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冷焱之后，金建豪说是要给冷焱接风洗尘，亲自下厨做饭去了，偌大的客厅就只剩下了冷焱和沈清菲在大眼瞪小眼。
冷焱不想理她，很干脆地打了个招呼之后回了自己房间，整理自己的东西去了。
“真是个无趣的人！”沈清菲暗自吐槽。她也不想想，他都已经给冷焱下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的诊断了，有这问题的人，能有趣才怪了呢！
冷焱在房间里处理好两支枪，特别是九二改之后卡着金建豪上菜的点出门回到客厅，继续跟沈清菲大眼瞪小眼。
这一个月的这些事情，让冷焱心里对自己有没有暴露是没了底，因为九二改曾经离开过自己，落到过孟辉雄手上，他可不敢赌孟辉雄是自己人。
住院期间孟辉雄曾经多次旁敲侧击试探过冷焱，但都被冷焱应付过去了，最大的漏洞就是九二改上的警徽，但冷焱一口咬定那就是警方给自己测试用的，范国勇也出面在监察院那边做了证。
没办法，做卧底不能太信任别人，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除非得到上级明确的指示。
至于近乎自曝的两次，冷焱可以算是无奈之举，但认真算起来他是严重违规的了，还好知情了的几个人都还可靠，没有再向其他人透露过冷焱的身份，关键的是冷焱也还算把握了个度，除了自己是警察之外没有再透露过更多的东西。
冷焱生人勿近的样子让沈清菲很郁闷，同时好奇心呈几何级数增长，很想仔细研究一下这个家伙，但冷焱却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她，让她越来越烦躁，好奇心逐渐变成了好胜心。
不过好在两人职系不同，交集不多，冷焱暂时还没落进沈清菲的口袋。
当然，以冷焱现在的状态，也不可能落进她的口袋。
时间就这么飞快地流逝着，不知不觉就快到年底了。
在这段时间里冷焱一直坚持锻炼，身体恢复的很不错，差不多能发挥出受伤前一半左右的实力了。
凯特猫也让冯杰抽空去瑞利骑了回来，在他的强烈要求下，金建豪还是放他回了龙凤山庄。
刚打开房门的时候，冷焱产生了一种莫天霖从未离去的错觉，家里似乎到处都是她的身影……
然而现实却是一地尘埃。
她走得太匆匆，绝大多数东西都还放在家里，空荡荡的复式大平层里，到处都是被尘埃封印的他们一起生活过的痕迹……
冷焱就在门口站着，发了十来分钟的呆，然后才进了屋，又花了半天的时间打扫完卫生，专门找了个房间封存了莫天霖的遗物。
做完这一切的冷焱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双眼，轻轻一笑，依稀之间，他仿佛看到了她，在对他微笑之后转身消失……
“呵呵，你一直都在，从没离开过，不是么？”冷焱对着镜子说，然后轻轻摸了摸双眼。
冷焱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
人，终究还是群居生物，在热海别墅的时候，能见到其他人，冷焱还没有异样的感觉，回到龙凤山庄以后一个人独处，周围又尽是两人一起生活过的痕迹，真的很容易被唤起心中的那些情绪。
不过冷焱的神经也足够大条，两三天之后就适应了过来，不再恍惚了。
既然到了冬至，那就是计划中的复查时间了。
一般的小病或者明显的皮外伤，自然不查也没啥关系，冷焱的伤在肝脏，复查就是必须的了，小命要紧，他也不敢敷衍了事，起码，他在人间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德弘州医院和瑞利市医院都被莫天霖的大义感动了，所以特批了冷焱和曾良方两个终身免费体检的名额，冷焱的就从这次复查开始。
州医院更多的是愧疚，因为莫天霖出事以后有警方的人过来调查过，发现是这边有个医生向刑永康的手下透露了莫天霖的行踪！
所以为了弥补这份愧疚他们只能在冷焱和曾良方身上打主意了。
对于这份善意，冷焱自然是坦然接受的，加上州医院比瑞利市医院离火山县更近，他的康复检查就在州医院做了。
“视力恢复状况良好，肝脏再生长势喜人，肝功能恢复了一半左右，还是老样子，规律作息，适度运动，保证营养，绝对禁止烟酒，半年后再做一次复查！”体检医生看完各种单子，对冷焱如是说。
“还要半年啊？会不会太久了点？”冷焱有些丧气地说。
他已经受够了这种半条命的日子，迫切的想要回归正常生活。
“久？你要庆幸自己伤的是肝脏，这是人体唯一一个能够再生复原的内脏器官，还有痊愈的机会。要是伤了别的器官，那你这辈子就算完蛋了！终身残疾了解下？”医生随口说。
“呃，谢谢医生！那就半年后见吧！”冷焱被医生的话怼了个正着，只好客气地说。
“唉，说啥呢，是我们要谢谢你们啊！”医生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声。
拿着复查报告，冷焱垂头丧气地回到了热海别墅，这是金建豪的要求。
其实冷焱觉得自己至少已经恢复到了八成的水平了，但医院的检查报告才是客观准确的，所以他还是浪不起来，得乖乖地继续猥琐发育。
“别一副死了半截的样子，好好休养，好好恢复，到差不多的时候我放你走，去做你想要做的事！”金建豪看着垂头丧气的冷焱说。
“呃，那以后你的安全怎么办？”冷焱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嗬！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好像是你小子从做我的警卫到现在第一次这么关心我的安全哈！转性了？”金建豪有些惊讶。
诚如金建豪所说，冷焱自从做了他的警卫以后虽然工作一直尽职尽责，没出过什么纰漏，而且还做了很多本来不需要他做的事，但从来没有主动关心过这位衣食父母的安全。两人虽以兄弟相称，但更多的还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
“放心吧，这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难不成没了你冷大厨我就得吃带毛猪？”金建豪可没给冷焱留什么面子。
“呃，豪哥你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冷焱难得脸红了一下。
“一边去！小莫是你未婚妻，但也是我的员工，动了我的人，就得有血债血偿的觉悟！我不能轻易出国，但你可以，到时候我会尽量帮忙的，只要你能活着回来就好！那边不比国内。”金建豪说。
“得，多的话就不说了，我和天霖谢谢你啦！”冷焱说。
“嗯，反正我这边现在已经走上正轨了，基本上没什么事不会去外地，就算去外地也用不着你跟着，有空的话，回家看看！”金建豪说。
“得嘞！那我春节的时候回去一趟吧！”冷焱说。
“行，到时候跟我说一声，想开哪辆车找我拿钥匙！现在赶紧滚，别在我这碍眼！”金建豪假装生气地说。
“好！豪哥再见！”冷焱得令，转身就出了门，跨上凯特猫打火就走。
“哎！回来！拿点营养品回去慢慢吃！”金建豪忽然想起来还有一堆保健品没给冷焱，追出客厅叫道。
“噗突突……”回答他的是凯特猫远去的引擎声。
“呵，这豺狗咬的！行，东西放在这儿他值班时候吃也一样！”金建豪摇了摇头自言自语。
冷焱自然没有直接回家，他骑着凯特猫，在火山县城里漫无目的地到处溜达着。
冬至，是北半球一年中白昼最短黑夜最长的日子，也幸亏火山县基本上半只脚踏入了热带雨林气候带，属于亚热带低纬山地季风气候区，所以气温不算太低，只是干燥了点儿。
冷焱放空了大脑，无意识地骑着凯特猫，来到了以前他时常来的地方——边境线旁那棵留着弹痕的大树下。
停好车后，他靠着那棵大树坐下，摸索了一阵，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红山茶，抽出三根来点燃，掐在手里，对着天边已经没入地平线的残阳出神地看着，看着那一缕缕香烟随风飘散。
“今天的云很轻
萧瑟的街头没有你的身影
倾听那寒风的呻吟
寻不到你的叮咛
走过纷乱的巷道
脚步已无法看清
黄昏的城市渐渐沉静
霓虹在梦境里忽然狰狞
习惯了温暖的我
怎么承受那一树红叶飘零
一个人
一个梦
一方城池
一地落英
点一支烟烧掉思念
谁能给我多一分清醒
冷锋过境
冻住我空洞的心灵
……”
冷焱呢喃着念了一首诗。
待烟火燃尽，他扔下熄灭的烟头，扶着树干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爸，在那边帮忙照顾好天霖，拜托了！”冷焱对着大树深深鞠躬。
“同志，麻烦你跟我们……咦，冷哥，你回来了啊？好久不见！”巡逻路过的边防战士看到了冷焱，带队的班长上前来想要把他带回边防派出所做调查，结果话说到一半发现是冷焱，立即转了话头。
“哦，前些日子有事，没空过来，恰好今天有空，就过来看看了。”冷焱跟班长不太熟，只是礼貌地回答。
“嗯嗯，那你看吧，我们巡逻去了！”班长看出了冷焱的心不在焉，赶紧招呼一声之后带着战士们继续走了。
“班长，这种时候他还在野外用火，咋不把他带回所里去呢？”一名列兵好奇地问班长。
“呵呵，他有分寸，再说了，他是老所长的兄弟，老所长调走了，带他回去干啥？”班长轻描淡写地回复小战士。
冷焱目送巡逻队伍走远之后，回到车前，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跨上车打着火回家。
他现在很听医生的话，只为早日康复，然后好去执行复仇计划。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波澜不惊中又到了春节前两天。
严灀这个寒假破天荒没来找冷焱，所以这一次回双河，只有他一个人了。
冷焱按照之前和金建豪的约定，找他拿了山猫的钥匙，买了一大堆年货之后就告了辞，开着车回了双河。
这个春节他也不打算在双河过，回去一趟只是跟冷铁他们打个招呼，然后还要转道去第三劳教所，陪伴曾良方。
冷焱回到双河家里的时候，冷铁还是老样子，在院子的角落里做着竹货，刚一进门就大眼瞪小眼了。
“回来了？”冷铁边劈竹篾边问。
“嗯嗯，回来了。”冷焱答。
“一个人？”冷铁有些疑惑，冷焱不是已经交了新的女朋友了么。
“嗯嗯，一个人。”冷焱轻声答。
“女朋友呢？回家了？”冷铁还不知道莫天霖的事，连冷焱受伤的事也不知道。
“没，没了。”冷焱也没多说话。
“哦，没了？什么意思？分了？那考虑一下小灀吧！你们认识也挺久了，以后都在一个系统，比外面的合拍。”冷铁没多想，年轻人的感情生活，分分合合很正常，很多小情侣上一秒还如胶似漆，下一秒就不共戴天的多的去了，他以为冷焱和莫天霖也如同那些情侣一样。
也就是严灀串门遛狗去了，冷铁才背着她再跟冷焱拉拉红线。
“呃，爸，小灀没跟你说我的事？”冷焱有些头大地说。
“什么事？这半年你没跟家里联系，她也没跟我们说什么啊！”冷铁有点奇怪冷焱的反应。
这就很奈斯！以前从来藏不住事的大喇叭铲屎官，这回居然过了这么久都没把事情跟家里人说。
而九幺二、九二二两起事件，传播的范围基本上被限制在了警务系统内部，外界几乎无人知晓。
这也就是冷铁误会的原因。
“呃，怎么说呢，天霖也来了，只是，只是我们合为一体了……”冷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冷铁说了。
“啥意思？她来了，在哪呢？合为一体？”冷铁被冷焱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她在这儿！我的眼睛，就是她的。”冷焱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啥？！嘶！”冷铁反应过来，这是出过大事了！惊讶之余动作太大，竹刀在手上割了一道口子，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哎哟喂，爸，您小心点啊！”冷焱见状赶紧上前扶住冷铁，急急忙忙拉开背包拿出急救包帮他处理伤口。
急救包是莫天霖生前为冷焱准备的，很专业，不是从前冷焱自己弄的半吊子歪货。
在确定关系前，冷焱曾跟着莫天霖学过近一年的医学知识，虽比不上专业的医护人员，但处理伤口完全也很专业了。
“能说说吗？”冷铁实在压不住好奇。嗯，不对，那是长辈对小辈的关心，怎么能叫好奇呢？
“九月份的时候，她因为我出了事，我去救她的时候遭暗算受了伤，结果人没救下来，还搭上了自己的眼睛，她临走的时候把眼睛留给了我。”冷焱言简意赅地说。
“哦，她父母知道么？”冷铁问。
“她妈妈大概十年前生病就走了，她爸也知道这事了。”冷焱答。
“哦，那你这样瞒着我们，是我们不配做你亲人么？”冷铁声音不大，但有点冷。
“……不是，事情涉密太多，不能轻易说。”冷焱只好硬着头皮说。
“那他爸为啥能知道？”冷铁可不是好糊弄的。
“呃，他爸是劳教所那边的警察，省第三劳教所的所长，是警方通知他的。”冷焱继续说。
“曾良方？！”冷铁惊讶地问。
“你咋知道？！”这下轮到冷焱吃惊了。
“当年打安南猴子，我腿被炸断后，就是他把我背回来的！”冷铁一阵唏嘘，“咱们爷俩都欠老曾家啊！”
这世界，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