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气氛冷沉到了极点。
许久，林亦深深吸了口气，神色郑重道：“我打算回简家去。我应该回到自己亲生父母身边。”
林宗观察着他的神色，发现他只是失望，倒也没有太过激动愤恨、想要举报他的意思。
林宗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看来林亦并没有想起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
也是，当初自己可以找了最好的心理医生给他灌输新的记忆。
他不可能想起来，当年他究竟是怎么送那保姆上路的。
包括菲菲，都不知道事情完整的真相。
林亦更不可能知道。
林宗缓缓坐到身后的椅子上,目光似乎还有些不舍：“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是不是外人告诉你的？你要警惕，有些人别有居心……”
林亦没等他说完，便沉静地打断了他的话：“不是，是我自己查出来的。至于我怎么查出来的,您就不需要知道了。”
林宗静默了会儿，忽然双手支着额头，低着头苦笑，喃喃说起当年的事：“好吧，我就知道，这个秘密有一天会瞒不住……但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悉心栽培不是假的。”
“当年菲菲和我说，你是我的福星，又算到你即将被绑架，于是我们俩便出发去救你。我们到的时候,那个保姆已经出意外死了，是我们两救了你。”
他肯定不会就这么简单地放林亦走,到底是培养了那么多年的。
于是他在这里和林亦打起了感情牌。
曾经的影帝，演技确实很有感染力。
但林亦也不是傻子，他脸色毫无丝毫的动容，反问他：“我的亲生父母并非素人，那么知名的两个科学家，长子失踪，一定铺天盖地都是新闻吧。您看不见？您救了我之后，为什么不将我送还亲生父母身边？”
林宗手指控制不住地哆嗦，哽咽着说：“你当时患有智力缺陷，将菲菲认作妹妹，将我认作父亲……我承认，我确实一直都知道你是简词和臻曼的儿子，但是我看着当时纯净得如同白纸一般的小孩子，跟在我身后，依赖地喊我爸爸……我实在是舍不得……”
林宗捂住眼，像是再也控制不住泪水。
林亦看着这么个中年男人在自己面前落泪，心里难受之余，也有些不忍。
但他还是能分得清黑白对错。
因为舍不得就可以把人家小孩留在自家养？
有没有考虑过亲生父母的感受？
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多说什么了，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他得回家，回到他亲生父母的身边了。
“无论如何，感谢你这么多年的栽培。”林亦发自内心地道了谢，“可以把我的设备还给我吗？”
林宗本来拿走他的设备，目的就是因为，怀疑林亦是多重人格在被人远程指导。
后来证明是他们想错了，林亦完全不是，那也没什么留着的必要了。
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他的设备，交还到林亦手上时，纠结万分地开口：“菲菲对你……”
说了一半，又戛然而止。
他一直知道女儿的感情，但这种话太过难以启齿、太过不伦。
他深吸一口气，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你陪她过完二十岁生日，就当是满足我最后一个心愿。从此之后你们再也不是兄妹，我们俩也父子缘尽，好不好？”
林亦接过自己的设备，对他的请求未置可否。
他平静地问道：“您没觉得您的女儿不对劲吗？不觉得她关于玄学的人设……压根就不可信吗？我不知道她以前是怎么预测得准那些大事件的，但如果她真的这么有本事，她这两期节目里，怎么预测不出来自己多灾多难？”
林亦顿了一下，斟酌了一下称呼，然后又开口，“林先生，如果您也发现您的女儿不对劲，就早日劝她改邪归正吧。继续对她无底线纵容，只会让她沦入更黑暗的深渊。”
他说完，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的留念。
林宗的目光也瞬间阴沉下来。
他目送这个养了十四年的“儿子”，头也不回地离开家。
外头的林云菲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林亦离开，她才敢来书房问林宗：“爸爸，哥哥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突然就态度大变？浓烟之前他不还好好的吗？”
林宗回想了之前林亦应对他们父女俩试探时的表现，细细想来才发现，当时他的态度就已经很疏远，完全没有往常父子俩的信任感了。
刚才浓烟发生时，他们父女俩与他分离的十多分钟里，他应该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至于如何验证，这已然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今不能和他撕破脸。
毕竟当年的事如果真的追究……哪怕他想不起来保姆死于他手，他把别人的孩子关在自己身边数年，也难逃罪责。
他离开娱乐圈了，不需要在乎公众看法，但菲菲不行。
“他对你态度大变，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你对简致臻做的那些事，他也已经决定回简家去了。”林宗幽幽叹了口气，安慰林云菲，“你往好处想，你不是一直想承认与他不是兄妹关系吗？如今你的心愿，也算达成一半了。而且……他只是态度冷淡，却也没有真的翻脸，不是吗？”
林云菲仔细一想……
不以兄妹相处，她就可以更坦白地面对自己的情感。
也许，他们真的能有可能？
她心里也忍不住有了些许期待。
……
楼下，车里。
简致臻和秦逾白在这里等林亦下来。
刚才设备的远程操控还是开着，林宗和林亦的对话尽收耳中。
简致臻几乎骂了全程，现在还在那儿阴阳怪气地学林宗说话：“你依赖地喊我爸爸我实在是舍不得……”
学完换做正常语气大骂：“真不要脸！那以后我在路边看见那个小孩可爱地喊我姐姐，我就可以把那小孩拐走了？”
秦逾白目光含笑，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主要她骂人的时候实在生动有趣，一分一秒都不想错过。
他好不容易憋住笑，接了句：“待会儿等哥下来，你也在你哥面前多骂几句。”
简致臻鼓起脸，又摇头：“那还是算了。哥哥已经很难受了。”
跟着目光认真起来：“我还不信林宗的话，他自己坦白肯定是往好了说，指不定当初就做了什么！”
秦逾白点头：“有可能，但是难查。当初保姆拐走你哥哥，肯定选那种僻静的道路逃生，再者都过去十几年了……还是先回去和你爸妈说清楚。”
他理解这兄妹俩复杂的心情，想着留在城里估计他们俩也一晚上睡不着，便又补了句：“今晚我连夜送你俩回家。”
简致臻点点头。
二人都看见林亦过来了，便默契地先不说了。
一家人团聚应该开心，先不提以前乱七八糟的事。
林亦坐上车，三人一起连夜赶去燕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