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莉像是没了力气一样的坐在地上，双手紧紧的将小铃铛搂在了怀里，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没一会儿就沾湿了小铃铛肩头的衣服。
小铃铛感受得到她是真的难受，一时间也被感染了几分，小眼睛红红的，一边拍着黄莉的背，一边小大人一样的安慰着。
“师叔心里难过就哭吧，哭出来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小铃铛在呢，小铃铛陪着师叔呢。”
小孩子的声音稚嫩，但却天然的带着一种稚嫩、单纯却又温和的力量，一点一点的抚慰人心。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黄莉哭的累了，人才慢慢镇静了下来。
她就那么席地而坐，抱着小铃铛靠在身后的柜子上，一抬头就能透过桌椅看到外面的雨幕。
一瞬间，人也好像被拉回了过去。
黄莉和小铃铛头挨着头，“师叔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好不好？”
小铃铛乖巧的点点头，认真的当着一个值得倾诉的对象，“好啊，小铃铛想听，师叔，你慢慢说，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
黄莉温和的拍拍她的头，眼睛看向门外，眼神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那一年，我也和你这么大的时候遇到了我的师父。那时候我爹去世，我娘改嫁，我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为了活下去，我每天都在街边乞讨，但因为我是一个人，经常会被其他成群的乞丐欺负，经常两三天都吃不上东西。
遇见我师父那天，还是个秋天，刚刚下过一场秋雨，天气冷的厉害。
我一边哆嗦着，一边在酒楼门口的泔水桶里找吃的。
或许是看我太可怜了，师父一时心软，就将我带回了神医门。
那时候我不懂什么神不神医，只知道我以后大概再也不用去乞讨了。
只是，虽然有了新的家，但我瑟缩畏惧的性子并不讨喜，师兄师姐们也不敢跟我太过亲近。
我当时吃饭也不敢多吃，饿了就跑去小厨房偷馒头吃。
正好有一回碰上了你师父，他虽然穿着和我差不多的衣服，但是看上去又脏又乱的。
我还以为他是什么下人或者小厮，他饿的整个人缩成一团，我还挺同情他，就把找来的馒头分给了他大半个。
从那以后我们就熟悉了，经常大半夜一起跑去小厨房偷东西吃，有的时候是馒头，有的时候是点心，什么都有。
那时候我们彼此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相处起来莫名的很融洽。
直到后来的宗门大会上，我才知道他竟然是我的小师兄。
从那开始，我就喜欢黏在他身后。
知道他经常因为白天在研究药材常会错过了饭点儿，我就会特意准备好吃的每晚都等他一起吃。
甚至因为他，我也有了学医的动力，开始认真啃起了医书。
就这样，时间匆匆一晃就是十几年，直到我从小姑娘变成少女，也终于明白了少女怀春的意思。
只可惜，他一直没什么变化，除了钻研医术，没事儿的时候爱逗逗我，再无其他。
直到他有一次下山回来，整个人明显不一样了，经常会想事情想的出神，还会呆呆的傻笑。
那时候我就预感到不对劲儿了。不过，我不甘心啊。
我跟在你师父身边整整十一年，我不相信他对我没有情谊，冲动之下我跑去找他表明心意。
结果，他一脸震惊、无措、为难的样子深深地刺痛了我。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不想和他维持什么虚假的师兄妹的情谊，也不想天天看着他，看着满是回忆的地方暗自神伤。
所以便下了山，一边行医一边放松心情。
直到看到这处山林，安静，肆意，我便直接在这里定居了。
一晃，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也已经从那个小姑娘，变成了现在的老婆子。
时间啊，果然一去不复返。
我有的时候常常在想，如果当初我早一点和他说的话，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
只可惜，没有如果。
这么多年了，我，也已经习惯了。”
她安静的讲述着自己的经历，往日的一幕幕也似乎在眼前一遍遍的重演，只是每次都是一样的喜剧开头，悲剧收尾。
所以到最后，每一次的回忆都是一次伤心。
慢慢的，她也开始变得麻木了，不再去回忆，也不再去想，以为这样就可以慢慢让自己忘记。
只可惜，一切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这不，稍稍一点刺激，那些过去就会再次涌上心头，一切依旧恍如昨日。
其实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想要求娶她，有的是喜欢她，有的是图谋她的医术，总之，很多很多。
可无一例外全部被她拒绝了。
人的心太小了，根本装不下多少东西。
有那样一个人陪伴了她一整个青春，这是无论再好的人都无法取代的。
所以，她不能遗忘，不能舍弃，只能选择掩藏。
只是这般长年累月的压抑，也终究有爆发的时候。
这不，现在那股思念疯狂涌上心头，让她疯狂的想见他。
可见到了，又能做什么呢？又能说什么呢？
只要想到那个相顾无言的场景，她就开始不由的打起了退堂鼓。
小铃铛不懂情爱，但她看过很多轰轰烈烈的画本子，以前她很怀疑，那些海誓山盟的故事真的存在？
真的有一种感情可以让两个人无惧生死？
她始终是不相信的。
可现在看着师叔为了师父就这样一个人过了一辈子，她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能相信的事情了。
她莫名有些被触动。
她想说些什么来安慰黄莉，可她张张嘴发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房间里安静无比。
许久，黄莉才像是回过神一样，“呼~说一说感觉心里好多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刻意忽视，可心里从没有一刻感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
小铃铛，师叔要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来，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小铃铛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她抬手抓住黄莉的手，这才发现，黄莉的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