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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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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进门,见五人全趴在桌上淌口水,掐人中不见醒,情知全被麻翻了。来不及多想,手脚麻利地将高桥二人嘴堵上,塞至床下,然后侧身朝门躺下眯着眼。心里翻腾:怎么回事?难道是他在国军的儿子干的?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他儿子为何掐的这么准?

门被轻轻推开,进来六个全副武装的国军。时光见状已断定是他儿子干的。嗯?他忽然发现六人中有“猴崽子”,不得了,是假突击队那班人。哎呀,我怎么这么倒霉呀?赶七赶八地给他送上门来了!

“猴崽子”也认出那晚问自己几岁当兵的时光,上前拍拍他的脸戏谑:“喂喂,天亮了,起床撒尿尿。”见时光坐起,吃惊地倒退一步,狠狠地睃一眼下药男人。拔枪拎在手里,得意的问:“这不是游击队那个谁么?披星戴月,这是要去哪儿?”

时光阴着脸下地,冷不丁给他一巴掌,操着东京腔斥道:“八嘎,你打乱了我的计划。”

“猴崽子”这一惊非同寻常,摸着脸沉默一会道:“你看错人了,我们是国军独立营。”

时光冷笑道:“吴桑,真人面前无需作秀。你行动已经失败,为何又来搅局?”

“你知道我?你到底是谁?”“猴崽子”愈发惊讶地问。

“我是谁不重要,你骗得了游击队,却骗不了我。请你的人立刻离开,耽搁了皇军营救计划,你是知道后果的。”

“猴崽子”万万没想到,在游击队见面就抬杠的人,居然是自己人,听他一口流利的日语和傲慢的神态,倒真像那么回事。

“阁下能在游击队,说明是特情人员,请问代号是什么?隶属于哪个部门。”他怀疑问。

时光虽不认为“猴崽子”是鬼子特工“杜鹃”,但也不敢马虎,他认为这是个验证他是不是“杜鹃”的机会,但也不敢自称“杜鹃”,怕一招不慎,全盘皆输。

“吴桑,我劝你还是不问的好。不过,既然你好奇,就满足你一回,没听说过代号‘杜鹃’的王牌特工?我上午才被他紧急唤醒,替你擦屁股。”

他说话时紧盯着对方,希冀从他脸上能看出端倪,结果却令他失望。

“猴崽子”对电信兵低声几句,然后争辩道:“谁说我行动失败?我正在设伏救回专家。”

电信兵拿来特高课回电:无可奉告。

时光看场景已认定他不是“杜鹃”。口气愈加严厉道:“吴桑,你很不专业,立刻撤走!”

“猴崽子”还是不放心,问:“既然你继续营救行动,为何不在独山村动手?”

“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愚蠢?即使劫持成功回城,三个小时的路程,能保证不出事?我没时间跟你废话,快滚!

“猴崽子”看看床上三人问:“咦?不是六人么?还有二人去哪儿了?”

“这三人是我的人。两名游击队回去接高桥君,顺便带几套国军服装。”

“猴崽子”没看出对方破绽,寻思:营救高桥是特高课给自己的任务,唯一的希望就是途中劫持。现在自称“杜鹃”的人半道杀出来,明显是抢功,老子已经等候多日,岂能让功于你?救不了高桥,自己没好结果,抓错了至多被训斥一顿。遂大喊一声:“统统带走!”

三人被架出门,时光被绑上。他为自己的秘密行动失败懊悔不迭,更令他焦虑的是床下还有两个鬼子。这一下祸闯大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丢脸不说,还连累了徒弟和周长庚等。虽然嘴上仍在怒骂将戏演下去,但“猴崽子”不为所动。

来到村口,忽然冲出十几人,将几人包围,对方喊举起手来,谁动就敲掉谁的脑壳。

“猴崽子”怪叫一声四处逃散,对方立刻开火。路上只剩下倒在地上的时光四人。

时光刚才听到敲掉脑壳就感觉不对,听周长庚说是肖营长,扭头往回跑。

肖阳电筒照着他喊,浑球,跑什么跑?追上去问俘虏呢?

时光没答应,回到张家磕门。周长庚上前甩起一脚踹开,时光直奔房间朝床下一看,顿时傻了。瘫在床沿,双手抱头自怨自艾:“怪我,都怪我。”

张母哆嗦着说,两天前来了自称国军独立营的十一个国军,因自己的儿子也在独立营当官,便热情接待,后来才知道他们不是好人。“猴崽子”警告她不配合就杀她全家。郎中进门她就认出了,直到下药男人让她端进屋,才知道不是一伙的,便眼神示意郎中跟她出门。她不知道房间里还有人,但自己一直听着门,估计人未出院子。

肖阳立刻命士兵搜查,在墙角草堆里找到了狼狈不堪的高桥二人。

肖阳问张母儿子叫什么名字。张母答小名二子,大名张本兴。

肖阳听罢一愣,告诉时光,他儿子就是独立营要留他的张营长。

时光这才想起见到他为何感觉面熟,原来是他开车接自己看诊的。跟张母辞别后还准备去屯溪,肖阳喝道:“你脑壳有病吧,吃了亏还不清醒,鬼子将高桥当宝贝,路上全是日本人。”

时光路上问肖阳怎么知道这事的?肖阳看看周长庚没好气的说:“找瓜娃子不见人,岗哨说跟你押着俘虏出村了。”

时光又好奇地问,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会在张村的?

“你以为我不做功课会动身?地图显示,这是唯一去屯溪的官道,第一个村子是陈村,接下来是张村、孙家庄。我问了伙房和哨兵,说你未带干粮,下午约四点离开村子。到陈村,天还未黑透,凭你急于立功的心情,是不可能早早地歇脚。下一个便是二十里地外的张村,算算时间八点多,不歇张村,难道还要再跑三十里宿营孙家庄?我算的是行军速度,你们几个东东能跑那么快吗?我还在村口打听过,说有六人去了村里大户张家,不是你们是哪个?”

时光不相信他会有如此缜密的行动,嘲讽道:“你就吹吧,瞎猫碰死老鼠吧。你不可能晚饭后动身,既然笃定我们在张家,为何不进村喝一杯?”

“我们在离村三里地,被草丛里窜出来的国军暗哨拦下,看我一股川味才放行。暗哨不是川军才引起我的警觉,这一带战前都是川军团防地,宣县沦陷后已调防,他们是哪里冒出来的?很有可能是日本人为救高桥,派人在路上拦截,你说我能贸然进村吗?我知道你自命不凡,想露一手给大家看看,这下你挣足面子了,哈哈!一犯再犯,要在我部队,早军棍伺候了。”

时光对他所言打心里佩服,但被他一路上嘲弄很恼火,潜意识里已感觉他看不上游击队,更看不起自己。

早晨起床,一杯浓茶后去了会议室。会议室已坐了不少人。肖阳说受郝书记委托,今天开始训练,请游击队配合。否则,立马走人。说罢故意看看直点头的时光。

董保民很是得意的敲敲桌子,问时光为何不商量,擅自行动?这次亏得友军肖营长判断准确,行动迅速,否则不但丢了广县游击队的脸,还会影响抗战大局。

时光听罢心火上蹿,恼火地怼道:“你咋乎啥?有啥大不了的?大不了不当这个家。”

“时光同志,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应深刻反省错误的严重性,这么大的事都不商量一下?”说罢睨一眼余南山。

余南山很不习惯他不分对象,高高在上的训人口气,但也恼恨郎中弟弟不听劝告,只好提醒时光,说这次错的有点大,好在没引起严重后果,抓紧写个检查交上去。董保民对他不痛不痒的几句很有意见,无组织无纪律,不重敲他,怎么得了?

时光决定将丢了的面子挣回来,盘算先进城望闻一下鬼子走了没有,顺便和地下党老雷搭上线。

余南山听他要进城直甩头,再次提醒他不能再犯错误了,当下最要紧的是跟大家搞好团结,有行动要向领导报告。

时光说错也错了,现在没工夫拉关系,领导又找不到,心里没底不好配药,必须进趟城。要徒弟拿日军服,徒弟说上次的三套扔了。

余南山说鬼子俘虏军服不是扒下了么?

肖阳听周长庚报告士兵们要求归队,烦躁地说再等等。周长庚问长官是不是看上游击队不想走了?肖阳哼着鼻子说八抬大轿也抬不动他,姓郝的答复爽快,得讲点情面。也罢,昨天救郎中一命,也许可以试试。拉着周长庚去找时光,来到门前正好屋里的谈话传了出来。

“本道哥哥,我想在进城前把国军肖营长等请上一起会个诊,看看给鬼子下什么药?”他准备对“一根筋”以诚相待,让他感动的稀里哗啦留下来。

余南山不知他用意,认为让国军参加游击队的会议似有不妥,他信不过过国军。

肖阳恼火的扭身就走,嘴里嘟囔:“土包子,小心眼,请我还不一定请的动呢。”

刚刚的一幕被董保民撞见,进门表态不同意余南山同志的说法,现在是不分党派共同抗日。统一战线是我党倡议的,应该虚怀若谷,以诚相待,他同意当家的意见。

时光没料到他居然赞同自己的意见,盯他一会,觉得摸不透他了。

当家后第一次联席会议胜利召开,时光有意安排徒弟以倒水名义参加,没官职就让他先享受副官待遇。余南山摆出如何拖住鬼子的难题,时光殷勤地给肖阳、侯中磊端茶送水。

肖阳呷着热茶抖着腿,问曾子萍电台在哪儿?曾子萍说留在后山洞里,需要的话,请周连长一起取回来,这两天都是他怜香惜玉帮她背的。周长庚得意的说怜香惜玉是周氏家族祖传美德,小意思。

肖阳想在走之前表达对游击队的谢意,说他想给鬼子布一个疑兵阵,电文透露国军开过来一个团要打县城,鬼子想走就会有所顾忌。

侯中磊揶揄,肖营长光来虚的不行,给鬼子司令部拎他几炮,炸巧了将鬼子军官一锅端,看他还跑不跑。时光认为开几炮最好,能让鬼子乱起来就有办法,只是没炮和炮弹。

侯中磊说这好办,肖营长给人回独立营借炮。肖阳连吐几口酸水,有气无力地问时光:“侯营长要回去,你还不趁机将鬼子俘虏交国军押送?”

时光想都没想点头。

侯中磊喜出望外,说还有这么个长脸的事,张本兴一高兴会多给几箱炮弹,可能还会派车送一程,这样来回就快了。

时光对会议结果非常满意,回到宿舍盯着中堂上的匾额欣赏起来,这是他踏上社会,闯荡世界的第一份荣誉,既是对自己医术的肯定,又是自己很有名声的证明,每当累了,心里烦了,抑或高兴了,都要独自欣赏一会。

“‘扁鹊重生’,时郎中竟能享此盛誉?呀,还是大书法家文若先生的手迹?不会是自己花银子装门面的吧?”肖阳神情颓废,还忘不了揶揄几句。

时光听这话心里很不舒服,但为了自己的计划,仍热情地忙着泡茶,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对他不断示好,要用自己滚烫的热情捂热这块冷石头。

肖阳呷一口茶,跟着吐了出来,抹抹嘴,说弟兄们急着归队,已心急似火,游击队底子差,训练的像模像样,起码需要半年。

时光见他将自己泡的好茶吐了,心痛不已,想说他几句,却发现他脸色不正常,神情有些游离,不动声色地将他手拽过来搭脉,跟着暗暗吃惊。脉相显示他体内有毒,但不清楚他究竟中的什么毒,打算弄清楚再如实相告。

“我跟你讲话,怎么哼都不哼一声?装模作样给我搭脉,不会拿我身体推诿吧。”

时光心里焦急又不好明说,想弄清毒因,决定先稳住他,顺便给董保民做工作争取时间。便问:“你能不能停两天再走?”

肖阳语气坚定,说不可能,摆过疑兵阵就动身。

时光只好如实相告:“你体内有毒,现在走有危险,再留几天吧。”

肖阳听后非常吃惊,这才醒悟这两天为何身体不适,喝茶吐茶,还感觉胸内火烧火燎。阴着脸瞪他一会,咆哮:“你居然用下三滥手段对待友军。想留我不能好好说吗?郝书记那么睿智,怎么让你个浑球当家?还‘扁鹊重生’呢,我看你是‘乌鹊重生’。”

时光很吃惊,也很无奈,他没料到“一根筋”居然怀疑自己给他下毒,还骂自己是乌鸦重生,怒道:“你脑壳被炸坏了吧?给你下毒,对我有什么好处?”

“不是你干的还有谁?其他人不敢,也没条件。你这是破坏国共合作大局,我要告你!”

时光被莫名其妙地训一顿,沮丧至极。肖阳中毒已无疑问,但不知他何时何地中的毒。回想肖阳几天来的活动轨迹,觉得都不可能,看他又不配合,感觉很茫然。带着苦闷的心情,带余南山和徒弟进城探虚实,日军服只有两套,余南山正好不想穿。

“本道这身行头蛮好,讲鸟语的走后面,本道前面开路的有。”

三人来到包子店包间,雷老板见时光过来,丢下手里活,带他进卧室。

时光言明老郝让他来的,身份只有他知道。

老雷点头说已经接通知了,店里伙计都是同志,高一点的喊小山子,一直跟着老邢,听说父母死于上海工人武装起义,烈士后代。矮一点的喊小牛,跟游击队孟小冬是邻居。问有什么任务?

时光苦恼刚接手,不知如何下叉,想过来望闻一下城里鬼子的动静再下药。

老雷说鬼子军车在西门被炸后又连夜运来,看样子快要动身了。问时光前天下午是不是被鬼子抓了。

时光点头说幸好有个叫小林的军官认识自己,当夜碰巧游击队去炸军火自己趁乱跑了。

老雷说认识也好,他这边已经开始和姓张的鬼子翻译官接触,准备从他嘴里淘点东西。

时光听了老雷的信息心急如焚,鬼子开拔在即,自己还在没头拿。急赶着回村商量对策。余南山原路返回,二人跟在后。

李小飞狐疑地停下看看身后,说总感觉身后有人,但鬼影子不见一个,不知是什么人。

师傅判断是他过于紧张引起的幻觉。说罢又狐疑,姓董的跟了这么多天,还想干什么?见上了独山,要徒弟脱下军装,免得给村里造成恐慌。

“嗨!”徒弟摆着师傅教的姿势答道。他没想到,无意间的玩笑动作招来了麻烦。两人衣服没脱下,头上就各挨了一闷棍。

“三哥,终于找到鬼子医官了。”

三哥是笠帽顶三当家的赵茂财,月初在广泗公路打劫鬼子军火车被小林抓捕。小林对他软硬兼施,许诺:只要他们协助皇军找到被虏的军医,消灭了游击队,将缴获的枪支弹药给他带回去,还可以再送他一些好武器。

他屈从了,看二人已装进麻袋,得意的嘿嘿笑道:“老子一路跟来累的够呛,总算找到这两个宝贝疙瘩了,领赏去。”

小林怀着非常复杂的心情期盼朋友醒来,刚才小野见了躺床上的时光,左看右看拿不定,解释说那天凌晨见面时,“青木中尉”胳膊挡着脸,对方电筒光太刺眼,只有点模糊印象。他事后问过柴田中佐,答复是青木中尉也是高个,东京上过学,确有找浅田之事,所以不敢肯定。

时光懵懂中听到小林的说话声,心惊不已,闭着眼想着对策。他觉得再难脱身,这家伙想建什么示范县已经发疯了,接下来肯定变着法子逼迫自己就范,这该如何是好?

军医告诉小林,病人轻微脑震荡,马上会醒。

时光知道该醒了,但醒来后如何应付他呢?对了,他晓得我吃软不吃硬的病灶,也晓得我在城里人头熟悉,会哄我为他所用,对我动粗的可能性不大,那就跟他比点子,睁开了眼睛。

“时桑,你醒了?”小林惊喜道。喝退左右,要他说说这几天都去哪儿了。

时光绘声绘色,从那天晚上喝酒开始说到当下。强调出了大院在城里兜了几圈没找到爷孙俩,又去山里找,不料被一伙人抓了,这才晓得家人被游击队扣了。有个大胡子和几个国军官问他进村找什么情报?问的他稀里糊涂,自己的解释他们都不听,还说他是叫“杜鹃”的特工,之后就被关着。

小林听说独山村有国军,立刻警觉起来。想起老师一个小时前喊他去的一幕……

他到了老师办公室,佐藤正在问电信官两份电文的真实性。通信参谋说从电台频率、波长来看,至少有一部电台是阻击战使用过的川军电台。

小林上前看看电文,第一份电文:总部,已到达指定位置,请指示。回电:x团,伺敌大部离城后行动,县城见。他认为两份电报明显是中国军队玩弄的欺骗术,希望老师尽快结束无谓的争论。

佐藤点头说:“攻击宣县的行动即将开始,你最迟今夜对游击队驻地扫荡一次。问一下特高课,“杜鹃”为何至今未来见面。有没有联系上晴子?就说我等她报到,手续我帮她办。”

小林想解释妹妹还在国内教书,却又不好明说,似是而非的点头。

此刻,他盯着眼前的朋友五味杂陈,禾木跟他要兵时称,时郎中带川军三十多人由独立营回独山村。他认为时兆光想趁机摆脱国军控制,叮嘱禾木,要确保郎中安全带回来,他是皇军的朋友。岂料伏击无果。他已经明白,要让他心甘情愿地投靠自己颇为艰难,马上和他摊牌,他肯定又会拿家人说事,准备先安抚,真不行就让他入圈套吃点苦头,然后星夜出兵独山村,连同他家人押回城,他小林对待他仁至义尽,救他于危难,他一定会知恩图报,上了路子便由不得他了。

时光看他盯着自己,知道他又想老调重弹扣下自己,心里像对付野兽攻击前的紧张。

果然,小林问为何要穿皇军装?时光感觉自己猜对了,说他也很疑惑,大胡子非逼着穿太君衣服到县城南门口转一圈,还说事成之后放了他父亲和儿子。军服是从两个太君身上扒下的,让两个太君换上国军服押去屯溪,剩下不少国军住在村里,听说他们有重大行动。

小林翻看了军装,确为高桥军服,出门喊来田岛,要他速派一个分队换上国军服,追击押送高桥去屯溪的国军。再报告大佐,国军有可能攻城。

他接下来要做的是设法留下时兆光,装着关心的样子说:“时桑,游击队可能已经怀疑你是我们的人,干脆跟我干!共党游击队不会对普通老百姓下手,你的家人我会设法营救的。”

“小林君,他们硬说我家人是“杜鹃”家属,是汉奸。别的事我听你的,唯此事放不下。”

小林见他果然又拿家人说事,如果强行扣下他,以他的秉性是不会真心为示范县尽心尽力。如此费尽心机地挽留他,目的是让他心甘情愿地为我所用,离间计已成功地让游击队认定他是“杜鹃”,现在又被皇军抓了,即使放了他,他也无法说清楚。便进一步诱导说:“时桑,营救你家人的事,我会安排内应去办,你就不要回去了。”

时光暗暗吃惊,独山村果真有他的内应?更加坚决的要回去。忽然,司令部方向响起了炮弹爆炸声,一阵紧似一阵。时光趁机提出回去救家人。

小林听到炮声,知道他提供的情报属实,看来他已有归属的意向了,如再僵持下去,游击队见不到他人影,真拿他家人出气,他肯定会迁怒于自己,再让他归顺就难了。去李小飞房间一会,进门已是满面春风。

“时桑,既然你要先救家人,那就先回吧。需要我帮助,可在山后大树下,放上杭州六和塔的佛名。”

时光离开后,小林给赵茂财细细交代一番。他要给猎物最后一击,彻底征服他。

时光路上估猜,小林说的内应可能是曾子萍?糟糕,七事八事忘了安排人看紧她。进村准备去队部查问她的下落,如果没猜错的话,她肯定在山后。

两个全副武装的民兵迎上来请他去队部,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分明是押送,他当然感觉到了。被带进会议室,见余南山和董保民都在,劈头就问:“你们什么意思?这是请吗?到底想干什么?”

余南山尴尬之下故意看看董保民。董保民笑笑,说担心当家的安全嘛。他对时光去县城没跟他商量很有意见,想找他交换意见,四处查找不见人影,非常疑惑。按照余南山的说法,前后距离不远,上了独山还看见二人跟在后面,漫山遍野都找了,怎么会没人?这两天严密监视“猿猴”一无所获,他便产生了疑问,时光今天的行踪令人生疑,为防不测,暗自派两队员去县城打探。他没有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余南山,暗自寻思,如果时光真的有问题该怎么办?这个问题自己从来没考虑过,左思右想还是警惕为上,为防鬼子扫荡,几人商定立刻实施攻打县城的计划。他没想到,接下来的事,连他也猝不及防。

午饭后,去县城的队员悄悄报告,他们看见当家的师徒俩从鬼子野战医院出来。

董保民听罢异常震惊,既愤怒,又自责:疏忽了,疏忽了,太麻痹了,出了事我如何向县委交代啊。冷静地将时光来游击队后的种种表现窜起来想,越想越可疑,越想越惊心:先将高桥藏起来,以送战区为由,路上再被假突击队劫走,若不是肖阳及时赶到,双方就不显山露水地交接成功。他这次以去县城打探情况为由去鬼子的野战医院,一定是他没完成任务,去跟主子解释,也许他早在六年前就被鬼子收买了。他思忖,时光若真有问题,光靠推理是不能令人信服的,郝书记也不会买帐,还会怀疑自己嫉贤妒能。必须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现在正是人赃具获的时候。找来余南山旁敲侧击地问:“老余,你觉得时郎中有没有问题?郝书记之前一再叮嘱,鬼子高级特工极有可能潜入游击队,我们要睁大眼睛啊!”

余南山惊讶道:“睁大眼睛也不能盯着当家的呀,郝书记好说歹说才留下他。这么做,要让郝书记知道,头要骂臭的,他也会寒心的,再跑了咋办?”

“我这不是在和你探讨么,我们不能无故怀疑人,但也不能麻痹大意,非常时期更要慎重。时郎中这两天的行为让人无法理解,为了帮他撇清嫌疑,他回村,我俩再试试,这也是对他负责,对吧?”

余南山听他说了办法,将信将疑地点头。

时光听董保民假情假意的说辞十分愠怒,甩一个冷脸回了家。要徒弟打听曾子萍在哪儿。听徒弟说她跟周连长执行任务了,他估计她执行任务是幌子,一定在山后等他的纸条。急急换上青布长袍,来到被打晕的地方,将字条放在树下石头底下,躲进树林里准备看看取字条的是不是她,却奇怪徒弟早已趴在那儿。李小飞支吾说怕师傅有事,暗中保护。

树林里果然走出了穿着蓝底百花褂子的曾子萍,只见她来到大树下张望一下坐石头上。时光激动的身子颤抖,准备等她拿纸条就动手。

“幺妹子,机子怎么响了?”周长庚背着电台在后面喊。曾子萍接过电台操作起来,将一张纸条交给周长庚,背起电台去了山顶。

时光正想看看她给周长庚的纸条是不是石头下的,“猿猴”东张西望地过来了,正在诧异,冷不防被蒙上头罩。

拿下面罩,他看董保民和余南山一副审问的架势,不解地问:“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没工夫跟你们玩。”说罢起身要走。董保民说不急,大家想知道当家的刚才上山干什么去了。

时光很担心计划被他们耽搁了,解释说刚才在山上抓奸细,抓到后再解释。

董保民却说坐下谈谈嘛,谁是奸细还不一定呢。

时光见他故意刁难,立刻火冒三丈,怒怼:“存心找茬是不是?你要耽误了抓捕计划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又看向余南山想骂,忍住了。

余南山脸色很难看,董保民说了试探办法他还无法相信,见证了郎中弟弟很不正常的行为,心中早就淤积了一肚子火,想骂几句又不知骂谁好,装咳嗽一路咳出了门。

时光眼看这么好的机会竟被眼前的乱弹琴给毁了,怒不可遏的说老子是游击队当家的,回来再跟大家说清楚。推开民兵就走。董保民喊拦住他。

时光被几个民兵按回椅子,一时性起,推倒民兵抽身,民兵们不容分说将他重新按在椅子上。徒弟看几人欺负师傅,抄起门边扁担怒吼:“再敢无礼,老子不客气了。”

门外进来两个民兵将他拦腰抱住,慌乱之中将李小飞手脚绑了。时光大怒,接过扁担上前,又被民兵扭住。董保民呆呆地目睹这瞬间的乱象,脑乱如麻。

余南山进门见状非常吃惊,怒吼:“你们干什么?简直无法无天,来人,将这几人关禁闭。”再看师徒二人已瘫在地上。

董保民打了一个激灵,知道事情闹大了,必须赶紧收场,不然很难向上交代。

时光却不干了,心想老子反正是丢面子了,干脆把事情闹大,看你狗日的如何收场。

董保民装模作样地跟师徒解释,说民兵们急昏了头,失礼之处请包涵。安抚一阵看时光情绪激动,便想从他徒弟身上打开缺口,要李小飞如实道来。见李小飞点头,立刻打了鸡血似的振奋起来,要他说时光去山上干什么。

李小飞愤愤地说,师傅去山上要抓隐藏在游击队的奸细,奸细没抓到,自己却被当作奸细抓了。师傅这几天光杀死的鬼子就二十多了,怎么可能是奸细?即便是奸细也要拿出证据。身为游击队当家的,被同志毫无根据地抓起来,这般无礼是何道理?就是郝书记想抓师傅也得有凭有据。

余南山看李小飞红了的,又有些迷茫的眼神微微点头。

徒弟这一说提醒了师傅,要他不要讲了,等老郝来了再开口。

董保民尴尬地看看余南山,余南山回避了他的目光,咳嗽一声,上茅房去了。

董保民恼恨余南山平时自诩素质高,关键时刻当逃兵,呸!一俟“猿猴”拿走纸条就尘埃落定,事实面前看你们如何抵赖?为防止师徒出事,正遇被黄排长架着回村的肖阳,请他派士兵看押。

肖阳听说有证据证明时郎中是鬼子特工十分惊讶,要黄排长先看押。他意识到自己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又恼火时郎中没脑子,对自己的提醒置若罔闻。得了,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还是先弄清楚他到底给自己下的是何药,然后再看事态发展。他发觉自己身体越来越不对劲了。来到会议室厢房,见时光嘲讽道:“呀,这不是‘乌鹊重生’么?都当家了,还干特工?真看不出来,耍两套拳脚看看?”

“你就是个‘一根筋’,有我这样的特工么?”时光骂道。他最恼肖阳的冷嘲热讽,带刺的三言两语就让自己的脸面荡然无存。

“董副政委有你特工的证据,还想抵赖?”

“他有屁证据,老子写了‘六和敬’三个字引鬼子奸细暴露,被狗日的搅和了。”

肖阳揶揄地问:“你为何写‘六和敬’?你这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说话做事不过脑子,人家不怀疑才怪呢。不要怕,枪毙了可以‘乌鹊重生’。我问你,究竟给我下的什么毒,快将解药交出来。不给的话,董副政委不枪毙你,我也要代表政府为民除害。”

时光被他嘲弄一番,自感颜面碎了一地,边给他搭脉边问:“你还记得在哪里吃过什么?”

“我从被你父亲救回,吃的喝的你都清楚,我哪知道你什么时候给我下了毒?”

“狗日的给你下毒!我跟你讲,这种毒我见过,来性慢,走得快,一旦大汗淋漓无可救药。只能先弄清楚毒性,才能对症下药。”

肖阳看他不像是开玩笑,愈发心惊,恼道:“不要装了,你干这种事,岂能没解药?”

时光将他手一推,问:“你喝茶是不是想吐?从何时开始的?”

肖阳略微回忆一下说:“从我们进村开始的。”

时光沉默了,肖阳的症状跟他六年前在杭州遇到的情况十分相似,这种毒发足时间大约十天左右,还是吃了父亲捎去的药脱险的。

“你先说说你的情况,我一定帮你。丑话说在前,没枪毙就得给我解药。”肖阳想先哄出他的解药。

时光顿了顿,将上午被小林绑走,中途和小林的对话,临走时小林的叮嘱,回来后一心想抓奸细的情况一吐为快。

肖阳听罢摇头说:“早就提醒过,你就是不听,这种事又没旁人作证,能不怀疑你?”找到余南山,问他是否相信郎中会是汉奸?

余南山借故离开后心里也在煎熬,要他分辨郎中弟弟是不是汉奸,他没这个本事。刚才一直在想:郝书记花那么大工夫弄来个汉奸?不相信郎中可以,能不相信斗争经验丰富的郝书记么?听了肖阳的问话为难的咧咧嘴说:“我脑袋瓜子没他灵光,他说是,我也拿不出不是的证据,你说我该咋办?再说他的行为确实让人看不懂。”

“老余,我问过他,可能是上了小林鬼子的圈套,你可不能上当啊!再说你们郝书记阅人无数,会看走眼?中午去县城闹了一番,鬼子会不会来扫荡还很难说,主持工作的队长,竟然在没命令,没证据的情况下被同级绑了,岂不是笑话?听说你是老游击队员,不能坏了规矩,干蠢事啊!”

左右为难的余南山被他一番话点醒,立刻起身找董保民去了。

肖阳得意地来到时光跟前喝道:“浑球,我已帮你说好了,快将解药交出来!”

“我这样子怎么做解药。放心吧,暂时死不了,就怕我一时两会放不了。这种毒发足前有征兆,开始浑身燥热,大汗淋漓,扒光衣服都不自知,最后一丝不挂,又喊又蹦衰竭而死。”

“我怎么遇上你个泼皮?好歹我还救你一命,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真该毙了你!”

“毙了我,你拿不到解药,我在奈何桥头等你,兄弟俩携手,直捣鬼子阎罗殿。”

余南山找到董保民时,董保民正沉浸在往事失误的纠结之中。他想到了肃反那阵,有个看上去根本不可能是特务的人,最后被事实证明还是政府高级特务,由此大张旗鼓地跟在特派员后面抓人,结果将自己也抓了进去。三年前他因伤与部队失联,伤好后,在房东的帮助下参加了当地的游击队。有次进城遇上同学,便动员他参加了游击队。后来他养伤的那家房东被捕牺牲,游击队怀疑是他同学告的密,他以党性担保同学没问题。别的队员都不愿跟他同学执行任务,唯他不离不弃地带同学去了县城。归途中,同学莫名其妙的失踪,再见面时,发现他带来了围剿部队。突围后一百多人的游击队剩下不到二十人,他被队友抬着辗转到了油山。特派员不再对他和蔼可亲,自己被他折磨了大半年。痛定思痛,思往接今,他决心绝不允许这样的悲剧重演。刚刚队员报告,“猿猴”山上出恭后回了,原想抓到“猿猴”跟时光当面对质的机会已失去,事情糟糕到这一步是他没想到的。听余南山说了肖阳的提醒也想就此收场,却又担心自己的心软酿成大错。沉默一会对余南山说:“老余啊,我知道这件事,你有不同意见,我心里也不好受。难道你对他没有丝毫怀疑?既然你我意见相左,先看押,等领导回来处理。”

肖阳听了余南山的解释摇头道:“不可思议,不过让浑球受点罪,长点记性也好。”

周长庚追过来将曾子萍截获的电报递给肖阳,肖阳一看:“十八号”,“杜鹃”暴露,放弃潜伏,营救后一同回城。

肖阳看后惊讶:难道时郎中真是个大智若愚的特工?

余南山看后也一脸的懵懂:郎中弟弟真是“杜鹃”?这也太离奇了。

“呯”…… 一声枪响。村头有哨兵报警:“飞机!鬼子的飞机!”

肖阳一个激灵,从黄排长手里接过望远镜,要他带时郎中去山上树林。

两架飞机在独山村上空盘旋一圈一头俯冲下来,跟着便是剧烈的爆炸声。村民们惊慌失措,呼号奔跑。多人在机关炮“哒哒哒”的响声中倒地。

肖阳望远镜见独山腰树林边有一身穿蓝底白花褂子的女人,正手扶望远镜和空中对话。带人追至山腰,却见女人背着电台悠然下山:蓝底白花,不错,是她,追到近处一看是曾子萍,惊骇不已,立刻想起时郎中的提醒,难道她是带着任务去川军的?更让他吃惊的是黄排长和时郎中被火速送进卫生所。啊呀不好,解药还没拿到,浑球,你要挺住啊!

奔到卫生所,得知黄排长为掩护时郎中已牺牲,“猿猴”正在给胳膊负伤的时光包扎。正准备开口要解药,董保民带队员杀气腾腾地留下队员把住门口,自己进了病房。

董保民看了余南山拿来的电报又急又气:时郎中是“杜鹃”已成定论,去树林肯定是和“十八号”接头,“猿猴”绕了一下走了,一定是抓捕的队员没经验,被他察觉了。飞机莫名其妙的轰炸,说明时郎中去鬼子医院暴露了地址。刚刚锁定“杜鹃”,又冒出个奸细“十八号”,看来根据地敌特还真不少。

余南山追过来拽他出病房,问他这样做是不是过分了?游击队对鬼子俘虏也没这样严厉,况且他特工身份还没铁定的证据。

“老余,截获的两份电报和他的诡异行为,你我是亲眼所见,我现在才明白,他当着郝书记的面分析“杜鹃”是女人的用意,他这是有意转移我们的视线。他去鬼子野战医院你知道么?不信你可以问问去县城侦察的同志。他前脚回村,鬼子飞机随后就到,你不感觉蹊跷?老余,县委将重担交给我俩,大事不能糊涂啊,对待敌特不能仁慈!我先挖出和他接头的‘十八号’,待会儿还有事跟你商量。”

余南山估计他挖不出什么玩意。果然,他拉着脸出来,拉余南山离开肖阳几步说:“老余,电报你也看了,鬼子知道“杜鹃”暴露要抢人,如果他们的阴谋得逞,我们怎么向组织交代?我的意见是悄悄将时郎中转移,如他逃跑就当机立断。”

“你说当机立断啥意思?这么大的事应该报告上级,更何况他是郝书记请来的。就是汉奸,也应该交上级处理。”余南山很有素质的说。

“老余,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我俩事先商量一个应对突发事件的预案。你想,上午他师徒俩去了鬼子医院,我们中午又去县城闹了一番,下午鬼子飞机来轰炸,鬼子再来扫荡怎么办?他要没问题就不会跑,跑了就证明他有问题,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敌特逃跑吧?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人民的犯罪!我赞成走程序,现在去哪儿找领导?廖委讲今天回村,到现在都没人影。为保根据地安全,我们只能特事特办。”他一口气将自己所思、所担心的问题和盘托出。

怕劳神的余南山真的劳神了,他已听出董保民话里暗含他意,几年前队伍里搞肃反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如同意他转移关押地,谁能保证途中不出意外?这家伙走火入魔了,平时抬几句扛,也不至于要人命吧。回头看肖阳站在那儿神情严肃地看自己,愈发觉得事关重大。人死不能复生,想起前几天郝书记的一顿臭骂,坚定地摇头说:“不行,本道不能干这种没规矩、没素质的事!”

董保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态走了。李小飞听门外的对话,帮师傅跳窗跑了。

师徒俩的失踪令余南山陷入及其尴尬的境地。董保民怒气冲天地要他承担放跑汉奸的责任。两人正在争执,侯中磊和周长庚过来。

侯中磊这一天也霉运连连,回独立营借炮,刚下车就突遭日军的伏击,一番激战后牺牲了五名川军士兵。飞机轰炸又牺牲五个弟兄,心里自然窝火。听了董保民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互怼,不屑的说:“这分明是鬼子的雕虫小技,你们还信的真真的?早知你们这样好骗,围剿时拍几份电报就行了。自己糊涂还讲别人愚蠢,可悲至极!”看董保民不为所动怒道:“还不快去找!”

董保民听了责问无暇顾及,他现在唯一要做的是不能让汉奸回城。为民除害义不容辞,天大的责任革命者担当!命队员跟他去追捕,如拒捕,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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