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深看到这段白文秀和贺霆私下对话的视频时，裴渊正在他旁边处理一些工作，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飞速跳动着，打下了一行行足以在宁城掀起巨浪的字。
“你就这么随便让我一个外人看吗？这些商业机密对你们裴家应该很重要吧？”贺深随意瞥了一眼，随即挑了挑眉，随口调侃了一句。
“这随便一条就得值个几百上千万吧？你就不怕我偷去卖掉吗？嗯？裴少……”
裴渊一边认真地敲字，一边轻笑了一声：“贺少说笑了，贺少你哪里是什么外人。”
“再说了，我的就是贺少的，贺少想要直接问我要就好了，用不着偷。”
贺深：“……”
他本来只是随口调戏一下裴渊，没想到反倒被裴渊调戏回来了。
看着他一脸吃瘪的表情，裴渊轻轻一笑：“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吗？”
裴渊一眼就看出贺深刚才心情不佳，只是在通过转移话题的方式转移心情。
贺深没想到裴渊观察力这么敏锐，但也并不意外，裴渊在关于他的很多事上，甚至比他自己都还要了解他自己。
他叹了一口气，随即苦笑道：“我的心情有什么好不好的呢？”
“贺霆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就是这么一个冷酷的丈夫，一个无情的父亲，一个扮演正常人的神经病，一个伪装成人类的冷血禽兽。”
贺深回想着贺霆刚才在视频里的表现，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不得不说，贺霆的一言一行甚至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神态，都完美符合他对贺霆的刻板印象。
自高自大，傲慢无比，居高临下，自以为是，仿佛丝毫没有属于人类的正常感情，不管是爱情也好，亲情也罢，在他身上都是不存在的。
他不爱姜云，说到底他当初接近姜云就是为了姜家财产，所以他自然也不爱贺深，留下贺深只是因为贺深是个优秀的继承人人选而已。
从前贺深疑惑过，为何他从来不曾在贺霆身上感受过父爱，如今他已经知道了答案，感受不到的东西，说明不存在。
贺霆不爱姜云也不爱贺深，不爱陆琴琴也不爱贺远，他本质上谁也不爱，所有人对他来说都只是棋子和工具而已。
这样的贺霆，怎么可能会爱上宁浅浅呢？宁浅浅或许是他无聊时的玩物，或许是他扮演深情的工具人，但他绝不会对宁浅浅产生什么狗屁的爱情。
宁浅浅和她的孩子对他而言都只是不必要的累赘，尤其是那个并不被他期待的孩子，所以他冷酷地抛弃了这对母子，甚至完全遗忘了他们的存在。
这一切都在贺深的意料之中，他并不意外，他甚至不意外贺霆不记得程根生是谁。
程根生，这个撞到姜云后反复碾压又肇事逃逸的杀人凶手，贺霆竟然不记得他是谁了。
贺深没有丝毫意外，但他不意外不代表着他不会愤怒，实际上他相当愤怒，胸口就像有团火在燃烧，但同时他的大脑又相当冷静，就像有座冰山压着。
理智告诉他，贺霆就是这样的人，他没必要为贺霆遗忘害死姜云的凶手而愤怒，那纯纯是浪费感情，但感情告诉他，他应该愤怒，他凭什么要压抑自己？
这两种极端的感受，在他心中反复拉锯来回拉扯，仿佛有人把他劈开成了两半。
冷静！冷静一点！
贺深在内心告诉自己，这种时候，他必须要冷静下来，不能为了没必要的人和事浪费情绪。
“想生气就生气吧，没必要老憋着，人需要发泄情绪，小心憋出毛病来。”
然而，裴渊却这么说。
裴渊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抚上了贺深紧皱的眉头：“你看看你眉头皱的，别小小年纪就有抬头纹了。”
贺深顿时一愣，被指尖触摸眉头的感觉很陌生，被劝说想生气就生气的感觉也很陌生。
毕竟以前在贺家的时候，他总是被教导万事忍耐，冷静克制。
他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压抑自己的情绪，虽然他并不是那样的性格，但至少在贺家的时候，他总是表现得冷静而理智，没有人会告诉他，他需要发泄情绪。
贺深忽然就不生气了，反而还被裴渊的话逗乐了：“你说话怎么跟个老头子似的，我小小年纪？你不也是小小年纪吗？”
见贺深笑了，裴渊也跟着笑了起来，无形之中，贺深原本隐隐焦躁的心情被神奇地抚平了，他也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
“我忽然就不想生气了，气出病来无人替，还给魔鬼留余地。”贺深挑了挑眉，“我现在只想让贺霆生气，最好让他活活气死，气绝身亡。”
裴渊轻笑着打下了屏幕上的最后一个字，随即漫不经心地合上电脑屏幕：“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贺深眨了眨眼：“你保存文档了吗？”
裴渊：“……保存了。”
贺深顿时松了一口气：“我之前写论文的时候忘记保存文档了，算了……别提了，一段伤心往事罢了。”
裴渊不由轻笑了一声，这不是幸灾乐祸的嘲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因为贺深自然而然的随手分享，虽然那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但仿佛能让他窥见贺深人生的一角。
仿佛他已经成为了贺深人生中的一部分，而不是之前那样相看两厌的宿敌死对头，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毕竟从前的贺深，是绝对不可能和他说这些事的。
“对了，你刚才说你有个好主意？什么好主意？”贺深随口打了个岔，又随口把话题拽了回来，“说来听听。”
裴渊又笑了笑，贺深在他面前越来越随意，也越来越自然了，他的心情也越来越好了。
“贺霆看上去……似乎对双胞胎很忌惮。”他轻声提醒贺深，语气平缓，似乎怕触及贺深心中的伤痛，毕竟姜云那对流掉的双胞胎，名义上也算是贺深的哥哥。
贺深倒没有裴渊想象中伤心，虽然姜云那对双胞胎是因为贺霆没的，但即使他生气愤怒也是因为姜云，和那对名义上是他哥哥的双胞胎无关，他们都没来过这个世界，他又怎么会对虚无缥缈的东西有感情？
但裴渊的话提醒了他，他顿时双眼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