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桐的表情认真，细看还有些发颤，明明害怕却还是勇敢的站了出来。
能看出来，她不想连累任何人，尤其是李刚。
但李刚又哪能真让她被董小玉带走，急忙阻止，把她往身后一藏，大声说道：
“她的卖身契多少钱，我来给。”
这话一出，场上顿时安静，尤其是姚桂花的表情，相当丰富。
她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攥紧。
姚桐是她看中的儿媳妇儿，一直都懂事孝顺，她也把她当女儿在疼。
可是，她不止李刚这一个儿子，家里其他人花钱的地方还多，她不能厚此薄彼。
她还在犹豫，董小玉却开口了。
“想赎人？你知不知道我一转手能赚多少。”
董小玉伸出一只手，比了比五根指头，轻嗤一声，很是不屑。
“起码五十两，你能给？”
李刚涨红了脸，姚桐却突然啪的一声跪下了。
对着董小玉说道：
“我知道，只是求您留我在您身边伺候，不论做什么，我都可以，如果我能挣到五十两，让我赎身好不好？”
闻言，董小玉第一次正视这个少女，倒不是个笨的，起码还知道争取一个较好的结果。
可惜，见识太浅薄，这人在世上哪有什么好结果。
曾经她也这般天真，却被人将她一颗真心碾的碎成一地残渣，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想到这，她眼神顿时淡下来，摇了摇头，算是拒绝了姚桐的请求。
姚桐挺直的背瞬间垮了下去，她这个年纪被卖，不会有什么好去处的。
为妾为奴，甚至，为妓。
“会没事的桐桐。”
“伢婆，你要多少银子，我来给，我能挣。”
李刚扶起姚桐，沉声言语，他也是认真的。
董小玉微微抬眸，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刚。
“你能有什么银钱，土里刨食一辈子也凑不齐五十两，不过，”
她话锋一转：“你自己还值点钱，不如，卖与我好了。”
“你！”
李刚一愣，但看到董小玉嘴角的那抹蔑视，还有身侧低低的哭音，姚桐拉着他的衣服，让他千万不能答应。
一股热流冲脑而上，他侧身对着姚桂花直接跪下：
“娘，是儿子不孝。”
李刚一个大男人，眼睛发红的看着姚桂花，用力磕了三个头，竟是真要用自己去换姚桐的自由身了。
龙青青大为震撼，嘴角微微抽动，这个发展远超她的想象。
不打架不见血的，却叫她看得头疼脑胀。
“还挺有情义，小子，你要是真愿意，就把卖身契签了，我就把那丫头还给你。”
董小玉一招手，一名壮汉就拿出一张空白卖身契，还有印泥。
李刚颤抖着手接过，任凭姚桂花怎么撕扯他，他还是在摇摇晃晃中，按下了大拇指的手印。
“你这个逆子，逆子！”
姚桂花哭得肝肠寸断，龙青青看着也多有不忍。
可她，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她，像是在看一场戏剧。
所有人都在按着既定的剧本演戏，只有她觉得，这个剧本完全站不住脚。
“刚哥，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姚桐哭了许久，眼睛已发肿。
她和李刚是自小相识的情分，那时候，她住在李刚外家的隔壁，经常被家里的弟弟们使唤欺负，爹娘也不帮她。
只有李刚，每次他回去，只要遇到她被欺负，就会为她出头，打跑那两个顽皮的弟弟。
还会把好吃的专门为她留着，二人时常坐在河边，一起吃喝，还约定了要一起到老。
两情相悦，是世间最美好不过，可她爹娘从中作梗，打着各种旗号索要聘礼，如今更是要将她推入火坑。
他们是自己爹娘，她没得选，但绝对不能拖累李刚。
她愿意去，只是没有活着的必要罢了。
打定主意的她，心如死灰，再次恳求董小玉：
“他一个男人能做什么，伢婆，你还是买我吧，起码我能做的多，什么都可以。”
“不行，我去。”
“逆子，你敢！”
场面顿时无比的混乱。
龙青青仍是游离在外，静静的看着。
这悲凄的氛围中，透着一股莫名的麻木，所有受害人，都是既定模式下的玩偶。
人伢子有官府准许，孩子由父母任意支配，顺从时一片和谐，不顺就随意发卖，没有自我，没有支撑。
更没有人，觉得这一切都是错误的，从开始就是错误的。
自然，也没有反抗。
站在原住民的立场看，一切都再正常不过，可是，她心里某个角落，像是破裂了一角。
她摸不着分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被动的接受。
“行了，瞎嚷嚷什么。”
董小玉大喝一声，这次，她看向李刚的眼神多了两分赞赏，也算是有些担当。
比起自己遇到的，更是好了不知多少倍。
也罢，那就成全了他。
“青姑娘，卖身契可以还给我吗？”
龙青青回神，把姚桐的卖身契递出去。
而下一秒，另一张卖身契又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看过去，却见董小玉笑着看她。
“我跟你做笔生意吧。”
“二十两，我把这个男人卖给你。”
龙青青懵了，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局外人，一句话没说，竟也能和她搭上边。
只能傻愣愣的问为什么。
“或许，是看他们可怜呢。”
董小玉说完，勾了勾手，示意龙青青给钱。
龙青青深吸一口气，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大问题。
加上今日这一遭，她整个大脑混乱一片，没有半点精力去想问题。
把今天刚到手的二十两递过去，董小玉略微有些粗糙的手伸过来，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她突然凑近，嘴巴贴在龙青青的耳边，糯糯的说道：
“我特别喜欢你，咱们交个朋友，那个丫头，算我送给你了。”
龙青青还没从这种莫名的亲密里反应过来，董小玉就已经离开。
她手里的银两还剩一锭，竟是只拿了本钱。
等董小玉消失在竹林，她眨巴两下眼睛，终于回过神来。
转头一看，众人正尴尬的看向她。
准确的说，是她手里的那份卖身契。
“青青，我，银钱我们一定还。”
这是个什么事啊！
把卖身契扔给李刚，她捂着头挥手让众人离开。
李家人千恩万谢，等他们离开后，天地间终于安静了下来。
她站起身，顿时天旋地转，腿脚发软。
强行迈一步，竟晃悠悠的栽在了地上。
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