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暖黄的光从门缝里流出来,照在江俊龙的鞋尖上。他没动,手还攥着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但那条短信还在他脑子里回响——“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父亲。”
他把手机倒扣塞进裤兜,左手按上门框。
指尖碰到一道凹痕。小时候偷藏游戏机被发现,跪在这里罚了一夜,指甲无意识抠出来的。这么多年,家没换过门,他也一直没敢看这道印子。
现在他低头看了。
然后抬脚,跨了进去。
屋里没开大灯,只有客厅角落一盏落地灯亮着。江父背对着门口站在窗边,手里夹着烟,烟头一明一灭。窗外是凌晨的天空,灰蒙蒙的,没有星星。
茶几上摊着一份文件。
红蓝配色的封皮,银色篆体字写着“超凡事务局特招函”。右下角盖着火漆印章,边缘翘起来一点,像被谁反复掀过又压平。
江俊龙走近。
他没说话,目光落在文件上。封底有一行小字:“依据《超凡者权益保障法》第三章第七条,特设绿色通道。”
他记得这个法条。
昨夜查分页面弹出通知时,班主任转发过一条新闻,说今年高考新增特殊通道,针对“非传统能力者”。他当时以为是噱头,没想到是真的。
江父摁灭烟头,声音很轻,“嗤”地一下。
纸灰落在文件封面上。
他转过身,眼睛布满血丝,盯着江俊龙看了很久。
“你知道他们找上门来干什么?”
江俊龙摇头。
“说是特招。”江父抓起文件,狠狠砸在茶几上,“什么超凡事务局?乱七八糟的!你还真信这种东西?”
纸张震动。
一张照片滑了出来。
江俊龙一眼认出——那是他跃上围墙的瞬间。监控拍得很清楚,连额前碎发被风吹起的角度都看得见。身后记者举着话筒,无人机悬在半空,闪光灯亮成一片。
背面有字。
钢笔写的:“令郎体质特殊,可免试入职。”
字迹刚硬,一笔一划透着力气。
江俊龙伸手去拿。
江父突然挥手。
拖鞋带着风声甩过来,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的手僵在那里,眼睛死死盯着儿子的右眼。
金纹在闪。
随着呼吸,一明一灭,像是有东西在瞳孔深处燃烧。江父的喉结动了一下,手指微微发抖。
他见过这眼神。
二十年前,妻子临终前那一晚,也是这样看着他,右眼泛着微光,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通道开了……他能看见……”
那时他不信。
现在他信了。
江俊龙拿走照片,抓起整份文件,转身就往玄关走。
“你站住!”江父吼了一声,“就凭一张照片你就走?你知道外面是什么地方?!”
江俊龙停下。
但他没有回头。
“爸。”他说,“我去。”
“你疯了?!你连他们在哪都不知道!”
“我知道。”江俊龙低头穿上鞋,“我在桥洞看到灵气流动,我用‘一键上交’换了积分,我看过净灵水源的数据报告。我不是被选中的,我是自己活下来的。”
江父愣住。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烧了吊坠?”江俊龙声音低下来,“那是我妈留下的唯一东西。你怕它害我,可你不知道,它早就认我为主了。”
江父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江俊龙走到衣帽钩前,拿下那件红色运动外套。
袖口磨得发白,内衬绣着歪扭的“平安”二字。母亲最后一针没缝好,线头还露在外面。
他套上衣服,拉链拉到下巴,遮住半张脸。
然后背上背包。
他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基础吐纳诀》的复印件。这是他从系统商城下载后打印的,准备带在身上随时翻看。
纸页落进包里的刹那,整叠纸突然一热。
不是错觉。
是真的烫手。
他手指一顿,立刻明白过来:这份功法已经被标记了。只要他携带移动,就会持续激活某种响应机制。可能是追踪,也可能是预警。
但他没拿出来。
反而把拉链拉紧。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旦走出这个门,就不会再有机会回头。
要么成为他们需要的人,要么死在路上。
他走向大门。
江父还在后面喊:“你要走可以!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谁?!你妈到底留下了什么?!”
江俊龙握住门把手。
“我不是谁。”他说,“我是我自己选的路。”
他抬脚踹向门板。
“砰!”
门撞在门框上弹回半扇。
他跨步而出,反手一带。
门重重合拢。
楼道感应灯亮起。
照亮他挺直的背影和那抹刺目的红。
脚步声响起。
他没有停下。
街道上很安静,路灯一盏接一盏亮着。远处天边有一点微光,快要天亮了。
他走在路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份文件。
背包里的纸还在发烫。
越来越热。
他的右手插在裤兜里,摸到了手机。
屏幕亮了一下。
新消息。
来自未知号码:【你在路上了?】
江俊龙盯着那行字。
手指悬在键盘上方。
还没打字,前方路口忽然传来刹车声。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靠边停下。
车窗降下一半。
里面的人戴着墨镜,看不清脸。
一只手伸出来,轻轻敲了敲车顶。
江俊龙停下脚步。
车里的人没说话。
只是把一张证件贴在车窗上。
银色徽章,篆体字——“超凡事务局”。
江俊龙看着那张证件。
他没有靠近。
也没有后退。
风从街角吹来,掀起他外套的一角。
红色布料在晨光中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