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渊是京城官场的老江湖，玉景帝的一个眼神，让他确定了很多事。
首先，国师之前就一直提议灭妖，此次驱妖必定是国师和玉景帝沟通过的决定。
刘大人胆敢不顾体面，那样勒索小妖，除了他自己的私心之外，恐怕还有国师一党的暗中推动。
皇帝不可能授意，因为驱妖必然会闹出乱子，如果被人陛下亲自推动，乱子是他自己闹下的，事后会在百官中落下口实，有失明君的威严。
所以，国师一党就成了暗中指挥官员闹乱子的主力。
这么看来，国师安插人进朝很有可能是玉景帝同意的。
只不过，国师的党羽陈明渊也只知道几个，后来因为司天监排挤暗探，又安插了几个，就不知道了。
进一步推断，司天监排挤镇妖司的暗探，陛下很有可能知道。
陛下自然知道自己不赞成驱妖，所以两个人把自己孤立了。
平时都是咱仨一起玩的，这次你们俩把我扔了呀...
而另一边，朝堂局势变得很快，给事中们挑头，已经和朝中不少臣子连成了一片，口诛笔伐考功司李疏钧了。
结果这一吵，又牵出众人和吏部考功司的旧怨。
给事中纷纷又开始弹劾李疏钧，也要‘肯请陛下砍头了’。
总之一句话，大新朝堂谁最横，当数六科给事中。
李疏钧被气得满头汗，这群王八蛋，当真是见谁咬谁啊。
在群臣的争吵中，陈明渊完成了自己的推断之后，再次微眯双眼，老神在在。
那真是大新朝堂最超然，镇妖司首座陈明渊。
玉景帝看向争吵的群臣，心中渐有微愠。
朕允许你们在朝堂上争辩，但也不能如此不识大体，争吵起来没完没了。
年底最后一场朝会，也要这样散场吗？
他朝身边的大太监示意，大太监立刻一甩鞭子，声音尖锐的警告百官：
“肃静！”
那鞭子是用来当庭抽打官员的，小鞭一响，群臣鸦雀无声。
玉景帝看向陈明渊：“明渊呐，杨临是你属下，他恶意殴打朝廷命官，此事你可有查察？”
顿时，群臣看向了陈明渊。
之前刘大人最怕深究原因，但有备而来的他，此刻胸有成竹。
不就是怼吗？
这种场合，不可能找来杨临当朝对峙，还不是由着自己去分辨理由。
退一万步说，我一个小小给事中，跟陈明渊这种大佬怼一次，能在百官中出尽了风头，休假这几天，所有人都会念叨，甚至能记一辈子。
作为一个小小给事中，有这等殊荣，值了！
想罢，他正了正身形，眼中闪过一道光。
眯眼养神的陈明渊不紧不慢的出列：
“回陛下，此事臣确实已经查清。”
“刘大人因为小狐妖走路不小心被踩了一脚，遂借驱妖生事，向小狐妖索赔500两，并曲解大新律法，说踩了官员的靴子，罪同谋反。”
“围观的百姓对此愤而不平，指指点点，说我朝中官员都是此等败类。杨临巡街路过，本欲将他带走了事，奈何刘大人拒不配合。杨临为了平息众怒，挽回百官形象，不得已才当街惩罚。”
陈明渊也是高端玩家，这诛心、带节奏的本领超乎寻常，几句话扭转乾坤。
哗的一声，朝堂又炸锅了。
这么一来，杨临为了挽回百官形象，才当街打了刘大人。
众人看向刘大人的目光，已经不是刚才的同情，齐刷刷都变成了憎恶！
这等败类，不光是败坏自己名声，还连累百官被百姓骂，此刻恨不得都躲得他远远的。
“好啊，刘大人，没想到你竟然当着百姓的面，干出这等事？我等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读书人最爱面子了。
皇帝更爱朝廷声誉。
玉景帝此刻看向刘大人的眼神，也仿佛看到了一坨屎一样，充满了恶心和鄙夷。
刘大人面红耳赤，指向陈明渊，以盖过群臣声音的分贝怒吼：
“一派胡言！”
“陛下！陈明渊曲解事实，袒护下属，还存心污蔑！他在骂朝堂！他在骂百官啊，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臣请陛下砍了他！”
玉景帝拍了桌子，怒喝刘大人：“混账东西！”
刘大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不是那样的，臣是因为驱妖...”
玉景帝双目圆睁，猛然打断：“快给我扔出去！革职，永不录用！这等败类怎么进的朝堂？！”
驱妖你特么不会找个好的理由！
再说，以驱妖为理由，这事能在朝堂上明说吗？？
我若因为驱妖就饶了你，岂不是明摆着说朕让你这么做的？
这里面的水深，刘大人把握不住。
他彻底懵了，这才意识到，身份的差距，让他永远不可能和陈明渊正面硬刚。
陈明渊是何等段位，随便说句话，就能死一大片人。
关键，陛下信他也不会信我。
额头的冷汗随之冒出。
看着殿前金吾踏步而来，他彻底慌了，猛然抓住刑部尚书：“安大人，你替我说句话呀...”
刑部尚书转头冷喝：“住口！我要是早听说事情起因经过是如此这般，身为刑部主官，本官也早容不得你！”
刘大人面如死灰，他转头又看向另外几个官员：“洪大人，葛大人，是你们说....”
那两名大人一急，不等他把话说完，大声喝止：“我等说让你去百姓面前丢人现眼了？！简直混账东西，我们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刘大人还要说话，两名值殿金吾已经走到跟前，伸过手来抓住刘大人的肩膀，一扔，就扔出了几十米的殿外！
刘大人确实载入了史册，只不过是玉景帝登位以来，第一个被值殿金吾当着百官的面，扔出去的。
连分辨的话都没让说，亏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辩解之词。
刘大人的事终于告一段落。
见惯风浪的百官，立刻已经从刘大人的事中转过来了心思。
安静的朝堂落针可闻，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怀鬼胎。
陈明渊嘴角微微一勾：刘大人先求的刑部尚书，看来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而后，他又求了洪大人，葛大人，这两人不在最初国师的党羽之内，看来这两人是国师新晋的党羽了。
小小一个给事中，留下了不少线索。
国师面色未动，仍旧闭着眼，只是和皇帝一样，略显尴尬。
这群人办事真特么没脑子？
很多人都听明白了一件事，有人推动官员参与驱妖了...
洪大人，葛大人，悄悄瞄了一眼国师的背影，低头不语...
刑部尚书感觉很淦：这特么多好的一个由头，可终于还是没有撼动镇妖司一丝一毫。
他瞅了瞅案查院左都御史左保攀，眼神交错间，脸色略黑像个田埂老农的左保攀会意。
指望这群给事中们撼动镇妖司那是别想了，关键时刻，还得我们这帮老家伙亲自下场。
在一片安静中，左保攀大步出列，再次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