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们跟着宋雪溪和宇文轩去熟悉基地里的环境了。
樊易天留在这里，和张令玄大眼对小眼。
良久，还是张令玄先张口：“你经历了许多事情……”
“嗯。”
樊易天没说什么：“最近怎么样？”
“怎么样……”张令玄笑了笑：“日子都还算过得去，如果要我简明一点的说，那就是……活着。”
“活着就好。”
樊易天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活着就好。”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这样。
现在想想少年那些惆怅，有多幼稚。
站在这里，樊易天才能真切感受到。
家庭，爱情，国家，人民，生命，死亡，都背在自己身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背着这些负重前行的人，是有多坚强。
张令玄叹了口气：“我依稀还记得你健谈的模样。”
“是吗。”
樊易天淡淡道。
“有些事情，我想告诉你。”
张令玄踏出一步，走上升旗台，对着樊易天说道：“你得小心猎灵者协会。”
樊易天不说话，只是用眼睛扫向他。
“苏令万，知道吗？”
张令玄问道。
苏令万？
樊易天眨了眨眼。
总感觉这个名字有那么一点熟悉。
“不知道。”樊易天摇了摇头。
“他在几年前……”
张令玄说着，似乎又觉得丢面子，止住话头：“他的一个废弃的工厂，被查出制作湮灵弹。”
“嗡！”
滔天的杀意从樊易天的周身散发出来，伴随着浓烈的煞气。
压的张令玄喘不过气来。
“妈的，这小子……”
张令玄骂了一句：“等会！你先听我讲完！”
樊易天深吸一口气，收回身上的气势。
湮灵弹是有杀死人造神的能力的。
如果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打中致命位置，杀死宇文轩他们几个也有可能。
尤其是湮灵弹被那种灵气覆盖，速度远远超过正常子弹射出的速度。
查出来，证明已经在流通了。
隐去眸中杀意，樊易天看向张令玄：“你继续。”
“虽然不想说这句话，但是苏令万确实是无辜的。”
张令玄咂了咂嘴，把苏令万的情况给樊易天说了。
“嗯……”
樊易天眯起眼睛：“这样……”
他的嘴角似乎是微微上扬。
这样的话，猎灵者协会高层的情况，就很有意思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张令玄问道。
“都已经流通出去了，具体流通到哪我也不知道了。”樊易天淡淡道：“苏令万又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会找时间去猎灵者协会一趟。”
“还有别的新闻吗？”
樊易天问道。
“连市的新闻挺多的。”张令玄抱着胳膊，想了想，说道：“最近凌神学院搞了次大动作。”
“哦？”
“钟离凤栖那个老头彻查了学校的全部方面，一连拽出一条长线，食堂，学校各种社团，大小教学楼，主任，几乎是所有，都有好多人被解雇，或者因为贪污被送进去了。”
“其中似乎还有个毕业已久的女学生，涉嫌谋杀……还有好多我都记不住，总之直接进去了，连带着管理学生会的主任……估计是出不来了，罪名很重，挺多的。”张令玄笑了笑：“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项罪名，提供线索的人你十分熟悉。”
“谁？”樊易天挑了挑眉。
张令玄笑了笑，说道：“沈天讳。”
果然，自己当初就没看错，钟离凤栖这个老狐狸诡计多着呢。
“连带着学生会长，都下去了。”张令玄笑了笑：“现在的凌神学院，钟离凤栖一家独大。”
“这个老头。”
樊易天摇了摇头。
“对了，你女朋友……最近还好吗？”
张令玄挑了挑眉，问道。
“很好，不劳烦张部长关心。”
樊易天淡淡道：“已经快要突破凝道境了。”
“臭小子！”
听到前半句话，张令玄刚骂了他一句，听到后半句，又闭上了嘴。
“这一个两个都这么变态……”
张令玄干咳两声：“那几个学生，可以称得上是现在的天才了。”
樊易天淡淡道：“战场之上，没有天才，天才若没有胆识，也不过是个废材。”
“在我这没有天才。”
樊易天看了张令玄一眼。
“好好好……”
张令玄敷衍的应答着：“怎么说我也是把他们亲自送过来了，你不请我吃顿饭表示表示，你们人造神部队没有食堂吗？”
“人造神不吃饭。”樊易天淡淡道：“您可以去食堂自己找点食材，给自己做上一点。”
“妈的……臭小子。”
张令玄骂着，转身离开：“走了！”
“不送。”
樊易天回应着。
张令玄脚下一绊，差点摔在地上。
“哦，对了，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张令玄似乎想到了什么，走回樊易天身边，说道。
“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日本的事？”张令玄问道。
樊易天眸光微闪：“我之前刚从日本回来，什么事？”
“就是那个巨大的灵衍界生物，长得很像日本传说中的大妖，八岐大蛇。”
张令玄说道：“那东西似乎是要死了。”
樊易天挑起眉毛，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在日本……潜伏的同志告诉我们，那东西没有进攻护卫墙，而且十分虚弱。”张令玄说道：“日本方面似乎打算派出人造神截杀那个东西。”
“是吗。”樊易天移开视线。
自己真的有必要去猎灵者协会一趟。
会会那个巫马新。
还有温亦。
“话说，现在这种时候，在外国还有……潜伏的同志？”
樊易天问道。
“自然有，外国在咱们这里也有。”
张令玄笑了笑：“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是吗。”
樊易天点了点头。
……
张令玄离开了，他还要回到连市管理各种事务，免得连市乱翻天。
看着他离开，樊易天的表情再次沉淀下去。
“呼！”
宇文轩回来了，一屁股坐在升旗台上：“可他妈累死老子了，那几个新兵什么都要问一嘴。”
“有好奇心是好事。”樊易天淡淡道。
“他们要是能问一些不弱智的问题就好了，看我脾气好就缠着我问东问西，开那些没有意义的玩笑。”
宇文轩说着，突然愣了一下：“或许当年我们在他们几个眼里也是弱智。”
“也许是的。”
樊易天淡淡道：“和你亲近是好事，多倾听，少抱怨。”
“好好……”
宇文轩躺在升旗台上。
人造神哪有脾气好有耐心的？
宇文轩以前就是脾气差没耐心的代表……之一。
另一个之一就在他旁边。
樊易天深吸一口气：“明天大部队就要来了。”
“明天我想请假……”
“天还亮着。”樊易天淡淡道：“少做梦。”
宇文轩站起来，对着樊易天敬了个礼：“我要辞职，再见。”
宇文轩的身影伴随着惨叫声在天边划过一条弧线。
……
第二天，大部队就来了。
原本的人造神部队仅剩三十人，站在场地的各个角落。
大部队熙熙攘攘的走了进来。
十分安静。
“呼……”
樊易天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宇文轩在朝着自己的手掌心吹气。
“紧张了？”宋雪溪笑了笑。
“有点。”宇文轩深吸一口气：“这么多人……让我去讲话……让我领着他们打仗还行。”
众人很快的站在了樊易天等人的面前。
整齐的队列。
一片肃静。
可能是因为人造神部队自带着那种杀伐之气，就像他们刚来到人造神部队基地的时候。
“该你讲话了。”宇文轩小声对着樊易天说道。
樊易天点点头，上前一步，猩红的竖瞳扫过下方众人。
自己竟然也会站在这个位置，和当年的云凌天一眼，见证着同样的光景。
定了定神，樊易天张口，声音传遍全场。
“看到这么多人才和热血青年，想要进入人造神部队，我还是蛮开心的。”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丝毫看不出哪里有高兴的神色。
“相信各位加入人造神部队之前，对人造神部队也有过了解。”
樊易天淡淡道：“人造神部队成立至今，一共牺牲了二十一万两千六百九十二人，这就是人造神部队的牺牲率，他们的结果就是，尸骨无存。”
“接下来我所说的都是实情，你们做好心理准备，细细思考。”
樊易天上前一步，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我们的存在不会被人接受！”
“我们的故事不会被人铭记！”
“我们将永远冲锋在前！但是不会得到人们的歌颂！”
“如果你们牺牲！除了我们，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你们的名字！死在哪！杀死多少敌人！都不会有人记住！如果你们的家人和我们都死了！就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你们存在过！”
“而我们一定会死！”
樊易天扬起头：“人造神活着！就是为了死在战场上！”
“即便如此！还想加入人造神部队的人！上前一步！”
场下有一瞬间的吵闹。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樊易天说的话会止住很多人的脚步。
良久，昨天那个叫李处权的男生和自己的伙伴对视了一眼，率先踏出一步。
有人上前，许多人跟随着他们的脚步，向前踏出一步。
可能是因为阅兵仪式上给自己等人镜头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华夏加强了对于人造神部队知识科普的原因。
加入人造神部队的人，明显比自己那一届要多的多。
当然，也还是有选择退出的人。
这是人类的本性，人造神部队不会强行留下这些人，也不会对他们进行道德绑架，或者抨击他们的心理防线。
“所有人，都给我目视前方！”宇文轩朗声喝道：“选择退出的人，跟随着后面人造神的指引，前往后方消除记忆！我们会送你们回家！”
人造神部队负责消除记忆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她的造神使具有着消除别人记忆的能力。
那个女孩说，自己的造神使属于双生妖族。
另一个造神使拥有着隐藏他人记忆的能力，具体的那个女孩也形容不清楚，但是肯定是和记忆有关。
但是持有那个造神使的人造神最终选择了退役，并且似乎是隐藏了自己的存在，消除了其他人关于她的记忆。
那个人造神原本似乎是被通缉过，因为她没有归还她的造神使。
但是因为持有的造神使的特殊性，至今也没有被抓到。
这件事需要樊易天操心，但是那个人造神至今也没有闹出什么乱子，似乎只是想安安静静的过人类的生活。
所以樊易天暂时没把心思放在那个人造神身上。
总会有人看着那个人造神的，只要那个人造神不闹出什么大事，自己也没必要管。
这算是团长对于人造神的一点小私心。
人造神离开战场，基本上都会选择安稳生活——战争已经让他们饱受折磨了。
收回思绪，樊易天看向前方站出来的众人，淡淡道：“不错……但还没结束。”
“接下来，从后到前，依照前辈的指引，和造神使融合。”
樊易天淡淡道：“我得告诉你们，造神使的融合和你们的修为，实力，天赋，身体，性别都没有关系。”
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本来还担心自己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被淘汰来着。
宇文轩认命的跳了下去，带着新兵前往觉醒造神使的场所。
过程很长。
“老樊。”曲无默用胳膊肘怼了怼樊易天：“你说会不会有人能觉醒云团他们的造神使？”
樊易天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或许真的会有呢。
樊易天的心中久违的升起一丝期待。
“或许吧。”宋雪溪笑了笑：“那岂不就是未来团长了吗？”
“还是免了……”曲无默叹了口气：“我还是希望战争能在我们手里结束。”
“嗯。”
樊易天终于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回应谁。
大概过了小半天。
可能是因为人多的原因，觉醒的过程也很慢。
第一波被淘汰的人走了出来。
让人惊讶，人数不多。
他们或是崩溃的被人搀扶着，或是哭泣哽咽着，离开了人造神部队。
当然，也有些人脸上带着一丝窃喜。
刚才脑袋一热站出来，结果临到觉醒时分才开始后悔。
现在有些开心的回家了。
也挺好的。
樊易天收回目光。
惧怕战争和死亡的人，上了战场也没什么作用。
又过了一小会，宇文轩带着成功的那一部分人走了出来。
他们的脸上带着自豪和欣喜。
还有隐隐约约的紧张。
“很高兴，看到你们加入了人造神部队这个大家庭。”
樊易天看着下方的众人，淡淡道：“同时，我也替你们感到不幸。”
“人造神部队冲锋在前，死亡率极高，所以，为了不让你们倒在战场上，我选择让你们倒在训练场上。”
“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随意一些即可，包括对我们的称呼。”
樊易天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是，你们成为了人造神，就给我做好觉悟，如果我听到什么受不了训练，想要自由之类的话，我会帮忙，直接把你们扔回家里去。”
“规矩就这些，打电话只能用部队的座机，明天开始训练，不管你们几点起床，六点，我要看到你们站在训练场上。”
樊易天指了指脚下的大地：“有了造神使的帮助，你们不需要吃饭，训练时间为一天，以后天天如此，三个月后，你们将迎来自己的首战，现在，就努力吧。”
樊易天猩红色的竖瞳扫过下方的众人，点了点头：“就这些。”
他不打算把上一任团长的那些规矩加进去。
宇文轩等人进行自我介绍之后，樊易天说道：“接下来，是你们今天的最后一步。”
他摊开双手，鲜红的五星红旗浮现在手上。
宇文轩眯了眯眼，上前一步，声震苍穹：“全体立正！”
他眼中金光闪过。
“向国旗敬礼！”
台下的数千人，整齐划一的向着逐渐向上升起的五星红旗，献上自己进入人造神部队以来的第一次敬礼。
樊易天站在红旗正下方，看着不断向上移动的红旗，一言不发。
这依旧是他们要用生命，点亮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