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笔尖悬在离婚协议“乙方”签名的横线上,像一只将落未落的雨燕。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渐沥的雨声,以及我对面那个男人平稳的呼吸。
顾宇兰靠在宽大的书桌后,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像是在为我这三年的婚姻倒计时。
“沈知欣,我的耐心有限。”他终于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冽,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签了它,别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我抬眼,看向他。水晶吊灯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俊美依旧,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三年,”我的声音有些干涩,却异常平静,“顾宇兰,这三年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他敲击桌面的动作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像冰锥刺进我心里。“算什么?一个还算安分的摆设,一个占着位置的赝品。现在,正主需要这个位置,你也该退场了。”
“所以,林薇薇需要骨髓,我就必须捐,哪怕我刚出院,医生叮嘱需要静养?”我抚上小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穿刺后的隐痛和空虚,“就因为她是你的‘正主’?”
“是。”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薇薇等不了。你的身体?养养就好。但她若有事,你负担不起。”
养养就好……呵。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三年所有的隐忍和付出,都成了一个荒诞的笑话。为了查清父亲冤案,我敛去所有锋芒,藏起爪牙,扮演着一个温顺、甚至懦弱的妻子,得到的竟是这般轻贱。
“是啊,我负担不起。”我轻轻重复,指尖用力,几乎要捏碎手中的笔。内心深处某个紧绷的弦,啪一声断了。
我放下笔,没有去看那份协议,而是缓缓抬手,摸向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铂金戒指。这枚戒指,我曾视若信仰,如今只觉得烙铁般滚烫,灼烧着皮肤,也灼烧着那可笑的过往。
他眼神倏地一凝,身体微微前倾:“你想做什么?”
我没有回答,用力一褪,戒指轻松地离开了手指。它在我掌心安静地躺着,折射着冰冷的光。
“顾宇兰,”我抬眼,直视他骤然缩紧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的施舍,我不需要。你的顾太太,谁爱当谁当去。”
话音未落,我猛地扬手,将那枚戒指狠狠掷向巨大的落地窗!
“沈知欣!”他厉声喝道,猛地站起身。
“哐啷——”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戒指没有击穿玻璃,而是在坚硬的防弹玻璃上撞击出细密的裂纹,如同我们之间早已破碎的关系,然后无力地弹回,滚落在地毯上,消失不见。
他脸色铁青,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这个“安分的摆设”。
我迎着他的目光,心底一片冰封的荒原。“顾宇兰,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死生不复相见。”
说完,我不再看他是什么表情,利落地转身,走向书房角落那个早已收拾好的小小行李箱。箱子很轻,只装着我三年前带来的几件旧衣服,以及……一些不该属于“懦弱沈知欣”的小东西。
我拉起行李箱的拉杆,轮子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滚动声。
“站住!”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沈知欣,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走出顾家大门,你什么都不是!没有顾家,你连生存都成问题!”
我脚步未停,手搭上冰冷的黄铜门把手。
“生存?”我回头,给了他一个极淡,却足以让他愣住的冷笑,“顾总,你还是先操心一下,没了……‘赝品’的顾家,会不会四处漏风吧。”
不再理会他骤然变化的脸色,我用力拉开书房厚重的门。
“夫人……”管家站在门外,脸上带着一丝复杂和欲言又止。
我对他微微颔首,没有停留,径直穿过空旷奢华、却令人窒息的长廊,走下旋转楼梯。
别墅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那片令人作呕的精致牢笼。初秋的夜风裹挟着冰凉的雨丝扑面而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肺叶里满是自由而潮湿的空气。
一辆出租车适时地停在路边,像是早已等待多时。
我拉开车门,将行李箱塞进去,自己也弯腰坐进后座。
“师傅,去城西,浅水湾公寓。”
车子平稳地驶入雨夜,将那座灯火通明的别墅远远甩在身后,连同那个卑微、隐忍的“沈知欣”一起,彻底埋葬。
手机在口袋里传来一阵微弱而特殊的震动频率。
我掏出手机,屏幕自动亮起,一条经过三重加密的信息简洁地显示在暗色调的界面上:
【暗网首席‘寒鸢’,S级任务‘蛰伏’确认完成。所有权限已恢复,欢迎归来,指挥官。】
指尖轻点屏幕,信息瞬间粉碎,不留痕迹。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的城市,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锐利的弧度。
游戏,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