹凝然惊呼一声，看着男人面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思考着他到底满不满意，一不留神脚底一滑，下一刻身子失重不稳，直直朝着沙发上的人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