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盼儿眼神清冷。
这种情况下，她无需自己去做任何选择，因为沈玉曾经告诉过她如何做。
那便是。
出剑。
受人威胁，或者被迫做一些不情愿的事，本就让人很不随心。
既然修剑。
那这些事情就不需要过多考虑。
剑出则断。
风云涌动，阴无咎催动神只，卷起千层云。
杨盼儿身形微动，青玄剑发出一道清脆震颤声，下一刻便如离弦之箭呼啸飞出。
那道青色剑气带起了无数云气，看起来如一道巨龙。
“有趣，本座很多年没有遇到过这般杀伐果断的年轻人，看起来那只狐妖与你的感情并不如何深，你甚至连犹豫都未曾犹豫过。”
阴无咎神情戒备，并不敢对那道飞来剑气有半分松懈，尽管这只不过是一位金丹境小角色使出的一剑。
可数百年来的隐忍，阴无咎知道阴沟翻船的事并不是不存在。
空气中，杨盼儿身形掠过，右手握住青玄，瞬间来到那尊神只头顶，然后漠然劈下。
轰！
空气出现一种极为诡异的震荡，宛如巨石落水，剑身与神只碰撞中心，两者擦出一道璀璨光芒。
接连数道波纹从中散出，将周遭的林木山石统统震碎。
阴无咎境界高深，即使以大欺小也尽全力，更重要的是那尊溟泉神只好似吸足了从九幽深处的阴气，气焰高涨之下，几乎可以与世间上三境强者一战。
可最后的结果却颠覆了几人的认知。
现世阴无咎神情微变，忍不住说道：“那小子在你身上到底留了几道剑意，否则区区金丹境，又岂是本座之敌。”
听见这话，王虎也醒过神，茫然看向天空那道倩影。
这天下，真的有这种仅仅依靠一道剑意便将越境当成吃饭喝水那般简单？
如果事实如此，那自己这些年修行的是什么？
还不如去请书院某位贤人传下一道浩然气，以后对敌，只需要让那道浩然气使出便可以。
又何须苦苦修行。
半空之中，杨盼儿持剑在身后，平静说道：“沈玉在我身上就留了一道，先前用完，这一道，是我自己领悟的。”
阴无咎冷笑说道：“若是先前那个家伙的话，本座姑且相信，可就算你自己领悟，那也不过是懂一些皮毛，真当本座是个废物。”
他望着天空中逐渐消散的剑意，再次说道：“既然那道剑意已经用完，本座最后一次问你，若是入我阴冥宗，本座承诺百年之后，可立你为宗主。”
杨盼儿嘴角微微一动，一抹讥讽笑意瞬间流露出来。
阴无咎见此，顿时怒意大盛，喝到：“既然你找死，那本座便成全你，让你和深陷九幽的那小子做一对。”
...
九幽。
阴河岸畔。
沈玉并没有如阴无咎所说深陷九幽，相反神情极为轻松，彷佛遇见多年没有消息的老友。
而事实上。
那为撑船的黑衣人，沈玉没有见过。
但是三千年前的记忆中，关于这个人的事情却很多。
撑船人名叫郁垒。
不过沈玉记忆中，他还有另一个名字，神荼。
那时候，他并不是像今日这般撑船渡入，而是在九幽到处游荡，遇到一些闯入人间的冤魂恶鬼便抓了回来。
在那个时代，许多人都知道九幽有一个爱穿黑衣的人，镇守着阴河的往生桥。
道门甚至在某些典籍称他为鬼帝。
三千年前那一次相遇，两人有过一断不算友好也不算恶意的交流。
青玄剑与神荼手中的桃木剑曾经战过一场。
结果如何，就连沈玉的记忆之中都没有印象，大概是这种境界之间的对战，极有可能都是连天地都遮蔽住，所以也不可能留下任何痕迹。
听到那一声好久不见，沈玉只是微微一笑。
“我并不是他。”沈玉诚实说道。
从扶摇山之后，关于太玄的很多记忆都已经开始渐渐消退，一部分原因是时间的伟力，更多不分原因，是沈玉境界提升，他在找属于自己的人生。
神荼并不如何惊讶，平静说道：“他死的时候，我便感应到，你并不是他，但与他的因果却很深。”
他的语气很淡然，可沈玉听来，却宛如惊涛骇浪。
太玄当年身死，沈玉本以为整座天下没有人能够知晓，出乎他的意外是，神荼居然知晓。
那三件仙器，从何而来？
他们是谁？
灵荒之外的存在，到底来自哪一届？
千百年万年来，那些飞升的强者，去往何处。
沈玉心中有太多问题想要问，走遍了灵荒，问了许多强者，却没有一人能够解答。
这些巨大的迷雾困扰着沈玉，也困扰着隐藏在心底的太玄。
这是属于三千年前太玄的执念。
沈玉知道，若是不将这些执念化去，他便永无踏入仙境的可能。
空气中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一道玄之又玄的气息突兀出现在阴河旁，下一刻，原本平静的河水开始剧烈翻腾。
片刻时间，便已经上涨了半分高度。
之前好似永恒不变的河水，此刻居然抬升了半分。
天地间隐约传来一声怒吼。
宛若某种沉睡的存在被惊醒。
远处山崖下，无数怨魂恶鬼开始浑身发抖，某些脆弱的魂体甚至在这道怒吼之下瞬间灰飞烟灭。
手中执笔的崔御好似感应到一半，转头往了过去。
...
沈玉皱眉，看着周遭发生的天地异象。
因为此刻他惊讶发现，那几道沉寂在他心底无数年，属于太玄，同时又属于沈玉的问题居然无法用语言说出。
被天地禁言。
沈玉脸上破天荒露出一丝凝重神色。
神荼才刚刚说起，这片天地便好似感应到两人的对话一般。
甚至不惜震动天地，也要将这一段对话阻止。
沈玉望着前方的神荼，眼神明亮。
后者微微摇头，叹声说道：“我能说的便只有这些，三千年前太玄身死，我的确感应到，但是却根本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
这便是两人之间的困境。
这片天地有某个强大存在随时监控着人间，九幽，和其他任何地方。
只有是属于太玄生死的话语。
便会被禁止。
而能够让一位鬼帝，一位可以媲美人间巅峰境界强者，活了三千年之久的强者都无法言语。
灵荒之中。
或许真的只有苍穹山上，那位以天道化身临世的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