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此时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那个总是冷静得仿佛胜券在握的顾深已经不在了。
现在的顾深，双颊凹陷，脸色苍白，一脸疲惫，青色的胡茬从下巴冒出来。
整个人看上去一点精神都没有，像是刚从烂民营里跑出来的一样。
他眼球凸出，黑色的眼珠紧紧地盯着褚昱的脸，不敢眨眼。
生怕自己一眨眼，褚昱的眼睛就又闭上了。
“哥，你知道你睡了多吗？”
褚昱一愣，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能够感觉到时间过去了很久，却不知道到底多久了。
顾深难过地摇着头。
“五天，哥，你昏迷了五天。”
褚昱又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还没有缓过神来。
“哥，你知道这五天我有多煎熬吗？”
天知道他这五天是怎么过来的。
根本不敢闭眼。
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褚昱浑身是血，笑着跟他说再见的画面。
他也没办法安心闭眼。
这五天，他就一直守在褚昱的床边，一直未曾睡过觉，饭也没吃两口，就喝了几口水。
直到今天身体实在撑过去了，晕倒在了褚昱床边。
现在重新看到褚昱醒了过来，他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弥足珍贵。
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眼前这个醒着的褚昱是幻觉。
“哥，我真的好害怕。”
此时，御医已经看完褚昱，站到了一旁。
顾深快步走过来，轻轻抱住了褚昱。
“我好怕你就这样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感受到褚昱虽然很轻但平稳的呼吸，顾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
褚昱的心不可抑制地一紧。
过了很久，他伸手回抱住了顾深。
他感觉到掌心底下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瞬。
顾深放开他，双眼不可置信地紧紧地看着他。
“哥？”
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喜悦。
褚昱愣住了，他茫然地看着顾深，又慢慢地转动眼球，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主动抱住顾深。
他只是觉得，现在的顾深很可怜。
就像七年前那个就算没有任何缘由被他打了，还觉得是自己的错的顾深一样。
“哥，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了。”
顾深紧紧地拉着褚昱的手。
“你以后就躲在我身后，不要到处走动，知道吗？”
褚昱沉默地垂下眼眸，没说话。
这次是他确实是他没有想到一个小孩儿竟然会对他出手。
可顾深这话，他没有办法点头。
幸好顾深之后也没说什么。
客栈当时的闹剧，显然是计划好的，目的，就是他跟顾深。
准确来说，应该是他。
因为他受伤以后，那群杀手就逃走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到凶手。
顾深一边忙着调查凶手的事情，一边还要照顾他。
他的伤口，吃饭，洗澡这些，全都是他亲力亲为，不让御医碰他半点儿。
几天下来，顾深整个人都疲惫了不少，浑身的戾气明显也增多了。
虽然只要一到他面前，就会变得温柔。
可是褚昱能够感觉得到，顾深现在很烦躁。
江衡偷偷跟他说过，因为一直没有找到罪魁祸首，顾深在朝堂上罢免了不少人，现在整个皇宫人心惶惶，到处都充斥着压抑的气氛。
褚昱也能够感受到，顾深对他的控制欲越来越强了。
这天，天气稍微暖和了一点，外面的雪也停了一阵。
褚昱整天在房间里待了太久，便想出去透透气。
走到门口，被外面的一排侍卫拦住了。
褚昱恍然，这才明白，原来顾深现在变相地把他软禁起来了。
“我就在院子里面转一转，不走远。”
领头的侍卫垂下头，恭敬地说道。
“大人现在伤势未愈，不宜走动。”
“我现在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了，只是出去走走而已，不做什么。”
那人低下头来。
“大人，这个我们也没有办法决定，希望你能体谅我们。”
褚昱抿紧唇，有点生气了。
“是不是他告诉你们，不让我出去？”
一群侍卫低着头， 不敢说话。
褚昱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这群人不过只是听命行事罢了，他没有必要为难一个下人。
他打算转身回去，这时，顾深正好回来了。
“哥，发生什么事了？”
顾深快步走过来，神色有些紧张。
褚昱转头看着他，冷声问。
“你是不是有打算把我关起来？”
顾深扫了一眼不敢抬头的侍卫，瞬间了然。
“哥，你的身体怎么样？又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深避重就轻地问。
褚昱紧盯着他不放。
“你是不是又打算把我关起来，哪里也不让我去？”
他加重了语气。
顾深愣了一下，随即轻轻搂住他的肩膀，柔声道。
“怎么会呢，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褚昱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他知道客栈的事情，给顾深的心里造成了很大的阴影。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自己的语气。
“有这么多侍卫看着我，我只是想在院子里转一转，能有什么危险。”
顾深知道褚昱没那么生气了，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
“可我还是没有办法放心，哥你知道你受伤的时候，我有多绝望吗？我现在还总是会梦到你浑身是血的场景。”
他从背后将褚昱环住。
“哥，我真的好害怕你就那么消失了。”
他的声音在发颤，让褚昱更加没有办法跟他计较了。
顾深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乞声道。
“哥，以后你想去哪里，等我回来陪你去好不好，我没有要把你监禁起来的意思，我只是害怕再发生这样的事。”
褚昱沉默了。
这样的顾深，他实在没有办法开口拒绝。
客栈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现在顾深太缺乏安全感了。
或许，再过段时间会好起来。
“那我现在出去转一转。”
褚昱转过头来，
顾深放开他，笑道。
“好，我陪你。”
两人一起在花园里逛了一会儿。
现在已经是冬天，花园里很多花都没了，只有梅花开的正艳。
小小的红色在被白雪掩盖的枝头绽放的格外扎眼。
一阵寒风吹来，褚昱缩了缩肩膀，感觉有些冷。
顾深从宫女的手里接过大衣披在他的身上，拉过褚昱的双手，放在手心温柔地揉搓着。
“哥，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褚昱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时只有他的身影。
褚昱感觉自己的心头被什么拨动了一下，他快速地低下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