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庶常馆
去年秋闱,孙清源成功中举,有了和王长博一起参加今年春闱的资格。
不知是不是好朋友一起读书,可以相互督促,相互较劲,已达事半功倍的效果,今年的春闱,孙清源和王长博全都榜上有名。
像王长博这种科考两次就中榜的,在天下读书人中可谓是凤毛麟角,而孙清源竟然一次就中了……
就连洛小苒得知此事的时候,都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一句“孙清源妖孽”!
登科的士子,除了前三名的状元、榜眼和探花可以被直接分配进翰林院,授予官职。
剩下的二甲、三甲进士,都需要通过朝考,成绩优秀者才能进入翰林院庶常馆,继续精进学问。
孙清源和王长博如今就作为庶吉士,每日到庶常馆学习深造,偶尔也承担一些协助修书修史,或者起草诏书、敕书的任务。
翰林院的南边,正阳门以东,玉河以西就是庶常馆所在,孙清源和王长博结伴走在路上,步履匆匆。
“虽说朝廷会给庶吉士发放补助,但白鹿书院那几位出身贫寒的同窗,凭此只能勉强维持温饱。”
“赁房子和平日的吃喝就把补助消耗的差不多了,以后逢年过节的各种应酬,开销只大不小,有的还需要养家糊口,真是捉襟见肘!”
“这些人最后,要么难以融入官场,要么只能便宜京都那些放印子钱的!”
虽然现在是赶着上课的当口,说这些话很是耽误工夫,要是真的迟到,可就大事不妙了。
但想起出门时遇见的那事,王长博还是不合时宜地开了口,闻言的孙清源,浓眉也不由紧紧蹙起,心中复杂异常。
京都繁华,物价高昂,王长博虽说家底丰厚,但初涉仕途,打点疏通都需要银子,因此在自身的开销上并不大手大脚。
加之有心和孙清源待在一处,他便和孙清源合伙赁了一处房子,平日里同吃同住,探讨学问,也算怡然自得。
不曾想,两人今早刚要出门来翰林院,就在门口遇见一位苦等许久的同窗妻子。
那位同窗名叫刘昂,上有眼盲的老母,下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儿,家中光景很是难熬。
朝廷发放的补助,供他一人生活还算绰绰有余,可要养全家,那就很艰难了。
每日庶常馆散学后,刘昂都要急匆匆赶回家抄书,以换取些许银钱补贴家用。
可庶吉士在庶常馆的学习任务本就非常繁重,每日辰时就要到馆,申时以后才能离开,不得迟到早退,还要按时交作业,定期参加各种考试?。
刘昂的身体不算健壮,每日承担繁重的学业和养家的重担,熬到现在,终是病倒了。
他的妻子自知作为妇道人家不好到翰林院告假,于是便找到孙清源和王长博的住处,央求两人帮忙。
王长博因刘昂之事,也忆起了其他几个家境贫寒的同窗,故而有此感叹。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散了学,我们去探望一下刘昂吧!”
一大早就满腹惆怅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孙清源不容置疑地将王长博的话尽数堵了回去,并默默加快了脚步。
“砰——”
一声巨响忽然在不远处炸开,震的两人齐齐身颤,不约而同地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惊惧在两人的脸上一闪而过,四只漆黑的瞳孔中,齐齐映着一座倒塌的建筑,正是庶常馆!
屹立百年的庶常馆,容纳诸多新科士子学习的庶常馆,竟然在他们眼前坍塌了!
何其荒谬!
不敢置信!
最初、最极致的震惊过后,一个念头陡然爬上两人的心间。
今晨若是刘昂的妻子没有前来求助,以致耽误了一些时间,他们此刻怕是早就同往常一样身处庶常馆内了……
四周已经有人群往庶常馆奔去,呼喊声、求救声渐起,孙清源和王长博对视一眼后,默契地朝着废墟跑去!
……
庶常馆坍塌一事上达天听后,天启帝果然震怒,下令各方全力救助伤者,抚恤遇难者。
至于此次事故的原因,必定查明真相,严惩不贷!
消息传到太医院的时候,杜空青立刻放下手中炮制药材的活计,央求张太医带她一起去。
——不出意料的,被拒绝了。
“胡闹!伤亡之人皆为男子,你一介女医,怎可前去!”
杜空青一个人研习医术总归有些闭门造车的意思,两年前,洛小苒把她塞进了太医院。
“能偷师就偷师,不能偷师也把太医院收藏的医书全都读读,采众家之所长,定能让你的医术有所进益。”
秉持着洛小苒的这句叮嘱,杜空青化身一颗顽强的钉子,深深扎在了太医院这个只有男医者的地方。
张太医作为杜空青爷爷的徒弟,应当担负起照顾杜空青的职责,至少天启帝是这样认为的。
当洛小苒在他面前提出想让杜空青到太医院学习的时候,天启帝只是略加思索,就把现任太医院左院判张太医,指给杜空青当老师。
“医者面前,不分男女。”
杜空青神色肃穆,眼中浓厚的担忧一闪而过,一方面她很担心孙清源和王长博,另一方面她想为这次救援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皇上下令太医院所有人速速赶往庶常馆,我亦为太医院的一员,为何不能去?”
见杜空青拿天启帝的圣谕堵自己,张太医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先让她把煎药房里所有药全都煎好后,才能前去。
张太医已经退了一步,杜空青不好再多说些什么,焦急地在煎药房里照看着。
等把所有药煎好并交给前来取药的宫人,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杜空青收拾好药箱,便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往庶常馆赶去。
整个翰林院已经全面戒严,霍青云亲自带人抢救庶常馆下被埋的庶吉士。
也有个别翰林院中之人加入到这场大抢救之中,但大部分人还是认为“此等粗活”有辱斯文,故而选择袖手旁观。
在禁卫军到来之前,孙清源和王长博就干了这项“粗活”,往日执笔的手,不出意外地被擦伤、划伤,两人也丝毫不在意,仿佛没有痛觉一般,在废墟上徒手挖掘。
等杜空青赶到庶常馆的时候,就看见她担心的两个人还活的好好的,只是一身脏污,满面狼狈,双手血丝糊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