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的蛇鞭都还未曾近身，那女子的身躯就已经被撕扯的四分五裂，血溅得到处都是，场面极其恐怖血腥。
她平复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这妖鬼为什么能将气息藏匿得如此之深。
她忍着血腥，皱着眉头又看了一眼。
竟是披了一层真正的人皮做伪装，当真该死！
玄月站在原地没动。
他衣服上，手上，脸上，甚至唇角都沾了血，神色却是一片漠然。
九凶将都知道他讨厌沾血，尤其是人类的血。
那张人皮的主人，是个封魔师。
这溅了满地满身的，沾染了人类封魔师气息的，妖鬼的血。
恶心。
真恶心啊。
傅知在看到男人佝偻着身躯姿势怪异的时候，还是放下了所有的芥蒂走近了他。
“你……没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不过一只低阶的妖鬼，连他一根头发都伤不到。
可他此刻却为什么这般难受？
躬着腰，染血的那只手暴起了数道青筋，深深地抠进了地里面，另一只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颈，嘴巴张得很大，像是无法呼吸，在用力地喘息，眼睛也死死地瞪大，如同溺水的人，很快就要窒息死亡。
他在无意识的自虐。
傅知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比他当初全身结冰时还要可怕，她顿时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贸然去触碰他。
“玄月……”
他掐住脖颈的手骤然一松，而后突然撑着地面干呕了起来。
他好痛苦，痛苦的快要死掉了。
如果她还是继续对他置之不理直接走掉就好了，这么狼狈不堪的他，偏偏被她看到。
他干呕了半天，却什么都吐不出来，本就苍白的肤色变得越发惨淡一片。
傅知纵使心底对他有千分怨恨，此刻也被抛之脑后了，她没办法对这个样子的他视而不见。
她伸手想去扶他起来，却被男人侧身躲过了。
他哑着嗓音，低声吐出一个字：“脏。”
傅知伸出去的手僵在那里。
她没有误解他的意思，他是在说他自己脏。
满身的血腥，因为失控手指嵌进地里沾染的尘土，血污沉淀腐朽腥臭的气味。
还有，肚腹里永远吐不出来的，那被迫吃进去属于人类封魔师的，母亲的血肉。
他太脏了。
不管今后如何，此刻的玄月只想面前的少女离得他远远的。
已是深夜，四周静得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
“你不是说，诅咒会彻底解除吗？”
许久，只听到少女一声长长的叹息，她不顾男人浑身的狼狈，在他愣怔得微微睁大双眼时，俯身轻轻拥住了他：“为什么你还在折磨自己？”
玄月身体僵硬，一动不动，神情木然的，空洞的，任由少女抱住自己。
“我认识的玄月不是这样的。”
傅知没有发现自己默默垂了泪，只是想把心底那些从未说出口的话说与他听，哪怕给他一分一毫的力量，只要能让他不要再自我厌弃。
“他是个很强大，让人很有安全感的男人。”
“他很狡猾，但是却很温柔，他总是站在最前面保护别人，他是很多人崇敬的神。”
“他永远临危不惧，永远运筹帷幄，自信从容，只要有他在，任何危险都能轻松的迎刃而解。”
她又哭了。
虽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可带着浓浓鼻音偶尔会哽咽的嗓音，还有男人脖颈旁那一大片湿润的触感，都是证据。
她不是个爱哭的女子，相反，她很坚强，头破血流都不曾哭过喊过疼。
可玄月见过她哭了好多次。
因为自己。
他想伸手去回抱她，可是他好脏。
但她却说：“玄月……一点也不脏。”
“他是傅知很爱很爱的人。”
身体某一处又在发烫了，疯狂的，热烈的，想要挣脱躯体而出的。
正如她所说，玄月何曾有过这般模样？他一直是最优雅完美无可挑剔的恶鬼。
他终于动了，用那只没有染血的，险些将他自己掐死的那只手，缓缓地，缓缓地抚上了少女纤瘦的脊背。
她太瘦了，比起五百年前瘦了很多。贴在他怀里，那么小一只，骨感瘦弱的硌人。
而这些都是他造成的。
贴在少女背上的大手微微用了几分力道，将她更紧地按在怀中：“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玄月知道她善良又心软，可性子倔也是真的。
钟离孟教给他的那些损招，他一个都没打算用，因为他知道这些对傅知行不通。
所以他已经做好了打长久战的心理准备，时间久了，她总会被自己打动的。
可她竟又主动靠近过来，不计前嫌的来拯救他，爱他。
很多年前，他便做好了在漫长无趣的永生中，孑然一身等待无限轮回死亡的准备，可他从未想过，幸运之神竟也会怜悯他这个恶鬼，将傅知送到他的世界里来。
“我是打算永远不原谅你的。”傅知从他的怀中微微挣脱出来，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擦干净脸上手上的血。
她微微低着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认命：“是我输了。”
“什么？”
“我和你的那个赌约。”少女声音闷闷的，“我说不会主动喜欢你的，除非你拿自己的心来换。”
“我认输了。”
她怎么可能玩得过这活了几千年最擅长蛊惑人心的鬼。
无论她怎么努力把自己的心藏起来，心自己还是会朝着他那边跑过去。
她没有觉得认输丢脸，只是有些小小的挫败。
“抱歉。”男人带着几分沙哑的温柔嗓音在她上方缓缓响起，“我不是人类，所以在感情方面，我可能没办法像你这般认真坦诚。”
傅知依旧没有抬头看他，她在思考他这句话的意思。
所以，他想表达的是，他可能没办法像她这么喜欢他一样……喜欢自己是吗？
没关系啊。
傅知吸了吸鼻子，刚想开口，听到了他的下一句：“是我没有早点向你认输。”
“满月从前为我算卦，说我会为了一个女人打乱自己所有的原则，对她俯首称臣，服软示弱，变得完全不像自己，我当时把他揍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