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吹得恼人。
宣慰部安排在荒原值守的战士们皆是优中选优，可在阴风吹拂中仍旧停留不了多久，为保生命安全，不得已退出荒原。
毕竟他们留下来也不过是多添不必要的牺牲，这种牺牲无人乐见，还不如早早离开，保存有生力量，为日后做准备。
李俭与风雅、伏野上次曾遭遇过阴风，这一次碰上的强度不算大，又或是他们并非首次碰到，心理预期比上次扎实，这才没像其他值守一般，被迫退离，但也不算好受。
光是这阴风一吹，李俭就不得不压制法力，免得应激之下空耗力量，如同激烈交战一样放出法术，莫名其妙清空蓝条。只不过这样一来，不少力量都要内敛。阴风之下，他一个怎么说都是修仙者单体最强战力的家伙，行动起来竟和灵气复苏之前的脆皮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随时都能恢复战斗状态，只不过到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呢？
风雅和伏野的状态没比李俭好多少，或者说比他更差。这俩妖兽也意识到再如往常一般使用法力、动用权能，只会在一步步磋磨中出现失误，继而浪费力量。它们也收起力量，脚踏实地站在荒原上，表情更难看了。
“其它首领之后或许会到。”它们终究没有“退化”到灵气复苏前的状态，毕竟那时候它们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之后，还真是前后脚就到了。”李俭抬手，指向荒原的另一端。
几个黑点在另一边的天空显现，原本飞在两三百米空中的身影几乎在出现的下一瞬间便开始坠落。坠落速度姑且得到控制，这让它们不必如流星坠地。
“一个两个三个……这又掉下来四个。在另一边，飞过去？”风雅看看那厢，觉得头疼。
“绕过去吧，中间要路过那个天坑，谁知道里头有没有东西冒出来，反正也不急于一时。”虽然力量不能外放，但已经与金丹相融的肉体当然不是真的“脆皮大学生”。
在阴风之中，李俭说服自己相信肉体力量，一跺脚飞出去两百多米。
……
七位首领汇合到一处，相互看看，发现缺了霜秋和黑承。
“应该都能知道镇魔碑发生的事吧？”李俭挠头，首领不齐，能够探索天坑的人手又少了一些。
“都知道了，黑承被族内事务绊住了，说是魔族聚集地又有事，现在靠人族的战士们顶着。”温坚与猪族物理距离更近，来得晚，确实知道它为何没来。
“那霜秋呢？”
砾金的狗脸明显在控制表情，整体看着很难绷住：“它卡外头了，正在往里爬。”
“好吧，那就先不管它。各位状态如何？”李俭一时无语，跳过这个逆天问题，转而着手处理眼前局势。
“状态就这样，刚才都差点摔地上了，现在只能收着点。你也收住了。”砾金打量李俭，点了点头。
“是啊，为了不被阴风骗到，害得我狂放法术，我只好暂且把法力收起来，毕竟一会儿可能有恶仗要打。”李俭很满意大伙的战斗素养。
虽然还没接敌，但起码知道保留实力，这件事本该做好，在阴风影响下头晕目眩、感官失常，还能保持战斗意识，可见同盟首领们确实不是白给的。
砾金的狗头顿住了，停在半空，连尾巴都微微垂下，眼看着没了动静。
“咋了？你们咋不动了？这玩意吹得这么难受？”李俭左右看看，也就风雅和伏野态度好点，其它首领都有些僵。
“我收住力量是因为被阴风吹得头疼，随便动作都可能失措。而你收起法力是为了打仗？”砾金的狗脸绷不住了。
“不然呢，总不能一会要打架的时候反而没有法力用吧。”李俭恍然。
这帮家伙压根不是因为想到之后有恶仗要打才收敛力量的，只是被阴风吹得控制不住，不得已收敛——还想夸它们被阴风吹还能有战斗意识，这样看来能留着生存意识就不错了。
算了，起码比那些初来乍到、没法在异常气息中活跃下去的金丹们更好。这帮妖兽首领姑且可以充当战力。
“要去坑洞中看看？”明室远望天坑。
“当然要去，镇魔碑下的封印如果出问题了，大伙都得遭殃。早一点反应过来，还能挣扎一下。”风雅完全支持去天坑一探的想法。
“才刚出现坑洞没多久，气息就扩散到边界之外，恐怕之后的变化更快。时间紧迫，不等它俩了，我们立刻出发。”李俭走在前头，这帮妖兽首领将就能用，总比没有强。
首领们中，或许有谁没做好心理预期，但见李俭走在前面，便都跟在后头，左右张望，向天坑进发。
荒原本身没有丝毫异常，原本监视地块的战士们全都退了出去，在边界处晃头晃脑的未开智妖兽也不再出现。除了同盟首领一行人，便只剩下无人设备在荒原中自主活动。
说它们在自主活动也不确切，李俭的增强头盔几乎时时刻刻能从无人设备组网中收获数据，只不过在其告警之前，李俭并不会检查这些数据——尤其是当其中九成以上都是对他无用的录像数据时。
有李俭走在前面，妖兽首领们甚至不需要搞清楚自己该往哪走，只要跟住李俭，便无所顾虑。直到李俭带着它们走到天坑边缘，首领们散开阵型，各自向坑内观望，才总算表现出个体差异。
说是走到边缘，李俭其实没敢走近，与边缘保持两三米距离，老老实实观察坑洞状态。靠得太近，他怕脚下岩土滑入天坑，影响观测。
这坑有点过于大了，若是把李俭母校的整个校区都挪过来，扣在天坑上，连刚出现的天坑都盖不上，更别说几度扩展后的大洞。
面前的天坑边缘让人压根看不出来这玩意的截面是个圆形，倒像是一道裂谷将荒原一分为二——这种视觉错觉让李俭有点难受，只不过看到天坑中央皆若空游无所依的镇魔碑时，难受变成了滑稽。
镇魔碑并非凡物，哪怕其“地表以下”部分全都暴露在空洞中，本体完全看不出有何处可以支撑，依旧稳稳停留在天坑中心。
远远看去，镇魔碑的下沿藏在深深的黑暗中，李俭还真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是不是悬空的。
如果是悬空的，那么这玩意毫无疑问和空间权能有关，其属性大概和能够穿透边界外扩的异常气息类似，主打一个无拘无束，功能范围内定海神针，功能范围外朽木凡铁。
如果不是悬空的，那……这玩意到底扎了多深啊。
“真黑啊，什么都看不到。”收敛神识的妖兽们压根看不清料想中可能出现异常的深度有什么景象，哪怕再强的目力，在天坑的奇妙深度面前都只能折戟沉沙、无功而返。
“要么投火，要么打光，总得有个法子。”李俭想了想，把头盔上的高聚头灯拧开。
光柱探入黑暗，深入天坑，在天坑中留下了……光斑呢？我光斑拿去了？
头灯打出的光线在空气中留下一道灰尘组成的光柱，直直打向天坑底部。本该在光照落点留下一颗光斑，但光斑并未出现，光柱在某个深度被截断了。
李俭关闭头灯，这在他预料之中。
目视UI切换出红外视野，于是他看见“世界上最冷”的东西。在天坑中，包裹着镇魔碑的某个截面，红外信号弱得大抵全是噪声，被智能分析认为是数据异常。
很好，一片完全不发出光的东西。
再切换成声波探测模式，同一截面传来的声学信号也微弱到可以认为全是背景噪声的程度。
说得更武断些，宇宙本底辐射或许都比这个截面发出的信号更强。
一个完全截断了所有信号的截面，在物理上比较困难，但如果是修仙侧手段，绕过一些技术力限制，达成在非修仙侧有难度的成果，可能性很高。
“照不亮啊。”伏野趴在悬崖边，李俭打光时，它便探头观望光柱去处，压根看不清楚。
就在它起身时，方才放爪的岩壁碎了几片，滚落下去，眼瞅着没入深渊。
“是照不亮，但不只是深度有问题，就连底下都有问题。光柱在上次挖出封印的深度左右就截止了，那边有一层不知道什么东西，挡住了光线。”
“封印能挡住光，对我们来说还算是个好消息。但它还能起效，却把气息漏过来了，这算什么？”明室猛摇头。
“是不是封印也不好说，可能是别的东西，但它可能连声音都挡住了……下去看看，又或者我们就在这待着，看天坑还能变多大。”李俭更倾向下去看看。
这很危险，他知道。他直面过封印里头冒出来的东西，也曾被阴风吹得几乎只靠执念行动，甚至可能在某个瞬间决定过，自己再也不要面对这玩意，一旦这玩意出现，就跑得越远越好。
但人大概是会犯贱的，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想将生命填补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