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铭记得小时候在村子里，经常会看到邻居吵架。
后来定居城市，她反而怀念农村里的吵架声，好像那个声音是家乡的特色，好过现在同一楼层，大家闭门，谁也不跟谁沟通。
她甚至想，也许所谓的吵架，是人们的一种交流方式。
戚奶奶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声情并茂讲得吐沫横飞。
小到余奶奶家的垃圾被风吹到他家，占了她家的地，大到余奶奶往自己田里倒脏水、还下药。
下药？这两个字一从戚奶奶嘴里蹦出来，所有人身子不自觉地直了起来，表情也出奇地一致。
这事不违法吗？
不是说民风淳朴吗？
有点离谱。
余奶奶中途不做任何反驳，而是一直翻着白眼，毕竟这老妖婆说的都是事实。
只是戚奶奶没说余奶奶为什么这么做。
赵飞雪耳朵都听累了。
戚奶奶讲的桩桩件件，似乎都是小事，但合在一起事情就大了，关键已经讲了半个小时，稍稍数数至少百八十件事，难怪怨气冲天。
村长是挺无语的，这些事情他听了无数遍了，都没法从根本上解决。
他坐在小凳子上，窝在一边。
“不介意的话，我们架个摄像头，让成千上万的人来评评理怎么样？”赵飞雪在戚奶奶停下来喝水的时候提议。
做个民意调查，人多力量大，说不定网友里真有人能提出好的建议。
两位老人同意。
本来他们也想去电台参加什么超级调解的。
吵了一辈子，谁也不让谁，两个人都想知道到底谁错了。
当事人同意，赵飞雪连忙打电话申请。
这等引流的好事，节目组当然答应，摄像机很快到位。
【这是啥？】
【在开会？】
【调解啊，居然直播】
【对啊，今天的任务是调解村民之间的矛盾】
戚奶奶是懂煽动舆论的。
她看向镜头：“大家帮我评评理，那个老妖婆实在太坏了。”她手指向余奶奶的方向。
“对，大家帮我评评理，那个老妖婆太坏了。”余奶奶伸手指了回去。
“我来大概说下刚刚戚奶奶的指控。”赵飞雪简单地复述了下。
【这咋像不懂事的两个孩子啊，因为一点点小事闹矛盾】
【同感】
【故意踩烂菜，沿着菜地边缘下药让土地寸草不生，这也太过分了吧，小孩子可做不出这种事】
【可是垃圾被风刮到隔壁又不是人为的，随手捡起来丢掉不就行了，这也拿出来说】
“到了我吧？”余奶奶准备发言了。
她眼睛怨恨地看着戚奶奶。
“老妖婆，你说的不对。”余奶奶声音很大。
姜秀荷被吓了一跳：“大姐，声音可以小一点。”
徐铭假装擦了把汗。
梁爽不发表任何意见，她希望老人们先将心里的怨气都吐出来，不管能不能得到解决，说出来总归好一点。
余奶奶嗓门小了一点。
“村子里经常刮大风，刮大风把袋子吹出去，是我故意的吗？我能控制风吗？这点事情拿出来说了一百回，你怎么不说你家的银杏树长在两家交界处，一到秋天，叶子掉得到处都是，我家门口有干净的时候吗？”
“鸡不可能一直关在鸡舍，放出来跑你家去，你赶回来就行，有你这样的吗，直接杀了。”
“打药是因为垄子里都是草，不打药草怎么除掉？”
“车从你家水泥地上走，水泥地是你家浇的，但路是公共的，不从那走，从天上飞吗？”
“最过分的是，早晨我起床后剁饺子馅儿，碍着你了？你一早喊老戚的声音比鸡的打鸣声还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落，你怎么不嫌吵？”
……
姜秀荷实在忍不住了，她头低着，笑了起来，这都什么事啊。
赵飞雪捂着嘴。
【还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又好气又好笑】
【余奶奶表示很无语】
【戚奶奶白眼已经翻出了天际】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是的，好像都没错，但又好像都错了】
【归根结底是关系不好，不然这些小事都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关系一直不好，所以两位奶奶都将矛盾放大了】
【姜阿姨和飞大都听笑了】
【谁能忍得住啊，余奶奶的表情配上她学戚奶奶说话的声音，太好笑了】
【爽姐听得很认真呢？大概只有爽姐在认真地想对策，其他人都在看热闹】
【村长一直在薅自己的头发】
戚奶奶打断道：“哎哟，在你嘴里都是小事，这么小的事你怎么计较？我承认我小心眼，你大方不就行了，你别跟我这种小气的人计较，我们也吵不起来。”
“我就是看不惯你的嘴脸，就不让你舒服。”余奶奶反驳。
“说明你也小气，你两轻的时候就不讲理。”戚奶奶开始扯到几十年前。
“对付你这种人，讲理行得通吗？”
……
两位老人明明陈述事实，可是说着说着又站起来互相指着对方，吵了起来。
村长连忙劝解。
【真让人头秃啊】
【陈年旧事】
【几十年的恩怨，怎么可能一下子化解】
【积怨已久，从过去到现在，那些矛盾就没被妥善处理过，后面又不断地有不满，于是越积越多，现在很难调和】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这邻居处不好，也影响风水的】
【是啊，早上开门就开始吵架，一天的心情都被破坏了】
【这么说两位老人是吵了一辈子】
【会不会这也是她们相处的一种方法啊，如果不吵架，生活反而无趣了】
【是哦，两个人一直控诉对方，但为什么不选择将自家门口都围起来，这样谁也碍不到谁】
【还真是，两家中间隔的居然是镂空木栅栏】
“我想说句话。”徐铭见两人消停了一会儿说。
“看到两位阿姨你一言我一语的，感触挺深的，我居然羡慕，其实有个人能跟自己吵架，吵一辈子也挺好的，不像我们，邻居之间常年说不上几句话，别说吵架了，面都见不到，平时都是关上门各过各的日子。”
赵飞雪点头：“我们也是，遇到礼貌性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