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晟端来一盘点心，轻声劝慰：“母后，您就先吃两块点心垫垫吧，万一饿着了可怎么是好？”
太后心中生气，“哀家不吃！饿死拉倒！哼，他心中，究竟还有没有哀家？”
正在这时，听到外边宣皇上到了。
太后连忙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眼看隆庆帝走了进来，楚凌晟上前一步跪倒行礼：“臣弟见过皇兄。”
隆庆帝心情正好，挥手让楚凌晟起来，“子谨也来了？母后的病情如何了？”
一边说，隆庆帝一边走到太后榻前，眼看太后脸色腊黄，神情萎靡，躺在床上，心下不禁有些担忧，轻声询问道：“母后，朕回来了，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太后闻声颤巍巍地睁开双眼，似是有些迷茫，在看到隆庆帝时，瞬间睁大了眼睛，眼中一酸，已是淌下两行老泪来。
“哀家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隆庆帝赶紧握住太后的手，坐在床沿，“母后自来身体康健，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太医来看过了吗？”
楚凌晟将太后身后的一个软垫垫在她身后，扶着她靠在软垫上。
太后长叹一声，“哀家这病，哀家自己心里有数，不用劳什子太医来。”
隆庆帝刚想说不用太医不行，就听太后道：“皇帝，今天趁着哀家还有点力气，有一件事，你得帮帮哀家。”
隆庆帝连忙开口：“母后折煞儿子了，您只管吩咐，朕一定做到。”
太后眼睛一亮，“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许蒙哀家！”
太后咳嗽一阵，楚凌晟上前轻轻地拍着太后的后背，等咳嗽的劲儿过了，太后方开口道：“皇帝，你应当知道，哀家心里，一直牵挂着一件事，如果此事不能达成，哀家将来就是到了地下，也无法向你们的父皇交待。”
隆庆帝眉头微皱，“母后说的可是子谨的婚事？朕已经多次劝过他了，奈何他总是不听，朕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朕总不能随便给他塞个女人吧？”
太后抓住隆庆帝的手，声音中带着一丝喜悦，“那是以前！现在子谨他，有喜欢的姑娘了！”
隆庆帝微微一愣，“母后说的是楼承家那姑娘？”
看到太后点头，隆庆帝方恍然大悟般说道：“母后寿宴那天，楼家姑娘不是说中毒了吗？现下可好了？”
楚凌晟在旁边回道：“皇兄，安儿身上的蛊毒已经解了。”
隆庆帝眉毛一挑，“子谨，这楼家姑娘的名字都叫得如此亲热了，看来，你确实中意她喽？”
楚凌晟毫不犹豫地点头，“臣弟想请皇兄赐婚。”
隆庆帝微微眯了眯眼睛，“朕记得，楼承好像只有这一个闺女吧？”
容皇后在旁边点头，“皇上好记性，楼相家确实只有这一个闺女，安儿上面，是三位兄长。臣妾听说，楼相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宝贝的不得了。”
隆庆帝虽然脸上挂着笑意，但若细看，那笑意实则未达眼底，“子谨，你这些年千挑万选，倒是选了一个最好的啊。”
楚凌晟刚想开口，太后咳嗽一声，“皇帝，有件事情，哀家需得给你说说。”
“楼家姑娘，因为中蛊毒的时间太长，身子受损，太医说，以后不能孕育子嗣了。”
太后缓缓说完，殿内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容皇后和曲贵妃互看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庆幸，幸亏当时没有选楼以安，否则，娶个无法延绵子嗣的女人，有何用处啊？
隆庆帝大大地一愣，转脸看着面色沉静的楚凌晟，“子谨，此事可是真的？”
楚凌晟点点头，目中闪过一丝哀伤。
隆庆帝一直盯着他，所以没有忽略他眼中的情绪。看到楚凌晟如此模样，隆庆帝忽然觉得，心里似乎放松了一些。
他沉吟了片刻，心知如此大事，太后必定不会说谎，而且楚凌晟的反应骗不了人，那是真真切切的悲伤。
刚听太后说时，他抱定主意，绝对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甚至，他立刻就对楚凌晟起了怀疑。
楚凌晟韬光养晦多年，却忽然要娶楼承的闺女，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其实也不怪隆庆帝多想，实在是楼以安的身份太敏感了。
楼家是大齐第一世家，百年名门，楼承为内阁首辅近二十年，门生弟子无数，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神一样的存在；而楼元纬，也早就在五年前与南梁的战争中，展现出惊人的统军天赋，现在更是拱卫京师的西山大营的统领。
楼家身兼文武两道，手中握着的权力不可谓不大。
楚凌晟本来就战功赫赫，如果再娶了楼承的闺女，那是要干什么？造反吗？
只怕是他一死，这江山就要易主了。
不，甚至他还没死，这天下谁说了算，就不一定了。
所以，太后一提起，隆庆帝心里就急速地转了几圈，哪成想，没等他想出拒绝的理由，却听得太后说这楼家的姑娘不能生育？！
难道真如云清国师所说，他是真龙天子，所以上天一直在庇佑他？
这件本来棘手的事，现在竟然有了转机？
之所以说棘手，是因为他了解自己弟弟，他这么多年一直不娶妻，不近女色，忽然想娶一个姑娘，那肯定是喜欢的不得了，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自己怎么反对？偏偏他想娶的，还是楼家女。
但是现在，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虽然楚凌晟娶楼家女，依然让他心怀警惕，但是一个不能生育的楼家女，却会给楚凌晟带来很多麻烦。
楚凌晟现在心悦楼家女，一定要娶，但是日后，等到他想要自己的子嗣了，再纳别的女人，依楼承对闺女的宝贝程度，一定会对楚凌晟心生怨恨，这样一来，娶了楼家女，非但不能成为楚凌晟的助力，反倒会拉大他和楼家之间的缝隙。
而这样的结果，隆庆帝是最满意的。
所以，实在是老天助他，这门亲事，他不答应，都对不起上天如此帮他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隆庆帝简直都要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