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晟懒得跟一群女人废话，刚想开口让蒙峥撵人，太后拉住了他的手臂。
太后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很多，脸上泪痕满布，叹息了一声，“哀家累了，你们都回去吧，接着自有人去通知你们应该怎么做。”
太后虽然一向很慈祥，但此刻的话中却含着一股不容违拗的威严。
一群妃嫔无法，只得行礼告退，几个大宫女扶着容皇后也退了下去。
曲贵妃也不再哭喊，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待到一群人走了个干净，太后挥手遣退了周围侍候的宫人们，这才抓着楚凌晟的手问当晚的情形。
楚凌晟将要紧的一一说了，说到隆庆帝的死时，刻意将那些不好的避了开，免得徒增太后的伤心。
太后听完，闭目流下两行泪水来，苍老的脸上皱纹密布，仿佛精气神都被抽走了一样。
“哀家劝过皇上，那牛鼻子不可全信，丹药吃多了，对身体也没有好处，可是皇帝就跟中了邪一样，压根听不进去哀家的话。”
太后长长地叹息一声，“也许这就是命吧，命中注定该如何，任旁人再如何劝说，也是无济于事。”
说着太后强打起精神，问道：“哀家看你的意思，是将一应事情都交给了长林？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楚凌晟一直沉默着，此时低沉说：“儿子的心意，母后应该明白，我从来都对那个位置无意。既然此间事情已经了了，儿子现在就静待着与安儿成婚。”
顿了一下，方接着道：“待与安儿完婚后，儿子就打算携妻一道远赴西南，驻守边关，京城，暂且不打算回来了。”
太后心中一痛，眼中又有泪水漫上来，她急切地拉着养子的手，“子谨，以前你想带着安儿远赴西南，是因为顾忌着你皇兄，现在你皇兄他既然已经没了，你就是待在京城也无妨啊，为什么要去那么远呢？”
楚凌晟心中叹息，虽然皇兄没了，但是太子即位，对他难道就没有防备和忌惮了吗？再说了，他喜欢西南，喜欢那片山山水水，他已经在那里奋斗了十几年，京城纵然再好，在他心中，却始终比不上西南。
看着太后带着殷殷期盼的眼神，他心中一软，仍是温声道：“母后，你应该知道，京城没有我施展身手的地方，只有西南，能让儿子实现心中的抱负。”
太后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先皇和楚凌晟这两个孩子，虽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但这么多年了，她早就将他们当做了自己亲生的，尤其是楚凌晟，太后将他接到宫中照料时，他才几岁。这孩子虽然性子清冷，但其实内心赤诚火热，只为了那两年自己对他的照拂，就一直将她当作亲生母亲般孝敬。
现在隆庆帝没了，最心爱的养子又要离她几千里远，她心中空落落的，只觉得一股无力感自心底升起，仿佛人生所有的希望都没有了。
看着太后衰老枯寂的面容，楚凌晟心中不忍，但是京城情势所逼，他不得不提前做打算。
就算现在楚长林对他仍然是心存感激，感恩戴德，但是保不住日后会怎么想，毕竟他可是亲眼目睹过，那个位置对人的侵蚀和影响有多大。
至于太后，虽然一时难免伤心难过，但是只要有他在，就没有人敢怠慢太后，所以太后在宫中的日子，想必不会太难过。
从宫中出来时，天色已经近午时，楚凌晟一夜没睡，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极是疲惫，但他却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径直拉转马头，向着楼府而去。
蒙峥在后面翻了个白眼，就知道王爷心里惦记着楼小姐，自己的身体都顾不得了。现在楼小姐还没有进门，王爷就如此上心，以后要是成婚了，那还得了？不被王爷宠上天才怪。
蒙峥心下腹诽，行动却很诚实，紧紧跟着王爷一路疾驰，不消片刻，就到了楼府。
这个夜晚，知道内情的人，大概没有几个能睡得着。
楼承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听闻楚凌晟来了，楼承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急急忙忙就迎了出来。
陆夫人和楼氏兄妹自然也惊动了，楼承见到楚凌晟后，索性吩咐管家让全家人都过来前院书房，省得楚凌晟再多费一番口舌。
楼府众人到齐后，楚凌晟先看了一眼以安，见她眼下有淡淡的乌青，往日娇艳明丽的面容略有憔悴，不禁微一皱眉。
以安接到消息后，最先赶来，她最关心的，就是楚凌晟有没有受伤。
现下看到楚凌晟好好地站着，心下就松了好大一口气，只是一双眼仍是忍不住挂在他身上，不住地看着，仿佛看不够一样。
看到楚凌晟微皱的眉头，以安俏皮地一笑，露出一对小梨涡，安抚地冲楚凌晟眨眨眼，意思是自己没事。
楚凌晟一晚上的奔波疲累，在看到那抹明艳的笑容时，终于打从心底里放松下来，脸上也带出了一丝微笑。
楼家众人看着两人的小互动，彼此互相看了一眼，虽然心下焦急想知道事情的进展，但仍是沉默着，给足两人空间。
楼元紘心下暗赞，胞妹哄人的手法是越来越纯熟了，只是一个眼神，就让自进门伊始，身上始终阴郁沉默的晋王殿下，开怀起来，楼元紘忍不住在心下为胞妹暗暗竖了个大拇指。
待得一家人坐定后，楚凌晟方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将紧要的一一说了，只是略去了有关隆庆帝死时的惨状。
事关帝王威严，楚凌晟也不想自己皇兄死后还要被人非议，虽然他相信楼家人的品性，但也并不愿让他们知道。
尽管楚凌晟已经尽量简略地复述事情的经过，但是楼家人仍然被楚长清的自私凉薄而震惊，隆庆帝就算对他再不亲近，但也毕竟是他的父皇啊，他居然也能下得去手？！
这中间，只有以安是例外。
前世，她对楚长清的疯狂歹毒体会的更加深刻，也比旁人更加知道楚长清有多么的冷血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