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鉴里身（二）
“官人，这是三千年的‘古鉴’，传说，只要在月圆前夜，以虔诚心愿，俯首看它，必定能够得尝所愿。”
徐宁堪堪赶到“大瓮”面前的时候，其耳畔却传来了这番旁白之声。
声音婉转柔和，依稀透着些媚意，软软地钻进耳朵，让徐宁大呼受用的同时，转眼往身后的陈清妍看了过去。
“官，官人？”他有些迟疑的问道。
“呸，枉为戏痴，没听出来方才是‘旁白’之言吗？否则，哪个会吊着嗓子与你说话？”
狠狠地剜了徐宁一眼，那个萧索清举的女子，没好气地说道。
“噢，我算是明白了，设法让个别的‘看官老爷’参与其中，恐怕是咱这‘鉴里身’剧目，独有的舞台表现形式之一。”
“这也是我好奇心使然，鬼使神差的自己走了上来，不然，你们是不是得生拉硬拽，让我登台配合你们演完这出戏？”
话音落处，徐宁就要上前一步，俯身在瓮口上一探究竟。
在他看来，救人如救火，另外一位清丽女子，已然举身投入大瓮当中多时了。
“官人，且慢……”
“方才不是说了嘛，往古鉴当中俯身看去之前，你需要诚心祝祷一番，否则，很难看到自己最心爱的人或者事物。”
婉转的戏腔再起，陈清妍适时地出言点醒于他，一副本该如此的样子。
“这……不是戏言？”徐宁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开口询问起了自己身旁的那个清丽女子。
“戏一折，水袖起落，唱悲欢唱离合，无关我。”
“扇开合，锣鼓响又默，戏中情戏外人，凭谁说？”
“惯将喜怒哀乐都藏入粉墨，陈词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情字难落墨，她唱须以血来和，戏幕起，戏幕落，谁是客？”
对方用来回应徐宁的，是这一番余音袅袅的唱词。
“姑娘前面唱的是‘假’，后面诉的是‘真’，由假入真，果然‘须以血来和’吗？”
轻声嘀咕着，徐宁细思极恐之下，越发顾不得“虔诚祝祷”了，只上前一步，便俯身往古鉴当中看了过去。
“师弟……”那厢里，陈清妍身形连动，往徐宁这边赶了过来。
徐宁呢，只匆匆一瞥，便惊觉自己置身在了山岛竦峙的瀚海之畔。
阴风呼啸，浊浪排空。
那一阵紧似一阵的怒潮，反复袭卷着岸边的嶙峋礁石，似乎要挣脱海岸的束缚，将徐宁拉扯进去一般。
下意识的，徐宁往后退了一步，堪堪撞在了一具丰盈柔软的娇躯上。
“你啊，说好了的虔诚祝祷呢？”
月光清冷，寂寂照在来人的身上，映着那张萧索清举的侧脸，透着几分埋怨之意，赫然是陈清妍赶到了徐宁身后。
话音落处，她飘然转到徐宁身侧，轻挽少年的衣袖，陪其直面那愈发汹涌的海潮。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柔，徐宁随潮水一道翻涌起伏的内心，适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双眼金芒乍放之际，施展出了“灵枢天目”神通。
那是谁得眼，等闲就堪破了时空的羁绊，将面前的瀚海与山岛化为了一片梦幻泡影。
周遭的景致再变，徐宁在倏忽之间又回到了那口古鉴面前，伴其左右的，仍旧是那个萧索清举的女子。
反观对方那个清丽的女子，却仍旧在绕梁的余音当中翩然舞动着，水袖起落之间，却让徐宁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师弟，你方才在古鉴当中看到了什么？”将手中罗帕替徐宁轻揩着额角的冷汗，陈清妍极为关切地问道。
“山岛、瀚海，乱石穿空，惊涛拍岸的异象，这些……师姐都不曾见得吗？”
说话之际，徐宁目中金芒再现，试图凭灵目神通找到这处谷地的破绽，也好掌握主动，随时都能回到“地字柒号雅间”当中。
奈何这处亦真亦假的幻境似是格外高明，徐宁折腾了“大半天”也没能发现什么端倪，直到目眦欲裂的时候，才悻悻地收了神通。
“师弟口中的山岛、瀚海，多半是你的所思所想，经由‘鉴水’映照在心底所产生的虚妄，旁人是再也看不到的。”
“另外，这压轴好戏还没开场，师弟就准备走人了吗？”
那厢里，陈清妍只等徐宁眼底的金芒掩去之后，才笑着应了这么一句。
“这‘鉴里身’果真有些意思，坐在那里好好的看戏不行吗？又是谷地，又是瀚海的……”
“至于压轴戏的话，说实在的，倘不是有师姐相陪，我大约是坚持不到最后的。”
徐宁在说话之际，有些后怕地瞥了那口青铜冰鉴一眼，至于鉴中的清水，他却是避之如蛇蝎，一副不愿再有什么瓜葛的样子。
“哈哈哈，你啊，有这个想法就对了，这才是‘鉴里身’的正确打开方式，说明咱已经入戏了。既如此……”
陈清妍略一沉吟，转而又冲着那个杳然而舞的清丽女子道：“这位仙子，请开始压轴大戏吧。”
“谨遵贵客法旨。”对方连续几个小滑步收住身形，再施施然冲着徐宁二人敛衽施了一礼，这才将一个古怪的手印，隔空印在了那口冰鉴上面。
“哗哗哗……”
鉴中清水在鬼怪印决的引动下，于一阵剧烈地翻涌过后，从中探出了一只惨白的鬼手。
此一只浮肿异常，骨节分明的鬼手，甫一出现便摸索着扒在了铜鉴的沿口上，似是要借力从鉴底爬出来的样子。
“疾”
对方那个清丽女子，一早就有准备，见状，当即将另外一道手印加持在了鉴壁之上。
至此，鉴水当中的鬼物在第二道手印的催持下，以那只惨白鬼手为依托，终于从鉴底撑起了大半个身子。
这是一道浑身滴水，长发披散的虚影，其方一摆脱桎梏，便合身往清丽女子这边扑了过来。
“人鬼合一嘛……”徐宁轻声嘀咕着，脸上现出了几分沉吟之色。
那清丽女子被虚影附身之后，其身上的法力波动，便以不可思议地速度，节节攀升起来，直到突破结丹瓶颈，才慢慢地趋于稳定。
“贵客，咱是需要‘鉴里身’为二位舞上一曲？还是准备让奴家在这位官人身上施展‘含火吞咽术’？”
话音落处，对方那个清丽女子也不待徐宁二人作何反应，便自顾自地解起了衣衫来。
“含火吞咽术吧，这是仙子的酬劳。”清脆的灵石碰撞声中，陈清妍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口袋抛到了对方的手中。
“好，保证让这位官人欲仙欲死，贵客，你……需要在一旁观摩吗？”对方将舌尖舔砥着自己的香唇，一副跃跃欲试地样子。
“师姐，这是什么意思？你……”徐宁对这劳什子含火吞咽术并不陌生，故此话到嘴边，在此二女面前却又有些迟疑了起来。
“韩师弟，大恐惧之后才能得到大自在，此或多或少便是‘鉴里身’这出剧目的应有之义。”
“况且，有金丹真人亲自下场为你服务，你小子就偷着乐吧。”
言罢，陈清妍飘然转到大瓮背后，席地而坐，叠膝瞑目地打坐修炼了起来。
“官人，请宽衣……”那清丽女子眼见陈清妍摆明了态度，当即笑意盈盈地往徐宁这边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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