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他……”
年长的家属犹豫的开口。
“有些事情我想要和你们家属了解一下。”
肖尧摇摇头。
“患者他在近些年内，有没有出现偶尔低烧，越来越爱出汗，体重在缓慢下降的现象？”
“有。”
穿着枣红色上衣，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那位较年轻的家属点头。
“感觉这两年小弟他总是生病，尤其是发烧，家里几乎经常要备一些退烧药才行。”
“是这样的，两位家属……”
看着面前的两位家属，肖尧斟酌着语言，尽可能的用最直白且委婉的方式表达道。
“病人现在的情况可能不太好，初步怀疑可能是慢性髓系白血病或慢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白血病？”
年长的家属脸上出现惊慌。
“这不可能，我们家从来没有白血病史，而且大家都住在一起，也不可能说是因为装修甲醛什么的得了白血病。”
“您别着急。”
肖尧赶紧安抚家属的情绪同时，尽可能的用一些普通人也能理解的词汇解释道。
“您看，病人的情况你刚才也看到了，他的双眼眼底明显出现充血，昨晚还出现发烧的情况，相信这两天您跟病人的接触也观察到病人最近变得非常虚弱，对不对？”
“这……”
年长的家属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到了最后，却硬是一个字儿都没说出来。
没办法。
医生说的是实话。
弟弟他昨晚确实发了高烧，最近更是蔫儿的不行。
“我刚才进屋的时候，看到床头柜上还放着半碗白粥，病人这是连一小碗的白粥都没喝完吗？”
肖尧转移话题。
通过这样的方式让病人家属稍稍冷静一下。
“对啊。”
较为年轻的家属叹了口气。
“我跟你讲，我弟平常在家里吃的可多了，都说半大小子，吃垮老子，这话真的不虚，我弟十几岁那会儿，一个人能吃一锅饭，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一锅呀！”
“可这些年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饭是越吃越少，到了现在，就是那么一小碗的白粥都吃不完了，再这么下去，我可真担心他会饿死自己。”
听到这话。
肖尧想到刚才看到的血常规检查。
淋巴细胞持续增多， b淋巴细胞绝对值增高，中性粒细胞的比值有所降低，甚至还看到了原石的淋巴细胞。
再联想一下，刚才从两位家属口中得知的关于病人之前的相关情况。
一开始只是出现了乏力，疲惫，渐渐的就变成体重缓慢下降，直到去年开始会出现低烧，多汗。
“呼~”
肖尧缓缓吐出口长气，扫过面前两位家属磨的都已经有点开线的袖口。
“我个人是建议做一套对白血病的系统化检查，就是费用可能会有一点点小贵。”
听到这话，两位家属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局促，年长的那位下意识在裤子两侧搓了搓双手，这才小心的问道。
“那个，肖医生。”
“这两个检查算起来大概要多少钱？”
较为年轻的则是一直拉着年长的衣角，明显是有话要说，但是碍于肖尧在面前，只能在心里着急。
“是这样的。”
“目前为止，以现代医学来说，对于白血病已经深入到分子基因的治疗了，所以在检查方面要做好精细的划分。”
“免疫分析流式细胞的检查，大概需要两到三千元左右，这样就能够明确白血病具体的类型。”
“染色体的检查需要做细胞遗传性的分析，另外需要做融合基因和二代测序的检查，才能更加明确白血病的分子生物学变化，对白血病的治疗及预后的判断具有很大的作用，而这么一套检查下来大概在7000左右。”
“所以整个一套从骨髓检查到流式细胞，再到分子生物学和细胞遗传学的检查，大概准备个两万块钱肯定就够了。”
“多少？多少？？？”
听到“两万”，较为年轻家属立刻就炸了，站在病房门口就开始嚷嚷起来。
“两万！”
“这可是两万！”
“这光算检查的费用都不算治疗的费用！！”
“姐，不行，咱们不能治了，这两万都是咱们一家十几口一年的生活费了。”
“咱家四个孩子，现在只交上了老大的学费，可还有三个小的呢！”
“你不能因为老弟一个，就直接把咱家十几口人全部都给拖垮了呀！咱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的孩子也这个样子吧！！！”
年轻的家属越说越绝望。
“二丫，你别闹！”
“这可是咱弟弟，咱亲弟弟，你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不成？”
年长的大姐一把拽过二妹，一边训斥着，一边陪着笑脸对着肖尧鞠躬哈腰道。
“那个，肖医生，我想问问这个白血病，如果确诊了的话……治疗起来，大概可能……准备个多少钱？”
最后一句话，大姐说的很艰难。
“唉！”
看到病人家属的这副模样，肖尧不禁再次长叹口气，胸口堵塞塞的。
“这样的，我也和两位家属交个底。”
“结合目前的检查结果和病人本身的既往病史和情况，是慢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的可能性极高，刚才做的那一系列检查就是为了确诊这个病的。”
“如果一旦确诊，并且病人的情况没有到达那么危险的程度，那么治疗就会分为药物和手术治疗，如果是药物的话，费用可能在2000到3000左右一个月，但是效果显然不会太好。”
“至于手术治疗呢，保险估计大概是在20~35万左右之间，但这个需要骨髓移植，什么时候有适配的骨髓了，什么时候就能够动手术了。”
三十五万！
肖尧残酷的一番话直接撕破血淋淋的事实。
年长的家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呆愣愣的，仿佛灵魂出窍的一般。
年轻的家属则捂着脸，蹲在病房大门旁，低声的哭个不停。
像他们这种农村家庭，男人都出去在外头打工，就留下女人和孩子负责种地，一家从老到小十几口张嘴，穿衣吃饭喝水上厕所，哪个不要钱？
经常是辛辛苦苦一整年，忙里忙外的结果一盘算，也就省下了几千都算不容易了。
三十五万！
就算是卖房子卖地，都卖不出去这个价格呀！！
“……”
肖尧沉默。
有心想要张嘴安慰劝说两句，但其实肖尧心里头也明白，不管再怎么劝说，事实就是事实，没有办法改变的。
没钱，就没办法治疗。
没办法治疗，其实就算是变相的等死。
可能活着……
谁又想死呢？
哪个做姐姐的又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弟弟死去？
众生百态。
众生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