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不是原先的姑姑。
她知道。
一直都知道。
只不过儿时年纪小，即便发现不同也不明白原由，直到随着年龄增长，她回头再想时，才明白当时的一些不对劲儿。
记忆中的姑姑，话很少，甚至总是半夜偷偷哭。
但无论多艰难，都会带回些野菜喂自己吃。而姑姑总是笑着说她吃过了。
年纪小不懂事的她，天真的以为姑姑真的吃过了。
那个时候，她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柳奶奶偷偷给她们送吃的时候。
可有一天，姑姑怎么也叫不醒。
那两个坏人更是要把自己拿去卖钱，好在姑姑及时醒来，赶走了那两个坏人。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姑姑变了。
变得爱笑，变得很会做饭，还变得特别厉害。
长大后，她偶尔想起那些过往，渐渐地有个想法浮现脑海。
既然姑姑是国师，懂的那些奇门八卦。
也许……
那天醒来的，并不是原本的姑姑？
有些事不能想，不能揣摩，一想就会发现更多的蛛丝马迹。
同时也越来越确定自己的猜想。
难怪。
难怪这么多年来，她总觉得姑姑和爷爷奶奶间有种客套。
感觉……
很客套？
她问过爷爷，但爷爷说，许是从小姑姑不在身边的缘故。
但她明白，真实原因应该不是如此。
刚刚在宫中，有那么一刹她想问姑姑的。
可转而一想，无论现在的姑姑是不是原先的那个有什么区别呢。
无论是哪个，姑姑都是最疼爱她的那个人。
为了让自己吃饱，种菜，卖食谱，还想着一切办法为自己做稀奇的食物。
自己被绑架时，姑姑更是最快的速度找寻。
哪怕如今姑姑已经贵为女皇，国师，对待她的态度一如既往。
所以。
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吗。
说不定，说出真相反而会伤了姑姑的心。
只顾着想事情的季小洛，丝毫没注意前面的人。
一个不留神，直接撞了上去。
“啊——”
“小姐！”身边的丫鬟连忙上前，确定季小洛没受伤后，冲着对方怒吼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走路突然停下啊！”
“墨兰，不怪他。是我自己想事情出神了没看路。”
季小洛看向那刚刚撞到的人，这一看，却发现对方是一个长相硬朗，皮肤有些黝黑的男子。
而且，对方的左眼眉上，还有一条刀疤。
看起来，有些凶狠。
季小洛有些害怕惹到这样的人，连忙撇开视线。
“抱歉。”
说完，季小洛便拉着丫鬟匆匆离开，不敢回头。
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劝说身边的丫鬟。
她们家一群人盯着，但凡有点错处，都有可能被有心人无限放大。弄不好，就会到陛下面前参一本。
陛下是她的姑父，当朝宰相又是她爷爷。
姑姑又是前无古人的女皇。
作为家眷，自然要言行律己。
“是，奴婢知道了。”
可季小洛却不知，刚刚被撞到的人，此时正握紧手中佩剑，努力克制着自己想上前的脚步。
终于……见到她了……
——
“小宝！你怎么在这，我等你半天了。”
突然的喊声，唤醒了还在走神的人。
回过神，看着拍着自己肩膀好友，随后用手中剑将其拨开。
“说过很多次，不要再叫我儿时的乳名。”
“好，我的错。柳云风，柳校尉，以后我会注意。不过你刚刚看什么呢，看的那么入神，我在酒楼里等你半天了。”
柳云风又瞄了眼那早已离去的人，这才无奈一叹。
“我看到她了，但是，她没有认出我来……”
抬手轻抚着左眼上的那道伤疤。
想来也是，他现在的模样又黑又丑，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听到这，楮天辰同情的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
“走，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难得回京都一趟，走，我给你接风洗尘。”
飘香楼中的厢房内，柳云风看着眼前的饭菜却没有胃口吃。
脑海里，心里，想的全都是刚刚匆匆一别的人。
这么多年不见，她越发好看了。
自从得知季小洛是宰相的孙女后，他便发现自己和小洛身份的差距不再是当年那么小。
为了配的上她，决然离开家乡去往军营参军。
只希望能得到一官半职，将来可以靠她更近一些。
军营的生活很苦，甚至战场上有时候以为自己回不来了。
可一想到，小洛将来有一天会被嫁给别人，他便咬牙坚持。
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直到左眼留下这道刀疤。
有了这道疤，他又该如何站在季小洛的身旁。
“别干看着啊，吃呀。我告诉你，这几道菜可都是女皇卖给飘香楼的菜谱。多少人排队买呢。你可不能给我浪费了！”
听到女皇，柳云风看着眼前的菜不禁想起儿时。
“当年，女皇还在玉莲村的时候，她经常做一些好吃的给咱们吃。”
“是啊。那个时候我最喜欢的时刻，就是去女皇家。”
谁能想到，当年玉莲村里对他们那么好的季姑姑，如今成了女皇陛下。不仅如此，更是东幽国的国师。
有多少天灾，都是国师提前卜算出来让百姓们避难。
现如今，多少人将女皇当神仙看待。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百姓们私下更崇拜女皇陛下。
柳云风喝了杯酒，随后看着已经入朝为官的楮天辰。
“我可记得当年，有人口口声声说喜欢季姑姑，想要娶季姑姑为妻。如今你天天面见陛下，陛下有没有给你穿小鞋啊。”
“噗——”
楮天辰，也就是曾经的小天，差点被一口酒给呛死。
“你别闹了，我当时年纪小，季姑姑又对我那么好，我误把感恩当爱情而已。这种事可不能再说了，你是不知道咱们陛下有多爱吃醋。我殿试的时候，季姑姑认出了我，就是和我说了句话，陛下就把我给发配别的地方为官。我今年好不容易回来的，你可别害我。”
吃了点菜，这才将话题重新转回刚刚的事。
“那你呢，打算就这样继续耗着？你的模样变化太大，你不说，谁知道你就是当年的小宝啊。实在不行，你就去求季姑姑，让她帮忙指婚。”
柳云风摇摇头。
“算了，就这样吧，认不出就认不出。我如今配不上她，更何况，我在沙场上出生入死，弄不好哪天就战死。她怎么办？让她守寡吗？”
就这样挺好……
至少，每次回京时可以远远地看着她，知道她过得好就行。
有些事，还是莫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