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的某一天。
下午时分。
渭东市第二中学高一三班的教室里,刘招弟正在给同学们辅导功课。
不知为何她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心想着莫非刘若男快回来了,要是她回来带着那个叫牛冬娃的男朋友回来,得趁着国庆节把婚订了。
“刘老师,有人找你。”传达室的张大爷推开教室门喊道。
刘招弟交代学生们几句,出了教室问:“张大爷,谁找我?怎么不让他到办公室呀?”
“一个女同志,她不进来,让我叫一下你,她在校门外面等着呢。”张大爷给刘招弟解释,觉得刚才的女人眉眼和刘招弟长得十分相似。
他怀疑是刘招弟的娘,但全校上下都知道刘招弟的娘失踪了。
怕是她的亲戚吧。
刘招弟没多想,自从她当上高一三班的班主任,几乎每天都有找她的学生家长。
而现在是她上课时间,来找她的人显然不近情理。
刘招弟匆匆走到校门口,透过铁栅栏大门,看到一个中年女人站在一棵橡树下,她的身边放着一个深棕色的皮箱。
秋天的橡树叶在下午的阳光下金黄似火,阳光洒在女人脸上,她眯着双眼在期待着刘招弟的出现。
五步之外,刘招弟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女人,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娘亲吗?
她的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夺眶而出,她注视着乔荞,挣破喉咙喊了一声娘.......
乔荞扑过来,将闺女紧紧搂在了怀中。
“我的闺女......我的招弟啊......”
母女两人泣不成声,张大爷看不下去,他抹着眼泪上前劝道:“我说咋那么眼熟呢,心想着是不是刘老师的母亲?果然是!终于把你盼回来了,每次提到你刘老师都难过得掉眼泪......”
刘招弟泪眼婆娑望着娘,娘老了,头发一定染过,但脸上的皱纹堆积在额头和眼角,娘穿着一身新衣,但手心里的老茧扎疼了她的手,娘一定吃了不少苦、受过不少罪,但她面对刘招弟时却含泪微笑,眼睛里全是思念和惦记......
“娘啊,你总算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我都想辞职去找你了——就算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找回来......”
乔荞掏出手帕擦着闺女的泪水,拍着她的后背抚摸着她的脸庞,五年的时光让刘招弟从一个青涩的农村少女成长为一名成熟的女教师,她的皮肤变白了,身材长高了,举手投足带着知识分子的气质。
乔荞对二闺女很满意,也很自豪。
“娘,我到传达室给校长打个电话请一下假,马上出来,你等我——等着我啊!”
刘招弟叮嘱乔荞,跑一步回一下头,再跑一步回一下头,好像娘又要消失一样。
乔荞点点头。
不一会儿刘招弟已走出校门,她上前一把挽住乔荞的胳膊,激动得语无伦次。
“娘,咱们先回家去——先回我家!家里有电话,我回去告诉大姐一声,她还在老镇上,老镇不叫老镇了,现在叫‘兴丰”镇......大姐和姐夫都很好,东东和妞妞也很好,还有盼弟也结婚了,她在外县的人民医院,妹夫是医生,生了两个双胞胎.......刘阳刘月刘星都很好,我回头联系他们......还有玲玲姐,她前些日子回来过,现在出国参加电影节了,也该回来了.......”
刘招弟的话从上出租车没有停顿过,她被巨大的幸福包围着,她一会搂着乔荞的肩膀,一会握着乔荞的双手,恨不得把娘抱在怀里。
车子进入住宅小区,停在了一幢楼房前。
乔荞下了车,司机帮她从后备厢里取皮箱,她下意识地阻止,说道:“我自己拿,里面装不少东西,沉得很。”
边说边亲手取出皮箱提在手中。
刘招弟在上楼前想起什么,小声跟娘说道:“娘,你还不知道我跟谁结婚了呢?儿子都五岁多了。”
乔荞看一眼闺女的眼睛,已然知道答案,她笑道:“你嫁给了王二狗,趁着我不在和他结了婚,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怕我反对你们吗?”
刘招弟眼睛露出羞涩,不好意思问:“你咋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乔荞拧了一下她的脸蛋,嗔道:“没人告诉我,我还不了解自己的闺女吗?”
刘招弟松一口气,挽着乔荞的胳膊,头歪在她的肩膀上上了楼。
家中收拾得整洁明亮,新式家具和家电证明刘招弟日子过得不错。
“王二狗呢?还有东东呢?”乔荞环顾家中问道。
招弟提着皮箱往阳台上走,刚要回答娘的提问,却听她紧张说道:“把箱子给我,我住哪个屋子就放那个屋,里面有我用的东西!”
刘招弟提着皮箱感觉沉甸甸的,不知娘里面装了些啥,皮箱崭新,看上去是新买的,娘的衣服和皮鞋显然也是新买的,衣服上还保留着新衣裳的褶皱。
“王二狗办了一家汽修厂,生意挺好的,东东在幼儿园,我打电话给王二狗,让他早点下班,顺便把东东接回家。”
乔荞跟在刘招弟的身后,看她把皮箱放在门背后,神情缓和下来。
“你一定累了,喝杯红糖水躺床上歇着,我先去给大姐和刘阳几个打电话,然后买菜做饭——”
“若男和希望呢?”乔荞接过水杯突然问道。
刘招弟兴奋地讲了一路,到现在还没提到刘若男和刘希望呢。
“她们——都——很好,娘你快躺下休息,你的眼睛都有红血丝了。”
刘招弟似乎不想谈起刘若男和刘希望,她催促着乔荞喝水,将她拉到床上。
她从乔荞的脸上看到了疲惫和憔悴,心想娘一定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她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苍白的嘴唇干裂开来,看着让刘招弟心里阵阵作痛。
“我听你话睡一会儿,东东来了叫醒我。”
乔荞叮嘱刘招弟。
她真的累了,头落在枕头上,刘招弟为她盖上被子,门轻轻关上,乔荞已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