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被他的属下扛上了船，身后还有个小女孩跌跌撞撞的跟上来，哭着大喊，“放开我娘！”
顾燕笙看了姜逸一眼，“走吧，别耽误时辰了。”
姜逸虽然不赞同顾燕笙随便抢人当婢女，但是他为了让祁连安心，便道：“我会好好的。”
“小少爷……”
祁连红了眼眶，码头上的风，更是狂乱的让她双眼酸涩。
祁连眼睁睁的看着姜逸上了船，华丽的大船驶向远方，那是千里之外，难以再见的地方。
祁连没忍住离别，站在码头边，迎着狂风，嗷嗷的哭出声。
她哭完抬头才发现，一抹红色的裙子就站在她身边，而姜清颜脸上的泪，江风都没能吹干。
“王妃，您怎么不拦着小少爷呢？”祁连都如此心痛，她更难以想象，姜清颜这个做娘亲的，怎么舍得孩子这么小，就离开她身边。
姜清颜双手抓住裙摆，嗓音低哑，“原本就是我这个娘亲做的不够称职，有什么资格阻碍他自己的决定呢？”
更何况，君倾澜去跟他深谈了，他都不愿意留下来。
或许对他来说，在她身边，她能给的再多，也不如在顾燕笙身边，他能堂堂正正的做他儿子，永远不会有人骂他是野种。
这两个字太沉重，堆在他一个五岁的孩子身上，太折磨他了。
“小少爷让我转告您，说江灵儿那孩子力气很大，让您该霸道的时候，一定要霸道一点。”祁连揉了揉酸涩的眼眶，把姜逸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姜清颜。
“江灵儿力气很大……”姜清颜微微深思。
难道小逸是想说，上次他推江灵儿入水，其实是有问题的？
可是他们太过匆忙，没有来得及去发掘他心里的话。
可是要她霸道一点……
姜清颜失笑，难道姜逸是要她，把江灵儿母女赶出王府吗？
姜清颜很是失落的回了王府，她想在小逸的床上躺一会儿。
可她进去的时候，发现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而君倾澜正坐在他床边，眼神飘忽的凝视着屋中的一切。
“王爷。”
姜清颜上前，低低唤了他一声。
君倾澜似乎没有听到，可他抓住姜清颜的手，突兀的开口，“你说，是他嫌这床睡的不够舒服吗？”
“王爷，你在说什么？”姜清颜迷惑。
“亦或是，他觉得王府里的一切待遇，还不够好？”
君倾澜还在继续问。
姜清颜却发现，他是在问她，小逸为何非要离开。
姜清颜好不容易哭干的眼睛，突然又变得酸涩起来。
她坐在君倾澜身边，抱着他的胳膊，低声道，“王爷给小逸的一切待遇都很好，这床……还是王爷亲自派人去定做的，他睡的向来安稳。”
很多时候她觉得愧对君倾澜，不仅仅是因为他对自己情深一片。
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疼姜逸，像疼自己的亲生骨血一样。
他比小逸的亲生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他还是要走，还是要跟顾燕笙走。”君倾澜重重出了一口气，“本王不明白，也拦不住。
本王问他为什么要走，他只说，他不想继续做野种了，他有亲生父亲。”
姜逸大概想不到，这句话对他来说，冲击有多大。
这么多年了，他亲手将他养大，难道还不如顾燕笙一个才出现月余的亲生父亲吗？
是不是亲生，对他来说，早已不重要了。
“王爷很好，小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王爷的。”
姜清颜靠在君倾澜肩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
她能感知，君倾澜对于小逸的离开，比她更难过，更伤心！
他们两个躺在姜逸睡过的床上，一晚上都彻夜难眠。
姜清颜不敢翻来覆去，可当她侧着身子面对君倾澜的时候，他眼角的泪光，被月光折射出一抹晶莹。
在夜里，很是闪亮。
江上的风又疾又凉，尤其是夜里，气温低的让人浑身泛寒。
姜逸站在船舱里，把窗户打开，吹着凛冽的江风，嘴角都冻起了干皮。
“走都走了，还折腾自己做什么？”
车轴碾过地面的声音传来，顾燕笙上前，要替姜逸关上窗户。
姜逸挥开他的手，冷冷道，“别限制我。”
“哟？脾气这么大，你爹我都管不了你了？”顾燕笙挑唇冷笑。
姜逸这模样这脾气，真是被君倾澜养的如出一辙，他看着就来气。
顾燕笙上前，强制性把窗户给关上了。
嚯——
最后一口江风，狠狠冲顾燕笙面门而来，将他本就凌乱的额发，吹的黏在了眼睫上。
他眼底的血色，在烛光下尤为渗人。
寻常孩子见了，不被吓哭也要懵上一时半刻，不知道怎么反应。
姜逸却平静的看着他，“你以后少杀戮，戾气太重损身损心，不是长寿之相。”
“长寿不长寿有什么要紧，只要我临死之前，把你教成一代帝王，英年早逝我也无所谓。”
顾燕笙眼神凉薄的说着。
他于这世间，本就没什么牵挂。
他最爱的娘亲早就被害死了，他又颠沛流离了十几年。
从血坑里杀出一条路，不过是为了报仇雪恨，然后争权夺利。
这样的日子枯燥无趣又令他戾气深重。
如今不过是肩上的责任，让他必须把儿子带回去，继承帝位。
不过是增加了一点意趣而已。
对他的生活，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姜逸自然不指望自己能改变这个亲生父亲，他们俩只有血缘，没有感情。
但有些条件，他事先得跟顾燕笙说清楚，“我愿跟你学文治武功，但要不要继承任何位置，由我自己选择。”
不是顾燕笙塞给他什么，他都会要的。
“权力是个十分有趣的东西，你现在还小，长大了会喜欢的。”
顾燕笙凉薄的唇，勾起嘲讽的弧度。
这是他在权力日益强盛的时候，发现的一件事。
有权力的时候，他蛮横无礼都有人敬着，大燕还有一批没脑子的世家贵女，看着他杀人虐俘，都说爱他爱的要命呢。
姜逸有自己的想法，不苟同，也不多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