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世子,瞧着兴致不高啊?”
这年头聘礼都要有一对大雁,才是好兆头。
两家婚事一定下来。
纪黎宴就带人直奔城外的小南山。
他要亲自为婉玉猎雁。
只是他没想到,根本没有碰到一对,甚至就连一只都没有看到。
带着人转了一圈。
纪黎宴就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换个地方?
然后迎面就碰到了死对头,斐国公世子江谥泽。
对方手上也拿着箭。
看上去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纪黎宴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一句话都没有搭理他。
他有正事,才不想搭理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
完全忽略了。
他要不是皇帝表哥兼姐夫见他太闹,怕他闯祸出事,专门走后门给他了个御前侍卫。
估计现在?
他也是和人家一样是个纨绔。
只是不一样的事,他是个有野心的纨绔,而对方,只想着吃喝玩乐,一点点上进心都没有。
江谥泽不知道纪黎宴在心中诽谤他,对对方完全无视自己,倒是一点都没有在意。
因为以往,有时候他也会这样,两个人彼此彼此。
于是纪黎宴就这样眼睁睁看着。
明明两人之间空隙挺大,可以让两支队伍隔开,可偏偏这家伙还故意凑过来,皮笑肉不笑的。
“听说你要成婚了?”
“小爷成婚关你何事?”
纪黎宴翻了个白眼,到底是没忍住怼了一句。
江谥泽瞳孔睁大,他咬牙:
“你不是说你要找个喜欢的人吗?怎么就...怎么就陛下赐婚了?”
“对呀!”
纪黎宴点头。
江谥泽眉心紧蹙:“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纪黎宴摸不着头脑。
他怎么感觉江谥泽奇奇怪怪的?
江谥泽气得想直接给他一拳,但怕这中间有误会,还是好声好气地询问:
“就是...就是你不找心上人了?就这样老老实实地接受赐婚?”
纪黎宴哼了一声。
一提到赐婚,整个人瞬间就眉飞色舞起来,他矜持地点点头。
江谥泽气得头发都飞舞了。
“你这个混蛋!”
他妹妹可是看上了这混蛋,要不然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找这混蛋。
结果一个没注意的,这混蛋就定亲了?还是圣旨赐婚?
不过,这混蛋莫不是打着纳心上人为妾的念头?
这种事情在他们身上寻常。
但是放在自己妹妹身上,江谥泽活剐了对方的念头都有了。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江谥泽只想探寻答案。
他冷冷地盯着纪黎宴,嘲讽道:
“一个心上人,一个赐婚对象,你玩得够花啊!”
纪黎宴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根本不想搭理江谥泽,可看着对方跟个疯狗一样盯着自己不放。
他无语,是真的无语:“心上人和赐婚是一码事!再说我找心上人和赐婚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是我......”
江谥泽差点脱口而出把妹妹卖了。
好险在最关键的时刻,及时刹住了嘴巴。
不然......
他扫了一圈人,妹妹的闺誉怕是就被他毁了。
别人说就算了,顶多算污蔑,他这个亲哥哥说出口,后果不堪设想。
“你什么?”
纪黎宴警惕盯他。
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就下意识地往后退后了三步。
手上的弓箭也在蠢蠢欲动。
江谥泽瞧着他警惕的模样更气。
他张嘴就找了个借口:“我都没成婚,你凭什么就要成婚了?”
纪黎宴莫名松了口气。
他大骂:“江谥泽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去治病,找我没用。”
“还有,你想成婚,没心上人就去找你娘啊,找我干什么?我又不能给你相看,让你娘给你相看啊。”
江谥泽脑子嗡嗡作响。
好气啊!
这纪黎宴才跟有病一样,他好好的京中第一恶少,要不是为了妹妹,他早一拳打过去了。
想到妹妹对他嘀咕,喜欢这家伙的脸,他还是忍了......
算了,忍不了一点啊!
江谥泽直接往纪黎宴身上扑,气得用脑门对着他的脑门撞过去。
好在还有一点点理智,把手上的弓箭丢了。
纪黎宴本来没找到大雁就一肚子火。
又被江谥泽拦着,说一些有的没的烦得不行。
现在还是对方先出手,“好意”给他出气,他也不软弱。
纪黎宴丢下弓箭,握着拳头,就用力往前一挥。
哐当一声!
又一声!
是拳头对脑门亲密接触的声音,是屁股对上大地合二为一的声音。
“纪黎宴,你...你......”
江谥泽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脑壳痛,屁股也痛,一时间都不知道捂哪里才好。
完全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模样。
纪黎宴没搭理他,而是低头看着手,表情有一丢丢茫然。
因为,他一点没感觉到疼哎!
或者说感觉太微乎了,导致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可,江谥泽叫唤得也不假啊!
纪黎宴看着被江家下人护着,面目狰狞,一看就疼得不得了的江谥泽,心里忍不住嘀咕:
难不成力气是他的金手指?
要不然这家伙怎么能疼成这样?
不过,活该!
纪黎宴一点都不心虚。
“是你先动手的,我只是自卫,就算你去告我,也没...等等......”
他突然间反应过来,一点都不带犹豫地开口:
“我是陛下亲封的御前一等侍卫,你动手打我,算不算得上袭官?”
这话一下子把大家都惊了。
尤其是江谥泽,疼痛都顾不得。
被“不小心”砸到,导致肿胀的眼睛都眯起一道缝。
他不可置信。
这天底下还有说理的地方吗?是他受伤了啊!
这混蛋还要告他?
然而,纪黎宴可不看他。
而是把目光放到了被他爹,安排着熟背《大青律》的金宝身上。
金宝会意,立即上前道:
“少爷,《大青律》上第121条,殴制使及本管长官,杖一百,徒三年。殴伤者,绞。”
“这条律法规定,殴打比自己品级高得多的“本管长官”或“五品以上长官”,未致伤就是杖一百、徒三年。”
“一旦造成伤害,直接处以绞刑。”
“少爷,您是一等侍卫,是正三品,远高于“五品以上”的标准,完全适用此条。”
“即使只是打了没伤,最低惩罚也是三年苦役加一顿毒打。”
嚯!
好狠啊!
这小厮看着白白嫩嫩,人畜无害的模样,结果心这么狠?
江家下人倒吸一口凉气。
纪家下人倒不至于。
但是不约而同的是,都默契十足地离金宝远了点。
那啥,他们不是怕,他们是尊敬少爷身边的人...对,就是这样......
纪黎宴也是第一次见金宝大发神威,他一时有些没跟上。
倒是事关自己,江谥泽格外敏锐。
他见纪黎宴不作声,以为是他暗示默认的,气得不得了。
但还得替自己开脱。
不然他真怕纪黎宴借这个,把他扭送公堂。
那得多丢人?
他爹他娘不得把他打死?
江谥泽咬牙替自己解释:
“本世子是斐国公世子,和你说的那些人不一样!”
对哦!
大家恍然大悟,又把目光放到金宝身上。
金宝不负众望,一点都没紧张。
他回以无辜脸:“可是,江世子,你没有品级,这个不算。”
“咳噗——”
纪黎宴用拳头抵住嘴。
真的,他发誓。
他真的没有笑出来。
可是金宝这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
赏!
要大赏!
“你们敢动本世子,我爹绝对饶不了你们。”
江谥泽又往后把自己缩了缩,壮着胆子说完,见纪黎宴也没有反应,他又气又委屈,嘟囔着:
“是我动手的我承认,谁让你骗我,但是我又没说我要去告你,你凭什么要打我?”
纪黎宴瞧着他这一副被恶霸欺负了的模样,简直都没眼看。
“要不是看在我们自小相识的份上,就凭你刚才突然撞我,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纪黎宴走到了江谥泽面前。
江家下人连忙挡着,生怕他又给自家世子一拳头。
纪黎宴无语,又无奈:
“你们让开,我跟江世子有话要说,放心,我不打他。”
江家下人下意识看向自家世子。
江谥泽别的不说,胆子倒是贼大,也特别有眼力劲。
见纪黎宴“休战”。
他下巴一仰,止住了哭腔,挥手让自家下人走开。
“你求本世子有什么事?”
同样的。
纪黎宴也让金宝几人远离。
和犹豫的江家下人不同,元宝几个倒是一听就立马行动了。
在一个安全的距离站着,确保听不到他们之间的话。
但是一有指令,立马就能行动。
纪黎宴没注意,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江谥泽身上。
“谁让你来的?”
江谥泽揉了揉脸,刚才那一拳,差点把他脸都打变形了。
主要是他自己用的力气足,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反回来的力道,自然也很足。
算是自作自受吧。
只是听着纪黎宴的话,他哼了一声:“本世子自己来的。”
“不可能,现在是许先生上课的时间,你不好好上课,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在我出现的地方......”
纪黎宴上下打量他一眼,从鼻腔中哼了一声。
他不屑,又威胁:
“如果你不想让我去和许先生说你逃课,那你就老老实实交代。”
晋安长公主是皇帝曾祖父的最小一个公主。
而许先生是晋安长公主幼子,算下来,比皇帝还要高一个辈分。
他才华横溢,考运顺畅,少年时期就考中探花。
只是不耐烦官场。
正好他这人生又不需要奋斗,一出生就到达了巅峰。
索性进了翰林院第一天,还没过午直接就辞官了。
本来打算开个书院打发日子。
只是许先生性子不适合,于是就在家里办了个学堂。
算是小班教学。
刚开始还是教一些一心科举的孩子,只是慢慢地,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开始演变成教各家继承人。
许先生也是全都收下。
他出身勋贵,对学生敢于下手打,一点都不碍于学生家世手下留情。
偏偏因为是这样,越来越多的勋贵送孩子过来。
谁让他们自己舍不得打?
就算舍得打,家里面也有爱孙子的老祖宗们。
一旦动手,棍子还没打下去,老祖宗们的拐杖就对着他们来了。
索性直接送出来眼不见为净。
只不过有这个资格登门的不多。
但斐国公绝对有这个资格,于是斐国公世子江谥泽就被送进来了。
当然,原主也是许先生的学生,就是原主“毕业”,有工作了。
而江谥泽还没“毕业”。
没毕业,就得一直去上课,除非家里面有其他的安排。
只是,以纪黎宴对江谥泽的了解,这家伙百分之百是逃课了。
果不其然。
他话一说出来,江谥泽脸色瞬间就变了。
一阵煞白。
简直就跟活见了鬼似的。
不过,他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还是嘴硬道:
“我才没有逃课,我今天可是请了假,你去告状也没用。”
江谥泽不信纪黎宴敢去。
因为每个许先生的学生,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好不容易逃脱生天,怎么可能有人会自投罗网?
反正江谥泽不信。
江谥泽觉得,要是自己“毕业”了,以后绝对不想见到许先生。
换位思考。
他觉得纪黎宴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此时的纪黎宴已经不再是以往的他了。
纪黎宴和江谥泽同岁,都是18,只不过他比他大月份。
一个年初,一个年尾。
实事求是的份上的话,中间差着足足11个月。
也许是这11个月的差距,也许是承恩公府的伙食比较好,也许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长得就是飞快。
纪黎宴高江谥泽大半个头。
再加上他们这个是山上,纪黎宴站的位置也高。
自上而下,完全可以俯视他。
纪黎宴居高临下,用“大人”看“小孩”的眼神看着他:
“既然你这么说,那现在我们就去吧?正好我有些问题想问许先生。”
江谥泽刚要嘀咕纪黎宴的眼神,让他觉得不舒服。
一听这话,顿时整个人就跳了起来,印着拳头印的脸上都是惊悚。
他不可置信:“你来真的啊?”