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说，大人的事和小孩子没关系，出于尊重，他从未私下查过什么，也没有单独问过这个孩子。
他们头回遇见起，陈萤几乎每次都在强调，她的儿子和赵沂知、和赵家，没有任何关系，是她薄情，忘掉爱人，和别的不知道是谁的男人结婚生子。
她说自己过得很好。
她说她就是这么一个无心之人。
甚至还警告让赵淮知不要再打扰她了。
那现在呢？
这情形又算怎么回事？
她的孩子叫念昭。
念昭，念昭……
“嫂子，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个解释。”
“赵公子想要什么解释？”
眉角拧在一起，赵淮知真的很想骂街。
他哥平时都给陈萤灌输了点什么思想啊，别的不说，三两句话气死人的功夫真是和他有够像的！
“嫂子，你应该知道，只要我想，我能查到的。”
陈萤强撑着面色垮了三分，即便是这样，还是讪笑地讽刺他。
想当初，赵沂知也是一副无辜的和她说，他们家也就是个普通人家，无非就是多点钱而已，结果呢 ，每次吵架，她总能感觉到他骨子里流露出来的优越感。
赵淮知其实也是一样的人。
她还能怎么样呢？
以前面对赵沂知就只有顺从，现在面对他弟弟，也是没办法。
“昭儿，你站在这儿等妈妈，我一会儿就回来，一点都不许动。”
看了眼赵淮知，她带他往前走了些。
这个位置，足以看清站在赵沂知墓前的陈念昭，又确保了对话不会被他听到。
她只是看着他，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不用猜了，也不用查，你想的都是对的。”
赵淮知如释重负般地叹气。
一个正常人，谁会带着和现任丈夫的儿子来祭拜前男友？还是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
“您真是够谨慎的。”
这么多年，愣是没让他撞到过一次。
今天呢？
是因为杀害他的凶手伏法了吗？
陈萤没搭腔，甚至没再接着怼他。
“我没办法要求你保密，但是赵淮知，我是他亲生母亲，我还活着，你们家没概率把抚养权要回去的。”
“他知道吗……”
赵淮知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个问题，他看着不远处在墓碑前坐下的孩子，眼里是陈萤读不懂的辗转。
“没必要让他知道。”
“那是他亲生父亲，你凭什么不告诉他！”
手瞬间收紧，酒瓶被体温染上热度，生活里，他很少这样吼人。
“我是他妈妈，我有权利决定！告诉他能怎样呢，让他知道他是没有爸爸的孩子吗！”
这一声像是穿透了墓园，原本坐着的小孩走过来牵她的手，“妈妈。”
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
但他心疼母亲，果断地拉着她往外走。
“淮知……”
路过赵淮知耳边，陈萤忽的这么喊了一声。
和她第一次站在赵沂知身边，以女朋友的身份见他时一样的语气。
“你知道或者不知道，其实我无所谓，我和你家里人不一样，我只有昭儿了，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我只有他了……”
……
握着酒瓶的手逐渐放松，他终究是没拦住她。
八年了，他在九泉之下知道突然多了这么一大儿子，是会哭还是会笑呢？
反正他心里发苦。
一杯酒撒在墓边，忍不住和赵沂知告状。
“她这个脾气，和你一模一样，你是怎么养的啊……”
还是他的岁岁最好了，温温柔柔的。
“对不起哥，没能替你照顾好她……”
“离职手续上级正在审批，亲手抓住离哥，我挺满足了。”
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他在墓园待了一个多小时。
临走前，想起赵沂知根本不知道有存在的那个生命，他问他。
“你觉得这事儿，是不是应该让爸妈知道？”
赵沂知没能回答。
给许岁安买了喜欢的甜点才回家。
推开卧室门，床上是空的。
“岁岁？”
房间很静，他能听见窗外的风声，独独没有她的声音。
她去哪儿了？
赵淮知几乎没有想就给她拨了电话。
熟悉的音乐铃声一直响，他尽可能保持冷静。
家里门锁没有被破坏，房间也整整齐齐，所以岁岁应该是自己出门没告诉他，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但是……
也不能排除啊。
万一有人趁着岁岁下楼的时候再绑走了她呢……
离哥不就是这样的吗？
他现在还是禁毒支队的副队长，她要是出什么事……
她不能出事……
还是没人接。他慌里慌张地要往局里去。
“赵淮知……”
手刚握上门锁，听见她回拨电话的声音瞬间卸了气力，“岁岁，你去哪儿了？”
他已经失去她两次了。
不能再有第三次了。
“我在医院……心理门诊……”
赵淮知心脏抽了一下。
她还是去了……
“岁岁，在医院别动，我马上到。”
医生把检查结果递给他们，看着姑娘的模样甚是为难。
“我给你开点药，按时吃，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心态，好好调整，没那么严重。”
“那我……”
许岁安看了眼身边的人，抓着他的手更紧了。
“我晚上失眠，还有我那么强的警惕心，都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这丫头啊，人是有自愈能力的……”医生手里碳素笔在纸上画着，开出的单子鬼画符一样看不懂。
“之前两年已经走出来了，现在身边还有这么帅的男朋友，坚强点啊。”
许岁安愣了一下，红着脸瞥向赵淮知，和医生道谢后去拿药了。
和她两年前服用的药不一样，也没有那么多。
是因为状况轻吗？
“我们回家吧岁岁。”
大掌包住她的小手，神游的思绪被牵回身边，许岁安点了点头。
吃过晚饭，女孩窝在他怀里紧紧地抱着，想起他说过的话，很不安地想要再次确定。
“他们，真的会得到惩罚吗？”
“会的……”
赵淮知抱着她说话，温热的掌心抚摸着她的发丝，吃过药，靠在他暖暖的怀抱里，许岁安很快就睡着了。
赵淮知拿起她的手机解锁，悄悄地记了一个电话号码，转身去了书房。
清晨天色大亮，他醒得早，看着时间换好衣服，做饭，听见门铃响，他走过去，声音很低。
“岁岁还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