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觉得自己故事已经讲得差不多的那天，她才得知杨清越不考研。
并且，他也放弃了保研。
陈见感到难以置信。
坐在她对面喝着咖啡的杨清越倒是很淡定。
“那你打算怎么办？”
听到她不敢相信的提问，杨清越显得异常轻松：“出来找工作。现在实习这家公司还不错，可以考虑一下。”
读书对陈见来说是件大事，他却好像完全没放在心上。
“你不读了？你明明可以读研读博的，你为什么不读了？”
陈见问得很急。
这是她没有预料到的走向。
周红宁要考研，刘欣妍要考研，骆豪也要考研，没有一个人就此止步。
而最有能力读下去的人，为什么说不读就不读了？
“呆瓜。”杨清越对着她笑了笑，“人各有志，我不想读了，早点出来工作没什么不好的。”
陈见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你是缺钱吗？我可以借钱给你。”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话出口那瞬，却把杨清越逗笑了。
他撑着头看她，笑眼弯弯：“你真的好呆啊陈见。我不缺钱，我只是不想读了。说白了，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读书一条路。有些人适合在这条路上走到黑，我却觉得，工作对我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杨清越向来很有自己的想法。
并且他敢于将它们付诸实践。
就像现在，说不保研就不保了，说不考研就不考了，他一点余地也不给自己留。
这是和陈见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陈见向来只敢在枷锁里跳舞。
因此看着眼前这个轻轻松松挣脱世俗牢铐的少年，陈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也不知道，她那被世俗框定的价值观是对是错，她那跟随大多数人的选择是好是坏，因而她也不敢再轻易地去劝杨清越什么，毕竟他似乎对于自己，想得很透彻。
“好了。”杨清越也看出了她的踟蹰，他也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什么，索性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今天你打算告诉我什么？”
话题转移得太快，陈见稍稍愣了一秒。
她皱着脸想了一下，摇头：“我觉得我说得差不多了……如果非要再说一个秘密，我想那是关于你。杨月亮，我喜……”
陈见的表情如此认真而庄重。
杨清越却眉头微蹙，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陈见，告白的话，要确定我会答应你的时候再说。”
“所以你还是会拒绝吗？”
他的话让陈见的眼黯了下来，她无意识地咬了咬唇，哪怕知道答案不是自己想听的，还是执拗地问出口。
“我不会答应。”
“为什么？”
陈见的追问让杨清越沉默，许久，他才回答：“陈见，没准备好的人不是我，是你。”
“我不懂。”陈见不明白，她不知道为什么杨清越会有这种想法，“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我要怎样你才会答应我？”
杨清越歪头看着陈见，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才对她笑：“陈见，你真的没有其他什么想对我说的了吗？”
陈见不知道杨清越想听什么。
她只能摇头。
“既然如此，那我想问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年前送我满天星的玩偶熊是你？”
杨清越不想再拐弯抹角，他盯着陈见的眼睛，直接地挑明。
闻言，陈见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握着杯子的手一抖，紧张不安地看向杨清越。
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她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杨清越眼尾微挑，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步步紧逼。
“我……”陈见在他的眼神下丢盔弃甲，“当时我怕你不想见到我……”
“那现在呢？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来看过我，你在我很低落的时候出现过，你从来没有真正地离开我。这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杨清越一个接一个的追问，让陈见哑了言。
她不由自主地躲避他的视线，嗫嚅了许久，才低声回道：“我……我不想把这些事情当成筹码，逼你原谅我，逼你……”
我不想以此，来逼你爱我。
对陈见来说，沉默地做，比张扬地说，来得更轻松。
没有人教她，做了的都要说出口。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无声地去爱一个人了。
“不对，陈见。”杨清越眯起眸子，纠正她的说法，“你为我做了什么，就要说给我听，这没有什么好羞耻的。这不是邀功，也不是胁迫，而是让爱意发声。不要一个人自我感动，爱要让我听到，才有意义。”
杨清越已经发现了。
陈见不擅长表达自己。
不管是关于她的难处和心事，还是她的付出和举动，她总是沉默地憋在心里，不愿意主动与他分享。
他总是要靠蛛丝马迹去找到那些关于她的痕迹。
很多关于她的事情，那些让杨清越决定为她继续坚持的事情，其实都不是她主动让他知道的。
这样也许对她而言，很有安全感。
永远躲在自己的龟壳，咬着牙宁愿看他离开也不挽留，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自虐，委屈自己成全他人，已经成了她刻在骨子里的性格。
杨清越很心疼。
但他不能接受。
自我感动的爱没有意义。
如果他没有从别人的口中听闻她的过去，也许他永远无从知晓那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声嘶力竭的爱意。
如果他没有收到肖迟南为她寄来的信，也许他永远无从得知关于陈见伤痕累累还要用力去爱的心。
如果他没有发现这一切，他不会回国，陈见也不会挽留。
如果他没有发现这一切，他和陈见之间只有错过。
所以，没准备好的不是他，是陈见。
陈见现在靠着一腔孤勇地追他。
但是世事无常。
没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他不能接受，她在痊愈了的当下伸手，又在受伤了的今后放手。
他要她知道。
一旦决定在一起，就要克服自己的本性和怯懦来爱他，就要一口气走到白头，永远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