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风城,傍晚
南街的“迎客楼”后厨外,李若尘正龇牙咧嘴地往腿上涂第二遍药膏。
楚幺幺那所谓的“解药”果然没骗人,痒得他差点把自己的腿剁下来,但伤口的黑肿确实消了些,至少能正常走路了。
王元宝蹲在他旁边,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圈,嘴里念念有词:
“……,要说这青风城的美女,还是城西‘烟雨阁’的素心姑娘最妙,一笑倾城,再笑……哎哟~~~”
楚幺幺从药篓里掏出一只肥硕的毒蜘蛛,用树枝戳着它的肚子,冷冷道:
“笨蛋哥哥,再提别的女人,我就把这‘百足将军’放进你的被窝里。”
那蜘蛛被戳得不耐烦,猛地抬起前足,露出两颗漆黑的毒牙。
王元宝吓得一蹦三尺高,讪讪地笑道:
“不提,不提,咱们幺幺妹妹才是青风城第一美人,行了吧?”
楚幺幺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转头看向李若尘,眼睛亮晶晶的说道:
“尘哥哥,你真的在找那个白衣姐姐吗?我知道她在哪里哦。”
李若尘手上的动作一顿,惊喜道:
“你知道?”
他这一下午都在琢磨怎么找苏清寒,手里的玉佩都快被捏热了,既想把玉佩还她,又想再跟她“理论”几句。
主要是想让她看看,自己虽然是“花架子”,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软蛋。
“嗯……”
楚幺幺点头,小脸上满是得意,说道:
“我今天在乱葬岗采药时,看见她跟着几个黑衣人往城北去了,那些黑衣人凶巴巴的,腰上都系着红带子,好像是什么‘血手卫’的人。”
“血手卫?”
王元宝皱了皱眉,说道:
“那不是黑风寨麾下的杀手组织吗?据说专替人做脏活,手段狠辣得很,那白衣美女跟着他们干嘛?”
李若尘心里一动。
他想起苏清寒那双冰冷的眼睛,不像是会跟杀手为伍的人,倒像是……,在追踪什么?
“不管她干嘛……”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继续说道:
“先找到她再说。”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心里莫名有点担心。
一个女子,跟杀手组织扯上关系,总不是什么好事。
“我也去。”
楚幺幺立刻举起手,把毒蜘蛛塞进药篓,背起比她还高的竹篓,说道:
“我知道城北有近路,穿过后街的巷子,比走大路快一半。”
王元宝眼睛一亮,说道:
“有近路?那赶紧走,说不定能赶上看白衣姐姐打架,想想就刺激。”
三人一拍即合,由楚幺幺带路,钻进了城北纵横交错的窄巷里。
楚幺幺果然对地形熟得很,在迷宫似的巷子里钻来钻去,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
李若尘跟在后面,时不时被她突然拐进的暗巷吓一跳,王元宝则一边追一边咋咋呼呼地跟楚幺幺打听“白衣姐姐的身段”,被楚幺幺用毒草砸了好几次。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楚幺幺突然停在一堵矮墙后,做了个“嘘”的手势,指着墙对面的院子,说道:
“看,就是那里。”
李若尘和王元宝凑过去,扒着墙头往里看。
那是一座气派的宅院,门口挂着“张府”的匾额,显然是富户人家。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在巡逻,但眼神警惕,腰间都别着短刀,不像普通护卫。
而在院子东侧的一棵老槐树上,赫然站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正是苏清寒。
她依旧穿着那身素白道袍,背对着他们,身姿挺拔如松。
她没有动,像一尊玉雕,只有微风吹动她的衣袂,露出腰间悬着的长剑。
她的目光紧锁着正屋的窗户,显然在监视里面的动静。
“果然在这儿。”
李若尘心里一喜,刚想喊她,就被王元宝一把捂住嘴。
“嘘~”
王元宝压低声音,说道:
“没看见她在盯梢吗?肯定是在办大事,咱们别捣乱,先看看情况。”
他眼睛瞪得溜圆,盯着苏清寒的背影,小声嘀咕:
“啧啧,这身段,这气质,果然是仙女下凡……”
楚幺幺在一旁翻白眼,说道:
“笨蛋哥哥,口水要流出来了。”
就在这时,正屋的门开了。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锦盒,满脸堆笑地对旁边一个黑衣人点头哈腰,说道:
“都按卫主的吩咐准备好了,这拓片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一个老道士手里买来的,据说真是三千年前的剑仙遗物……”
那黑衣人穿着黑色劲装,腰间系着红带,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
他接过锦盒,打开看了一眼,冷哼道:
“张员外倒是识相,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黑风寨记下这份情了。”
他挥了挥手。
“撤……”
院子里的其他黑衣人立刻集合,簇拥着那拿锦盒的黑衣人,就要往外走。
此时,槐树上的苏清寒动了。
她像一片雪花,从树上飘然而下,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形已到了那黑衣人身后,腰间的长剑不知何时已出鞘,一道清冷的剑光如同秋水,直刺那黑衣人的后心……
“有埋伏……”
黑衣人反应极快,猛地转身,手里的锦盒往地上一砸,同时抽出腰间的弯刀,“当”的一声,硬接了苏清寒一剑。
火星四溅……
那黑衣人显然也是硬手,竟接下了苏清寒这雷霆一击,但被震得连连后退,虎口发麻。
其他黑衣人立刻拔刀围攻上来,刀光剑影瞬间在院子里铺开。
苏清寒的剑法极快,也极冷。
她的身影在刀光中穿梭,白衣翻飞,剑光闪烁,每一剑都直指要害,却又带着一种近乎写意的优雅,仿佛不是在厮杀,而是在跳舞。
不过片刻功夫,就有三个黑衣人倒在她的剑下。
“好~~~”
墙头上的王元宝忍不住喝彩。
“姐姐好剑法,比烟雨阁的素心姑娘跳得还好。”
李若尘也看得目瞪口呆。
他这才明白,苏清寒的话,不是嘲讽,而是真的……,见过世面。
跟她的剑法比起来,自己那点“气剑”确实连提鞋都不配。
但他心里那点不服输的劲头又冒了出来。
凭什么她能打,自己就只能看着?
“我们要不要帮忙?”
他问王元宝。
王元宝正看得入神,闻言愣了愣,说道:
“帮?怎么帮?那些可是血手卫的人,最低都是后天九品的高手,咱们俩加起来,估计不够人家砍的。”
“那也不能看着她一个人打啊。”
李若尘急道,他虽然嘴硬,但骨子里见不得人多欺负人少,尤其是……
那白衣女子虽然冷淡,却也没真的看不起他,反而提醒过他练剑的隐患。
他眼珠一转,突然想起自己怀里的玉佩,灵机一动,说道:
“有了……”
他拽着王元宝,绕到院子后门,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虚掩的后门,大喊道:
“姑娘,我来帮你了。”
一边喊,他一边运起内力,憋出那半尺长的气剑虚影,挥舞着冲了进去。
王元宝被他拽得一个猝不及防,骂道:
“你疯了……”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嘴里还不忘喊:
“姐姐,别怕,我也来了。”
院子里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苏清寒正一剑逼退那领头的黑衣人,闻言回头,看见李若尘举着个摇摇晃晃的气剑冲过来,气得差点咬碎银牙……
这蠢货是来添乱的吗?
那领头的黑衣人愣了愣,随即冷笑道:
“苏清寒,没想到你还有同伙,看来今天正好一网打尽。”
他分出两个手下,说道:
“去解决那两个废物。”
两个血手卫立刻狞笑着朝李若尘和王元宝扑来。
李若尘心里发虚,但嘴上还硬,说道:
“看剑,本剑仙的‘流云破风式’。”
他挥舞着气剑冲上去,那气剑看着唬人,实则连对方的衣服都没碰到,反而因为用力过猛,差点自己绊倒自己。
王元宝见状,一把推开他,施展轻功在院子里绕圈,嘴里还嚷嚷道:
“两位大哥,有话好好说,何必打打杀杀?我认识你们黑风寨的萧寨主,咱们是自己人……”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往地上撒东西……
李若尘一看,竟是楚幺幺给他的“痒痒粉”。
那两个血手卫没防备,踩了一脚痒痒粉,滑倒,沾到“痒痒粉”,顿时觉得浑身奇痒无比,嗷嗷叫着跳了起来。
“好样的元宝。”
李若尘大喜。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尘哥哥,笨蛋哥哥,我也来帮忙啦。”
楚幺幺不知什么时候也溜进了院子,她背着药篓,像只灵活的小猴子,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手里的小铲子时不时往血手卫身上拍一下。
被拍到的人,要么突然打喷嚏,要么腿一软摔倒在地,嘴里还骂着“什么鬼东西”。
苏清寒看得眼皮直跳。
她这是……,被三个活宝给救了?
但不得不说,这三个活宝虽然胡闹,却真的打乱了血手卫的阵脚。
那领头的黑衣人见状,知道再拖下去夜长梦多,狠狠瞪了苏清寒一眼,说道:
“撤~~~”
他一挥刀,逼退苏清寒,带着剩下的手下跳墙而逃,连那所谓的“剑仙拓片”都顾不上了。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几个受伤的家丁。
李若尘举着气剑,还在摆造型,见敌人跑了,得意道:
“怎么样?本剑仙一出手,他们就吓破胆了吧?”
苏清寒收剑回鞘,走到他面前,眼神冷得能冻死人,说道:
“谁让你来的?”
“我……”
李若尘被她看得有点怂,说道:
“清寒姑娘,我看你一个人打不过,想帮你……”
“不需要。”
苏清寒打断他,语气生硬,说道:
“还有,别叫我‘清寒姑娘’,我们不熟。”
王元宝凑过来,嬉皮笑脸道:
“怎么不熟呢?你看,我们都并肩作战了,这叫不打不相识……”
“滚。”
苏清寒冷冷吐出一个字。
王元宝立刻闭了嘴,悄悄对李若尘挤眉弄眼。
美女,脾气真够爆的。
楚幺幺却不怕她,跑到正屋门口,捡起那个被丢弃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张泛黄的拓片,上面刻着些模糊的线条,像是山脉,又像是剑痕。
“这就是剑仙拓片吗?”
她好奇地问。
苏清寒的目光落在拓片上,眼神一凝,走过去拿起来仔细查看,眉头渐渐皱起。
李若尘凑过去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却注意到地上有一张纸,像是刚才血手卫慌乱中掉落的。
他捡起来一看,上面是几行潦草的字迹:
“落霞谷剑冢,寻剑仙残图,灭流云余孽。
血手卫统领令”
“落霞谷?剑仙残图?”
李若尘眼睛一亮,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剑仙线索”吗?
苏清寒听到“流云”二字,猛地抬头,看向李若尘手里的纸,眼神复杂,说道:
“给我。”
李若尘把纸递给她。
她看完,脸色更沉了,握着纸的手指微微发白。
“你认识‘流云’?”
李若尘好奇地问。
苏清寒没回答,只是将纸叠好,放进怀里,又拿起那张拓片,转身就要走。
“等等……”
李若尘喊住她,从怀里掏出那枚玉佩,说道:
“这是你的吧?掉在巷子里了,还给你。”
苏清寒看着那枚柳叶玉佩,愣了愣,伸手接了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李若尘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
“谢了。”
她低声道,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却依旧没看他。
“你要去落霞谷?”
李若尘追问,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不管那里有什么,他都要去看看,说不定真能找到成为剑仙的线索。
苏清寒脚步一顿,冷冷道:
“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
李若尘梗着脖子,说道:
“那上面写了‘剑仙残图’,我是要当剑仙的人,这种事必须去。”
王元宝立刻附和,说道:
“对,落霞谷,听着就像有美女的地方,我也去。”
楚幺幺举着药篓,说道:
“我也去,我要去采那里的‘断魂草’,据说能炼制‘一笑销魂散’,听起来很好玩。”
苏清寒看着这三个一脸“我就要跟着你”的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习惯了独来独往,最烦的就是被人纠缠。
“我再说一遍……”
她看着李若尘,一字一句道:
“落霞谷危险重重,不是你们能去的地方,到了那里,各走各的路,别跟着我。”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李若尘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说道:
“她没说不准我们去啊。”
王元宝说道:
“就是,只要我们跟得够快,她就甩不掉我们。”
楚幺幺说道:
“尘哥哥,落霞谷远不远?有没有好吃的野果子?”
李若尘拍了拍胸脯,说道:
“不远,有本剑仙在,别说野果子,就是剑仙的宝藏都能找到,走,咱们现在就出发,追上她。”
三人一拍即合,也不管夜深露重,兴冲冲地朝着城外跑去。
张府的家丁看着这四个奇奇怪怪的人,面面相觑,半天没回过神。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仿佛在嘲笑这临时组成的“奇葩小队”。
他们不知道,这趟落霞谷之行,将会彻底改变他们的命运。
更不知道,那所谓的“剑仙残图”和“流云余孽”背后,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们只知道,前路有剑仙传说,有未知的冒险,还有……
一群吵吵闹闹却又莫名合拍的同伴。
李若尘跑在最后面,一边跑一边喊:
“等等我,我可是未来的剑仙,你们别跑那么快。”
王元宝在后面追苏清寒,嘴里喊着:
“清寒姐姐等等我,我知道一个笑话,讲给你听啊。”
楚幺幺跟在中间,时不时扔个小石子砸李若尘,大喊:
“尘哥哥,你的气剑能不能再长一点?我觉得还没我的毒蜘蛛厉害。”
夜色深沉,青风城的灯火渐渐远去。
一场鸡飞狗跳的江湖之旅,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