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就在这条尼伯龙根里，她要见我们两个。”
阿列克谢原本放松下来的身体再度绷紧，他小跑着跟上尤里，在他身侧和他肩并肩、就连脚步、步距、步速都一模一样地走着。
“不用把大部队带回西伯利亚再去见女皇吗？没有咱们两个压阵带队，估计他们会慢慢地在这里多逛一会才会回西伯利亚。”
阿列克谢知道，只有自己的少将军衔和作战总指挥身份、或者冰人十年总教官的威望才能压住这支全部由混血种组成的军团。虽然他们大多都只是d级E级血统，但是上千人的规模不是副指挥一个非战斗型言灵的A+级文职人员压得住的。
“没必要害怕，阿列克谢，她又不是要吃了你，只是想听你汇报一下情况。”尤里面无表情地说，“至于大部队……就让他们在尼伯龙根里多逛一会吧。”
“反正离开尼伯龙根的时候他们的记忆都会被清除，只有你我、副指挥以及极光，只有我们四个人的记忆还在。既然什么都记不下来，不如就让他们在忘掉前多欣赏一会儿这么美丽的风景。”
一个纯冰打造的厢式电梯在云层中出现，阿列克谢进入其中，转回身看到了不远处欢呼雀跃像是幼儿园春游一般的人群。
确实是一幅值得记在心里的风景。
无光自亮的世界、缥缈无垠的白雾、倒流而上的水汽，甚至是偶尔能看到的未被彻底修补干净的云层空洞，胆子大的士兵凑到空洞上往下看，能看到一片湛蓝色的汪洋。
“为什么要清除他们的记忆呢？”
“只有被种下烙印的人才能记住尼伯龙根。”
“不，我不是问这个。”电梯下移，阿列克谢的视野只一瞬间便从行军的人群变成了空旷的云天，“我是问，为什么要对他们隐瞒？普通士兵也就算了，居然连石头人和火人都要隐瞒？”
“阿列克谢，你是我曾经的学生，你要明白一件事。”
乘着电梯飞速下移的尤里一眼便看到了苍茫的大海中那一道秀丽的身影，“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龙王始终都是灾厄的化身。”
“比起叶卡捷琳娜是个愿意带领我们复兴祖国、改变世界的领袖，大部分士兵们更愿意相信她所做的一切都带着不纯、甚至邪恶的目的。”
“你觉得公布一切的真相会凝聚我们？不，恰恰相反，那会是分裂与崩塌的前兆。我们无法相信所有人，上一个相信所有成员国甚至非成员国的国家已经在1991年解体了。”
“人类是个善于欺骗自己的种族，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们往往选择去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真相’。”
“真正的真相是在终点揭晓给大部分人的，我们的任务，就是带着那大部分人去到终点，就是带着大部分人从过去走到现在、再从现在走到未来。”
电梯停下，海浪拍打冰制的厢门。
一位老人站在电梯门前的浮冰上，身着笔挺的军装，慈祥与威严并存的眼中倒映着阿列克谢的身影，“看你的表情，尤里大概是给你讲了一些你不愿意相信的话。”
“不……元帅……”厢门打开，门后的阿列克谢有些手足无措，“我相信……”
“不必着急，阿列克谢。”瓦里安笑吟吟地看着年轻的少将，“你是个优秀的年轻人，会疑惑很正常，一帆风顺的天才身上总是会缺少一些东西，那是磕磕绊绊一路成长的人才会遇到的珍宝。”
“尤里，你不说些什么吗？是你把我们军部最耀眼的将星搞成这幅样子的。”
尤里斜过眼看了阿列克谢一眼，“我知道你心里在努力说服自己相信一件事，这件事可能是刚刚我说的，也可能不是。”
“但那件事是什么不重要。你最好想一想，那件事是你真正相信的，还是你愿意相信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出去，踩住海面上的另一块浮冰，浮冰自动带他前往大海的更深处。
阿列克谢默不作声地走上了瓦里安所在的浮冰，这是他第一次走上这片大海，但是比起新鲜感，他显然更在意刚刚尤里说过的话。
“走吧。”瓦里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太在意。尤里经历了太多的事，那些事你没有经历过，所以很多东西你理解不了。但很快你就会理解的，因为这个世界并没有给我们预留太多的时间。”
“2012……诸神黄昏……这个世界确实没有给我们太多时间思考和成长……”阿列克谢长出一口气，“谢谢您，元帅。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
“问吧。”
“教官他……和女皇陛下认识吗？”阿列克谢看着不远处从浮冰跳上小岛的身影，很是心惊于他能面无表情、仿佛内心毫无波动地去见一尊龙王。
女皇陛下的存在即使在整个西伯利亚军团内部都是一个秘密。
大多数人只从老兵们的口口相传里才能得知女皇的美貌、力量与威严，从老兵的口中得知女皇曾带领着他们在1999年的西伯利亚阻击成群的死侍甚至龙王，在足以覆灭世界的危机当中力挽狂澜。
对于阿列克谢这种千禧年之后加入军团的年轻军人来说，她的身影如同神明一般。
所以当在少将授勋仪式上、从瓦里安元帅口中得知女皇便是海洋与水之王的时候，阿列克谢甚至没有那么的惊讶。他是个聪明的人，他从那些疯狂的传说当中已经窥见了一些真相。
“你说这个啊？尤里和女皇认识二十多年了，在苏联还没解体的时候就认识，女皇很欣赏他。而且是你对女皇的刻板印象太深了，她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儿，不会因为你炸了她的尼伯龙根就杀了你的。”
阿列克谢嘴角抽了抽，挺直的腰板又直了几分，像是教室里贴墙站立等待着挨老师训的调皮学生。
“报告女皇陛下！”
等到脚踩的浮冰停在海中心小岛边缘的时候，阿列克谢没等叶卡捷琳娜说话便想主动请罪，“身为本次行动的总指……”
“不必向我报告，我并不关心这次行动成功还是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