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那时候在北新桥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卤煮店。因为价格低、味道好，每天都特别忙，虽然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店里依然是热闹非凡。
九六年以前经常来这里吃，只要乐队找到活儿了，就来撮一顿。那时，我们能找到的活儿很少有演出，绝大多数时候是去打零工。
敏姨说太久没回北京了，除了张洁，最想的就是这家的卤煮。明天又要走了，今天必须好好吃一顿。
总感觉她们母女俩好像并不是特别亲密，敏姨和霞姨聊得比较多，对张洁好像不是特别关心的样子，不怎么过问她的学习和生活。张洁一直和小宋叽叽喳喳地聊着，敏姨不开口，她都不主动和母亲说话。
临别，敏姨拿了一张名片给小宋，然后拉着她的手，说道：
“琪琪，你是大姐。巡演的时候照看好小茹，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事，给我打电话。别管在哪，我都尽量想办法安排人去帮助你们。我总不在家，多费心，照顾着点儿你这个小妹妹吧，麻烦你了！”
小宋很郑重地点头答应，互相又说了些客气话。
回到老塔家的时候，老塔正在厨房刷洗，嫂子在厕所洗衣服。我和老塔打了个招呼，就去厕所接替嫂子。
看着她们这么操劳，心里多少有点不好受。这两个星期，为了躲嫂子，我每天很早就走，晚上回来干点维修就早早去睡，家里的活儿干得越来越少了。
我知道厕所已经堆满了衣服，本来是打算明天早晨起来再洗的，可是明天要和小宋去雁栖湖。要不是看到嫂子在自己洗，我真没想过什么时候再洗这些衣服。既然嫂子已经开始洗了，干脆今天晚上我就给他们全洗出来吧！
“嫂子，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衣服交给我，你睡觉去吧，水多凉啊，没出一个月呢，可千万得注意着点儿！”
嫂子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客气话，擦擦手就出去了。我先按照不同的洗涤方式，给衣服分类，准备卖点儿力气，尽快洗出来。
没过几分钟，嫂子又回到了厕所，抱着一个鞋盒子。
“斌子，穿的还是带毛儿的棉靴吧？嫂子给你买了双单鞋，也是3515的，你看看！”
我放下衣服，接过来看了一下，号码和我穿的一样，也确实是3515的军靴。
“谢谢嫂子！现在穿带毛儿的确实是有点儿热，不动换儿还行，稍微一动就出汗，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去买双单鞋呢，嫂子真是及时雨！”
“明儿把小宋喊过来一起吃午饭吧，好久没见着她了。”
“明天还真来不了，小宋明天带我去雁栖湖，可能要住一宿再回来。”
“雁归了吗？”
“不知道啊，我也没去过，谁知道现在有没有大雁。我记得小时候好像听到过‘三月三，雁回迁’的说法，要真是那样的话，现在应该是看不到大雁。哎，不管了，反正小宋愿意去，我就陪着她去玩儿一趟！难得她有心气儿，愿意出城去玩儿，从认识到现在，逛的都是市区。”
听我自己在那叨叨念念，嫂子笑着拍了拍我的后背，说道：
“嗯，去玩儿吧。没有大雁也不要紧，那里风景好。记得别穿新鞋啊，新鞋板脚，不如旧鞋舒服。”
“是！嫂子，我记住了！”
“斌子，早点儿起，去买点吃的带着。在那条山路上多转转，现在是返青季节，不少花都开了，风景好着呢，中午在那野餐也很享受。”
“是，早晨我去护国寺多挑几样带着，再买点水和饮料。”
嫂子把马桶盖盖上，抱着鞋盒子坐在上面，微笑着问道：
“最近和小宋发展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一点矛盾都没有。”
“嗯，上次见家长回来，小宋怎么说，她的父母对你还满意吗？”
“基本上算是满意吧。小宋也没和我说什么，就说是二老希望我以学业为主，尽量不要忙于搞维修挣钱。宋伯还说希望我别太专注于摇滚乐，尽量多方向发展，毕竟现在流行乐大行其道，市场最大。这个我也认同也不认同，宋伯说得有道理，但是既然选择做摇滚乐，就应该坚持。为了挣钱去做一些流行乐没错，多点儿钱也能提高生活质量嘛，可是都为了钱儿去迎合市场，谁来做真正的摇滚呢？我还是希望能多在摇滚乐的路上坚持一下，能走多远不重要，认真过、努力过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我也没能力做一个专业乐手，毕竟音乐不是我的专长，将来还是希望能在专业上发展和谋生。我的音乐底子太差，当成爱好没错，想专职做音乐，恐怕难出头！”
“你的想法我不知道对不对，回头和你大哥聊聊。唯一能给你的建议，就是以后有机会多跑几趟，多听听小宋的家长怎么说，既然想和小宋在一起了，就必须参考她父母的意见。”
“是！嫂子，小宋的父母对我也没什么要求，但是有一点是没商量的余地的。就是要我和小宋不能离开北京，要我们无论如何都得留在北京工作。这个我也没有异议，北京多好啊，我的愿望也是能留在这里，这个算是不谋而合，没有分歧。”
“再怎么说也是首都，不但发展机会比较多，工资也比地方上要高一些，想留下没错。可是你要努力啊，在哪混日子都不行，尤其是在竞争这么激烈的大城市，不好好干一定会被淘汰。”
正说到这，老塔收拾完厨房也过来了。
“淘汰谁呀？”
嫂子没说话，我笑着说道：
“谁也不淘汰！大哥，今天见了张洁的母亲，张洁跟咱们一起去巡演的事也批准了。什么时候联系大壮啊？”
“明天我给他打电话。下个月就要开始排练了，正准备催你呢，这是个好消息！”
“得嘞！那你打电话吧，我怕明天玩儿得一累再给忘喽！”
嫂子站起身来，把鞋盒子放在马桶盖上，说道：
“你们哥俩聊吧，等下你们要是想喝点儿自己弄菜啊，我不管了。我去吃药，斌子你也早点儿睡，衣服洗多少算多少，剩下的我抽时间洗。明天早起，记得去买点儿吃的带着！”
“是，嫂子。”
不知道老塔想不想喝，没敢和嫂子说不喝。这么多天没陪他喝酒了，觉得有点儿对不起这个老大哥，多好的个人啊，他要想喝，我就陪着他来点儿。
正琢磨呢，老塔拍了拍嫂子的后背，笑着说道：
“去睡吧，我俩也不多喝，干了那半瓶老白汾酒就拉倒。我正好有事要和斌子商量，你先睡，别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