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挑着他的黑发，在手指间缠绕。
“从前在学艺时，师父曾想把师妹许配给臣。”慕青汐悠悠地道。
“臣没有应，臣对小胧，是真的如妹妹一般。”
师兄师妹，大约也是离得近的关系中的一种，在一起的还确实不少。
“师父临终之时，又拉着师妹的手，交到臣这里。臣知道，他放心不下。”
“臣对他说，会好好照顾师妹的。”
他说到这里，面上满是懊悔和痛心。
“臣没想到，他瞒着臣把师妹卖去了染坊做工，每天吃苦受累，过去了好几年。”
朕停下手中动作：“你是说……定国公？”
“不错。”他微微咬牙。
彼时慕青汐师父去世，他带着李月胧回到京城，将李月胧安置在定国公府附近一处僻静的宅院。
定国公本是看不上她的，加上赵氏同慕青汐，在府中都不受宠，慕青汐一直深居简出，每天去看李月胧都不走正门。
身手那么好，后院的院墙于他来说不是回事。
李月胧的日子也比较简单，同他们一样深居简出，每日慕青汐去时，宅院会欢乐许多。
这姑娘也是不容易，朕能到处闯荡，也是有身家做底，若无依无靠的，实属不能。
如此过了些年，倒也算平静舒适。
后来有一天，李月胧留下一封信，便不见了人。
信中同慕青汐说，京城不适合她一个女子，回去老家投奔姨娘了。
慕青汐不放心，也去师父从前提到的那些地方打听过，都未见着人。
这件事一直搁在他心里，直到入了朕的后宫。
“皇上让臣去各地巡视，臣真的很感激。”他紧紧握着朕的手，眸中全是辰星：“臣正好就着这个机会，再寻一寻人。”
“怎么不早同朕讲？”朕可以帮他一把的。
“臣当初也不知道，皇上是这么特别的。”他小声道。
你不如直接说，朕奇葩好了，朕听得懂。
朕把嘴噘到一旁。
他见了朕的模样，淡淡一笑，又拿起那块玉佩来，挂在朕的腰间。
“皇上，这枚玉佩，本就是为皇上定制的，皇上若要留下臣，便不要再拿去送人了。”
“真的？”朕提起来看了两眼，又用眼角的余光瞄他。
“真的。”他搂住朕的肩膀，在朕的发间贴了贴：“臣翻卷宗时想起在那铺子见过的玉器，想要去那里探探掌柜的口风，他铺子的手艺不错，臣就提前让人送了图样过去。”
“没有虚言？”朕又确认道。
“绝无虚言。若臣有半个字假话，任凭皇上处置。”他又搂着朕在颈间啄了一口。
“美人是吃定了朕不会把你怎么样吧？”朕嘟囔道。
他笑了起来，紧紧抱住朕：“那臣这一辈子，都缠着皇上，绝不离开。”
朕同李月胧又见了一面。
这一次，算是一切都清楚了。
慕青汐在涞水，刚巧碰上了被山贼掳走的李月胧，李月胧被挟持，两人便都被捉进了寨子里。
一见面，慕青汐才知道，当年定国公的人，找到了她，强行把她带走，卖到了一间私家染坊，她这样的女子，不止一个，被看管得很严实。
做了几年的工，吃了几年的苦，缺衣少食，这双手便是劳作留下的印记。
朕猜想，定国公可是觉得，要让慕青汐进宫，李月胧是个阻碍？
这让慕青汐痛心得很，觉得自己辜负了师父的临终托付。
人救回来以后，他便想补偿李月胧这些年受的苦，谁知小姑娘的心思，想要同他过日子。
那边他还在同小姑娘说这些年的兄妹之情，这边小姑娘自己找上了朕。
慕青汐刚知道的时候，人都惊呆了。
李月胧见他疯了一样往外跑的模样，瞬间就哭了出来。
朕琢磨他这么急，其实也不只是担心朕一个，也有担心李月胧的。
毕竟朕这皇帝出了事，后果她也担不起。
一下失了两个，甚至牵连几十上百人，可不得疯了去。
这一点，朕也同李月胧谈了。
三个人在一起，坐下来，好好聊了半晌。
慕青汐，是要留在朕长乐宫的。
朕问过了李月胧，是愿意住在朕的宫里，还是住在宫外。
若是住在宫里，朕这里是有很多地儿，往后，朕可赐个名头，有个身份。
她泪光盈盈的，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想要过点寻常日子。
大约，也不想离着朕如此之近。
人之常情，朕是理解的。
之前慕青汐出宫之时，住过的宅子还在。
朕让李月胧在那里住下来，慕青汐得了空，去看看她，也不远。
若她想自己再做些什么，朕也同宁荷打了招呼，有宁荷的帮忙和离陌舟的口舌，当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这一波事儿，终是过去了。
朕往榻上一躺，四仰八叉，舒坦。
慕青汐轻轻笑着，又同朕道：“皇上这样子，还真不像个皇上。”
“美人”朕撩起眼角：“同天子讲这话，胆子可不小。”
“那不是因为皇上性子可爱，心地善良，脾气温柔吗？”他笑着接话道。
傻子也这么会讲话了，叫朕挺受用的，嘿嘿。
朕又翻了个滚，惬意地道：“朕就喜欢这样，你若想要规规矩矩的，自己出去找去！”
他坐到朕的榻边，笑得十分好看：“臣说过，此生都缠着皇上了。”
说着他俯身下来，将朕困在臂弯，那一双秋水眸，含着满满的柔情，凝在朕眸间道：“臣，就喜欢皇上这样的。”
“哟，大白天的，就这么情意绵绵了？”那门口冒出一句话来。
“暮尘，怎么你又回来了吗？”离陌舟推开门，向慕青汐道：“我都还没说你，给我家青珑伤成这样。”
“谁是你家的？！”朕忍不住怼他。
“青珑你凭心讲，这一次，是不是我对你更好些？”离陌舟敲着榻靠。
这一次慕青汐破天荒的没有给他冷眼。
他的手在朕的手背上握了握，修长的手指也轻轻的摩挲朕掌心的伤口。
这次朕受伤在他心上大概也是一根刺。
离陌舟见他沉默不语，又有些不忍，手一甩道：“算了算了，我什么也没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