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檀香味头发的女孩（四）
这条走廊的尽头是一座圆形大厅，三个人起身躲在墙壁和门的夹角里，从门上的小窗往外看去。
圆形大厅其实是一个电梯厅，拿着短管猎枪的暴走族在大厅中巡逻，大厅里只有一盏应急灯，灯光非常昏暗。恺撒再次释放了镰鼬，情况瞬间就清楚了，圆厅里足足有十二个人，其中有四个人都位于远端的角落。看硬闯是不行的，但想去更衣间他们必须经过那座大厅。
按照以往的行动经验来看，最擅长处理这种情况的是路明非，毕竟角落中的敌人在忍者的身手下根本不值一提，在索马里的时候路明非有过趁着夜色放倒接近半个民兵聚集地敌人的“光荣战绩”。
只是路明非此时的身体情况比恺撒预想中的还要糟糕，明明刚刚只是爬行了十来米的距离，恺撒却发现这家伙的气息已经开始有些不稳定起来了。这说明困扰着他的绝非仅仅是视力上的衰退，这样的状态显然已经无法支持高强度的作战了。
难以置信，拖着这样的身体居然还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偷听墙角，莫非这家伙听墙角的功力是与生俱来的么？恺撒心念道。
“好像有人来了！”路明非低声说。
急促的脚步声往这条走廊过来了，借助镰鼬恺撒听得很清楚，是两个持枪的少年，他们手腕上的银链子敲在枪身上发出哗哗声。
恺撒挑了挑眉，收敛心神：“来得好！我们往后撤！”
三个人退到走廊深处，路明非和真在前，恺撒殿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少年们带着大功率手电筒，把前方一片照得雪亮，只要他们踏入这条走廊，路明非他们一定现形。
恺撒当然可以徒手对付两名暴走族，但如果发出任何声音那外面大厅里的暴走族会聚集过来乱枪齐发，于是他只跑了几步便停了下来，低声道：“靠墙坐下！”
路明非还没反应过来，真先听懂了，她抓着路明非，两个人一起背靠墙壁坐下双手抱头。
如今店里的客人和店员都被暴走族生拉硬拽出来坐在外面，真穿着店员制服，而路明非一看就是来上网的死宅，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他们。
少年们推开了门，在开门前的一瞬，恺撒无声无息地扑倒在地。雪亮的光束里路明非和真现形了，少年们大步前进，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个人正平躺在自己脚下。
任何手电筒发出的光都是圆锥形，这束光可以照亮整条走廊但是偏偏照不亮自己前方的黑暗。
恺撒忽然伸手，抹黑抓住两人的脚腕。
两人失去平衡扑向前方，但毕竟是飙车的暴走族，身体的反应性还是相当出色的，人还没摔倒在地就已经把短管猎枪举起来了，但恺撒齐出的双拳没有给这两个家伙任何机会。他们的腹部同时中招，那里是胃部和横膈膜，分布着丰富的神经，窒息般的剧痛立刻就让这两个少年闭嘴了，两柄短管猎枪落进恺撒手中。
恺撒利落地把双枪插入后腰，跟着勾拳上挑，黑暗中隐约传来骨裂的声音，重拳打折了男孩们的下颌，同时造成了脑震荡。恺撒紧紧地抱住这两个失去意识的人，让他们缓缓倒地不发出丝毫声音。
完美的伏击，恺撒自得地笑了笑……但这时骤变忽然发生，原本应该昏迷的两个少年中，有一个猛地跳了起来，捂着下颌就往外跑去。
他遭受重击之后竟然还保有神智！恺撒别无选择，抽出沙漠之鹰，剥下夹克缠在枪身上，飞扑出去枪口抵在那个男孩的后脊上发射。枪口焰烧伤了少年后背的大片皮肤，一瞬间麻醉成分就随着血流进入了他的神经系统。恺撒一把接住这个男孩把他放在地上，拔出两柄短管猎枪指向通道两端。
虽然用衣服包住了沙漠之鹰，但这柄枪的火力太过强猛，开枪的声音如同重物落地，恺撒不确定是否已经惊动了大厅里的暴走族。
少年们肆无忌惮的笑声中夹杂着女孩的哀求声和哭喊声，恺撒低着头聆听，狠狠地皱眉。十几秒钟过去，双枪缓缓下垂点在地板上，虽然很不愿听到女孩被欺负时的哭声，但这种声音确实保护了他们。
真吓得瑟瑟发抖，她不久前才说过相信恺撒不是通缉令上的那种暴徒，但这就眼看着恺撒用枪顶着一个大男孩的背发射，那股子凶蛮就像野兽把利爪插进猎物的心脏里。
恺撒抓过她的手，按在那名暴走族的颈部：“麻醉弹，不用害怕。”
真摸到了稳定的脉搏，惨白的小脸上一下子透出血色来。她使劲地点头：“我就说加图索先生是善良的人啊！”
路明非蹲在旁边，在心里偷偷说“切”。
恺撒故意没有让真去检查那两个家伙下颌骨裂的情况，麻醉弹的效果确实不足以致命，但刚刚那两声足以称得上是清脆的骨裂声他可听得很清楚，如果不找个顶尖的骨科大夫做手术，只怕那两个家伙就得换全塑料的下颌骨了。
不过其实这也怪不得恺撒，此时他的心情非常不好，女孩们的哭声刺激着他的神经，可他却只能像老鼠一样贴着墙角爬，所以下手自然而然地重了。
恺撒剥下暴走族身上那件挂满银链子的夹克披在自己身上，再换上那双棕色的马丁靴。
事已至此真精心擦好的皮鞋只有放弃了，这群暴走族都穿着钉铁掌的马丁靴，一双锃亮的休闲皮鞋太容易暴露自己了。至于头发，此刻他那头肮脏缭乱的金发倒是正合乎暴走族的审美，在脑后简单地扎个马尾就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
“老大，我也要换一身么？”路明非问。
“不用，你的造型跟来这里上网的死宅没有区别，现在就当做是我劫持了你和真小姐，走吧。”恺撒抽出刚刚缴获的枪抵在了路明非的后背上。
“老大你可千万别上膛啊！”路明非缩缩脑袋，又看了一眼扶住他手臂的真，忽然说：“真小姐好像比我还高啊？”
“是因为穿了高跟鞋啦，不穿的话就只有一米七。”真下意识地站直，笑了笑：“不过在中学的时候，确实是被人说成是以后只能嫁给运动员的高妹就是了。”
“哦哦，我的意思是老大的个头也很高。”路明非小声说。
真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你们在说什么？”身前的路明非和真一直在用日语小声嘀咕着什么，但是恺撒听不懂。
“没事没事。”路明非赶紧闭嘴，在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虽然此时的步伐的确有些夸张的成分，但路明非的虚弱也是事实。
这一次过度使用瞳力的后遗症超过了此前的任何一次，哪怕到了现在他体内的细胞和骨骼也仍然隐隐作痛着，如果不是在这里遇到了恺撒，他在那帮暴走族的面前恐怕真的没什么还手之力。
他们沿着走廊一路来到了圆形大厅，几个正在抽烟的暴走族看着恺撒押送着网吧的女服务员和客人，轻浮地吹了两声口哨，大概是把恺撒当成了某个有什么特殊癖好的同伴。
果然这帮被荷尔蒙支配的少年是没什么智商的，根本不怀疑恺撒和路明非的身份。
就这样，他们在真的指引下顺利穿过了只能容人侧身而过的员工走道。这是日本式的设计，员工走道总是隐藏在客人不易觉察的角落里或者暗门后面，以免员工们来来去去和客人们在走廊中相遇。
员工通道的尽头就是更衣间，跟精致的小隔间相比，更衣间岂止简陋简直破败，这是一间四面不通风的房间，四面白墙上都是经年的黄渍，木质的长椅已经朽掉了，简易的淋浴设备上满是铁锈，一排排的铁柜站在白蒙蒙的水蒸气中。
年轻女孩在这破败肮脏的地方换上妖娆性感的紧身旗袍，穿越隐秘的员工通道，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姿态出现在客人们面前，恺撒心里微微有点触动。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墙壁后的水声，看来EVA的情报没有出错，下水管道就藏在这堵墙里。
恺撒正准备迈步朝着墙壁走去，可身后的真此时却忽然惊叫了起来。
“怎么了？”恺撒下意识地转身看向路明非和真的方向，就在此时，他听到身后的衣柜传来了柜门被打开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恺撒迅速抬枪上膛。
但是他没有扣动扳机的机会，一根类似铁棍的黑色条状物以电光石火般的速度朝他的面门抽来，好在恺撒反应了过来，及时用手中武器的枪管横挡住了这记奇袭，并立刻退后两步。
恺撒扔掉了手中已经完全变形的短管猎枪，快速抽出了腰后的另一只枪——他开始后悔自己下水前就不该听信日本分部那帮家伙的鬼话，把“狄克推多”交给了他们护养，如今惯用的近战武器不在手，从对方的下手来看似乎也是个毫不留情的疯子，局面一下开始变得危机了起来。
他缓缓举起了手里的枪，对方并没有贸然上前，而是把手中的武器用左手握住，右手快速的抽出了一柄冒着寒光的日本刀——这才是那根条状物的庐山真面目，一并未出鞘的长刀。
伴随着那柄刀的出鞘，磅礴的杀机瞬间塞满了整座更衣室。跟那些拿到枪之后只知道不断把玩的暴走族不同，他面对的是一个很有经验的战术家，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面对枪械的时候使用冷兵器——这说明他自信自己的速度能快过一般人扣动扳机。
恺撒也抽出了自己的沙漠之鹰，紧紧地握在左手中。
他这是准备好了先发制人，等到那个持刀的家伙上前就来不及了，哪怕恺撒自己能躲过，可身后的路明非和真却毫无还手之力。恺撒的计划是直接把沙漠之鹰砸出去分散那家伙的注意力，然后用另一把装着实弹的武器直接开枪——哪怕是战术家也想不到那柄杀气腾腾的手枪会被当做板砖来使用。
持刀的家伙看到恺撒举起沙漠之鹰的瞬间明显愣了一下，黑暗中的两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僵持着，目光死死地盯着对方手中的武器。
“恺撒？”手握日本刀的家伙迟疑地开口了。
“楚子航？”恺撒一愣。
“你后面的人是谁？”楚子航松了口气，把自己手中的刀收回刀鞘。
“还能有谁？”恺撒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回头看向缩在角落的路明非和麻生真，问道：“真小姐刚刚怎么了？”
“我刚刚……踩到了老鼠的尾巴。”真颤抖地说。
“那你为什么不帮忙解释一下？”恺撒质问一边的路明非。
“老大，你们正忙着对峙，我哪好意思插嘴？”路明非也觉得委屈：“而且当务之急不是捂住真小姐的嘴不让她引来那帮疯子么？”
“抱歉。”最终还是楚子航帮忙打了圆场：“我听到有女孩在尖叫，以为你们想对她不利，所以就出手了。”
“你真该庆幸偷袭的是我，换做别人的话颈骨大概已经骨折了。”恺撒说：“所以你之前一直躲在女更衣室的柜子里？”
楚子航不搭理他，上前几步来到麻生真的面前，伸手跟她握了握：“你好，楚子航，之前见过的。”
“你好你好……”真很配合地说。
“师兄，我也在呢！”一边的路明非也伸手，楚子航一愣，于是也跟他握了握。
“很高兴你还活着。”楚子航直白地说。
“哎呀，运气好运气好。师兄你是不知道，我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在医院里，还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所以才……”
恺撒默默地听着路明非又开始重复起自己苏醒后吃拉面坐电车的奇遇，一直紧绷着的心此时也终于稍稍放宽了一些。毕竟楚子航的回归代表不但着下潜小组的三人全部幸存，同时也意味着他们补充了一个靠得住的战力，在路明非难以自保的情况下，楚子航的加入能为恺撒分担不少压力。
就在恺撒准备跟楚子航转述EVA提供的撤退方案时，员工通道里却突然传来了一句高声的质问。
“谁がそこにいる（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